溫暖拿到了一個實至名歸的高分, 足以能讓她任選全國最好的幾所大學。
那段時間,溫暖一直在練習江焯,可是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的狀態。
照理說不應該這樣, 高考結束之後, 他的訓練應該也會結束, 接下來就是志願的填報和高校的選擇。
他怎麽會不跟她聯系呢。
溫暖也曾聯系過他的弟弟蔣澄,依舊沒能得到關於他實質xin的消息。
在填報志願的時候, 溫暖給江焯發了一條消息,在這條消息之前,她已經發過了無數條信息, 但都是一個人的自說自話, 江焯一直沒有回復。
溫暖甚至不確定他究竟看沒看。
無論如何,她還是給他留了一條消息――
“江焯,來帝都找我。”
編輯完信息, 點擊發送。
天空漸漸陰沉了下來, 溫暖放下手機, 在電腦上填報了帝都最好的大學,a大。
後來, 當溫暖重新點開他的頭像對話框,看到那條“江焯,來帝都找我”的信息, 已經是一年之後。
這一年的時間,於她而言彷彿是開啟了05倍速, 緩慢而綿長,想念和擔憂的情緒彷彿融進了空氣中, 隨著呼吸,無孔不入地親襲著她的五髒六腑。
她每隔一周就會打電話到江宅, 可是得到的回復,永遠是不清楚,不知道,這孩子平日裡本不怎麽跟家裡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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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全世界都遺忘了他,只有她記得
他成了她長夜不敢入眠的夢魘,無數次哭著從夢裡醒來,彷彿他已經永遠離開了她。
第一個學期,她的每門課程全掛紅燈,每天晚上要依靠安眠藥入睡。
後來,溫寒在a大外面租了一間套房,每天下課之後,他便去市場買了她喜歡的菜,回家做晚飯,晚上也一直陪著她,陪她說話,陪她看電視,甚至在牀邊守著她睡著。
雖然溫暖比他晚出生幾分鍾,但是在成長歲月裡,更多的時候,溫暖都是扮演的是照顧他的姐姐形象。
在她最無助的歲月裡,溫寒迅速成長了起來,有了兄長該有的樣子,也學了一手的好廚藝。
溫寒的辛苦沒有白費,一年之後,溫暖的情緒總算稍稍好轉,不再失眠,臉上有了笑容,期末的時候也沒再掛科。
江焯成了她心裡最不可觸碰的隱痛,後來溫寒甚至說話都盡可能避開這兩個字,以及這兩個字的所有同音字,他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及。
那個失蹤的少年,成了溫暖十八歲那年最大的謎團。
大二開學,溫暖主動提出回學校住,讓溫寒把租的房子退掉,但是溫寒沒有同意。他已經很習慣這種“家庭煮夫”的生活,而且他們都在大學城,平時上課也很方便。
既然有人每天心甘情願換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溫暖何樂而不為。
她學的是人工智能的專業,專業xin特別強,耽擱了小半年的時間,現在也必須要比其他同學多費些功夫,才能把落下的課程撿起來,所以下課後,溫暖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泡在圖書館。
那天下午,溫暖在圖書館看書,原室友兼閨蜜林宛然約她晚上一塊兒吃飯。
溫暖放下筆,抬頭問道:“為什麽忽然約吃飯啊?”
“就是一塊兒吃個飯而已,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正好我男朋友暑期訓練剛結束,回學校有幾天空閑時間,你也知道,他們學校平時忙得四腳朝天,難得有機會見面,約著一塊玩玩狼人殺,人多才好玩嘛。”
林宛然笑著說:“隔壁學校今年又進了不少小鮮肉,咱們也去瞧瞧熱鬧?”
溫暖當然知道,隔壁的警校是整個帝都乃至全國最好的警校,而林宛然的男朋友也是警校的大二學生,據說還是女生心目中一直公認的校草。
過去她男朋友來過學校幾次,溫暖見過他,的確帥,個子又很高,穿上製服尤其挺拔。
聽說她男朋友在學校也特別受歡迎,蠻多女生都很羨慕林宛然。
在溫暖看來,帥則帥矣,卻不足以令人一眼驚豔。
曾經有人驚豔過她的青椿,以至於後來她再看其他男孩的時候,眼光都變得無比挑剔。
沒有人是他,更沒有人似他。
溫暖和林宛然一塊兒去了隔壁的帝都警校,學校平日裡管控很嚴格,不過這段時間新生的校園卡還沒有辦下來,因此學生模樣的同學也是可以隨意出入的。
溫暖和林宛然在學校食堂裡和她的男朋友薑碩一塊兒吃了個便飯,又叫來了幾個男生,一塊兒玩狼人殺遊戲。
警校男生的質量是真的非常不錯,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長腿窄腰大帥哥。
林宛然讓其中一個平頭的高個兒男孩坐在溫暖身邊,並且特意地相互介紹了他們倆――
“這位是李航熙,我男朋友的室友哥們,帝都人,狙擊專業的,有機會讓你看看他的射擊,我靠!帥炸呀!”
“射擊”兩個字,在溫暖心頭刺了刺,但她不動聲色,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
“這是溫暖,我最要好的朋友。”林宛然頗為自豪地說:“她可是我們a大的校花小姐姐,好多人追她呢。”
“你好啊。”李航熙很開朗愛笑,跟溫暖打了招呼,坐在她身邊。
溫暖也禮貌地點了點頭。
她算是看明白了,林宛然不是約她玩遊戲來的,壓根就是來給她相親找男朋友的!
李航熙也很殷勤,遊戲裡很照顧溫暖,因為她不太會玩,還幾次放水,幫著她說話。
溫暖知道自己的漂亮,從高中開始,扮成男生能掰彎別的男生,重回女裝又讓一幫女孩哭天搶地、要死要活。
她走到哪兒,身邊都永遠不缺追求者。
在大學裡,她甚至創下了一天被告白八次的記錄,任誰都沒這份待遇。
李航熙也是一眼便相中了溫暖,所以對她殷勤備至,關心有加。
不過溫暖態度卻淡淡的。
李航熙是很英俊,但是和她曾經熱戀過的少年比起來,則要遜色太多太多。
相比於他這個人,溫暖倒是對他的狙擊專業更感興趣――
“你們平時訓練辛苦嗎?”
“說不辛苦,那肯定是假的。”李航熙笑著說:“努力之後,才知道天賦最重要的。”
溫暖點點頭,認同他的話。
“怎麽,你對我們專業很感興趣嗎?”李航熙玩笑道:“難不成也想轉到我們學校,當一枝警花?”
他故作幽默的調子,著實有點令人尷尬,不過溫暖還是禮貌地笑了笑:“因為過去有朋友,射擊也很厲害。”
李航熙說道:“我們專業的話,相比於射擊來說,耐心和定xin更重要,有時候訓練要我們幾個小時一動不動地盯靶子,不上廁所,不吃東西,甚至水都不能喝,這才是最難熬的。”
林宛然感慨道:“哇,這也太折磨了吧!”
“所以我們專業人少嘛。”李航熙眉宇間頗有些驕傲:“不是隨便誰都能忍得下來。”
溫暖知道,不是什麽人都能忍得下來,但是這些對於江焯而言,卻是小菜一碟。
他應該會成為最優秀的那一個。
她又開始意難平了。
“我們專業招人也很嚴格。”李航熙繼續道:“整個專業不超過五十人。”
林宛然的男友薑碩插嘴道:“聽說你們學院今年新生裡來了個不錯的苗子,入校各項考核都是滿分。”
“他是不錯,不過”
見李航熙猶豫,林宛然好奇地問:“不過什麽?”
“背後議論人家,似乎不太好。”
“反正又沒有別人知道,聊天而已嘛。”
李航熙聳聳肩,說道:“聽說他出任務受過重傷,為了救一個小孩,差點把腿都炸沒了。”
“殘疾了?”
“外表倒也看不出來,跟正常人一樣。”李航熙搖搖頭:“去年就錄取了,不過因為受傷,休學了一年,肯定是哪裡有毛病的。”
林宛然又問:“他長得好看嗎?”
薑碩輕輕敲了敲她的腦門,沒好氣地說:“好不好看,跟你有關系嗎。”
林宛然癟嘴:“隨便問問啦,這種醋你都吃。”
李航熙笑著說:“好不好看,我們男孩子也不好說,這得交給你們女孩來評價。”
“行啊,下次你們練兵的時候,記得叫我們一聲,過來看帥哥。”
李航熙望了望溫暖,說道:“其實我覺得外表還在其次,內在美比較重要吧。”
溫暖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看著自己說,不過還是禮貌地點點頭,表示讚同。
快到集合訓練的時間了,薑碩送林宛然出了校門,兩個人膩膩歪歪好一陣子才分別。
後來林宛然又拉著溫暖去奶茶店買新出的芒果多多奶茶。
奶茶店人很多,溫暖拿了號,排在幾個女孩子後面。手機響了一下,是溫寒問她會不會回來吃晚飯。
溫暖快速編輯短信――
“要的,今晚想吃紅燒魚。”
溫寒:“每天大魚大肉,也沒見你給我交生活費。【鄙夷】”
溫暖笑了笑,抬眼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從奶茶店落地玻璃前經過。
雖是一晃而過,溫暖全身的血ye卻在那一瞬間凝固了。
那是日日夜夜徘徊在她心裡的影子,大概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擺脫的影子。
溫暖穿過擁擠的人群,朝著奶茶店大門跑去,身後,林宛然喊道:“你去哪兒!”
溫暖充耳不聞,跌跌撞撞地出了奶茶店,大街上全是一張張青椿洋溢的陌生面龐,卻獨獨找不見那張熟悉而英俊的臉。
”江焯!”
溫暖又跑到街頭,焦急地四下張望。臨近晚飯時間,商業街人影攢動,那人早已經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彷彿劃過心裡的一道彩虹,瞬間褪變成黑白色,
她大概是出現幻覺了。
林宛然拿著兩杯奶茶走出來,問道:“你怎麽忽然跑了?”
“看到一個人。”溫暖怔怔地答道:“一個很像我男朋友的人。”
“男朋友!”林宛然咬著奶茶吸管,驚訝地說:“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有男朋友!”
溫暖有些失落地往回走:“有的。”
只是後來弄丟了。
林宛然聽她這話裡的意思,倆人肯定已經分手了,指不定還有一段不小的情傷。
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的小姑娘,請睜開你的眼睛看看著周圍,這裡是全國最高階的大學城,隔壁還有長腿蜂腰的警院小哥哥們,失去了一棵樹,你還能擁抱一整片海洋啊!”
“嗯。”溫暖對她勉強地笑了笑:“我會走出來的。”
只是她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擁抱海洋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溫暖無意中隨口說了句:“我今天看到江焯了。”
溫寒差點被一根骨頭卡住喉嚨。
什麽鬼?
她都已經很久很久沒再提起這個名字了。但有時候,越是避而不談,越證明放不下。
是啊,怎麽可能放下,
“你你在哪裡看到他?”
“警院外的一家奶茶店門口。”溫暖淡淡道:“我一出去,他就不見了,怎麽都找不到。”
溫寒看著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後說道:“那個妹妹,我明天沒課,要不我帶你去看看心理醫生?”
“我又沒病,看什麽心理醫生。”
“你這都出現幻覺了。”
“精神有問題的人,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覺。”溫暖的筷子攪動著碗裡的米粒,說道:“我知道,那只是幻覺。”
溫寒擔憂地看著她:“你確定不要去看看嗎”
溫暖放下筷子,說道:“沒那麽脆弱。”
最難的那段時間她都撐過來了,更何況現在。
那段時間,警校的新生還沒有辦校園卡,大門可以自由出入,溫暖時不時也會去他們的校園裡逛逛。
雖然知道那只是幻覺,可是她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總是忍不住去想萬一呢。
即便真的是幻覺,再讓她多看他一眼,也好啊。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黃昏的校園操場上,有不少男孩奔跑打球的身影,讓她彷彿回到了高中時代一般。
她坐在樹下的木製橫椅上,看著操場上穿迷彩t的男孩們恣意揮灑汗水的身影,彷彿他也在其中。
溫暖看著他的影子,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便如珠子般滾落。
她本來不想哭的,都已經很久很久沒哭過了。
周圍人來人往,有些丟臉,溫暖低下頭,袖子用力地擦掉眼淚。
也許她真該聽溫寒的,去看看心理醫生,也許好受些。
心理醫生不是會催眠術嗎,幫她催眠,讓她能在夢境裡見到他,哪怕只見一面,她也會開心些。
溫暖低下頭,給江焯發短信。
距離上一條信息已經一年過去了,上一條信息內容是:“江焯,來帝都找我。”
整整一年,音信全無。
又是一滴眼淚,“啪”地掉在手機屏幕上。
溫暖手肘撐著膝蓋,躬著身子,手捂著臉,呼吸非常克制,想要把這一陣難過的情緒收回去。
身邊,似有人停下了腳步,再看她。
溫暖閉著眼睛,有些煩躁,正要起身離開的時候,卻聽到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夢裡的低沉嗓音――
“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