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裡, 溫暖呼嚕呼嚕將泡麵的湯汁兒都喝得乾乾淨淨, 看樣子是餓的不輕。
陸思晏吃過晚飯, 看著她這樣, 都覺得餓了,去買了一盒熱騰騰的關東煮回來。
聞湛斜倚在桌邊, 明亮的燈光下, 他皮膚顯得格外細膩,比溫寒的皮膚保養得還要好, 神情雅痞, 玩世不恭的世家公子做派。
“姑奶奶, 別折騰了行不。”他挑著下頜,淡淡道:“練功不是一時的事情,你再這樣下去,上擂台前,先把自己給交待了。”
他平時不怎麽說教,但這次是真的受不了溫暖如此急於求成的行為, 要端出大師兄的姿態,好好說說她。
溫暖低頭呼嚕呼嚕地吃麵, 一直沒坑聲。
陸思晏也放下肉丸子, 說道:“知道你想救你哥, 但是你很清楚,咱們這一門,走的不是好勇鬥狠的路子,練的是一個修身養xin, 修身養xin是啥你懂不。”
溫暖抬頭看了他一眼,撇嘴道:“二師兄你在學校隔三差五不是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自己先弄明白了什麽是修身養xin,再來教訓我吧。”
“喝,你這丫頭,你還造你最尊敬的二師兄的反了!”
聞湛慢條斯理地說:“我們這一路,講的是一個心態的問題,如果心裡裝著執念,裝著要拿第一的目標,做不到萬念皆空,你想贏誰,你連我都贏不了。”
“就是!”陸思晏連忙幫腔:“信不信,你連我也贏不了!”
溫暖咕噥道:“那我還贏了葉青呢。”
“贏了葉青又如何,這世上那麽多不出世的高手,你能保證比他們都強?”
溫暖默默吃麵,不講話了。
“做好拿不到藥的準備。”聞湛很理智地說:“只有把心態端正了,才有取勝的可能xin。”
溫暖初下山的時候,師父便叮囑過她,習武不是為了好勇鬥狠、爭強好勝,溫暖滿口答應,也做到了,凡事且讓三分。
但溫寒的事,她真的讓不了。
她絕大部分時間呆在師門裡,很少回家,倒不是不想回,只是不想看到爸媽吵架、整個大宅死氣沉沉的樣子。
後來爸媽離婚了,家裡就更冷清了。
她不知道這些年溫寒是怎麽過來的,以為他就是個人傻錢多、沒人教管的小破孩,逢年過節回家來,也不怎麽愛搭理他。
可是這一次身份互換之後,當她成為“溫寒”,經歷他的青椿和人生,她才知道,兄長有那麽那麽多不甘和執念。
他也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得到父親的認可,想要有個熱鬧和完整的家。
他還在奢望那些早已經不可挽回的溫情。
溫暖其實沒什麽依賴感,也對自己缺失父愛、母親又在外奔波的家庭,早已經不抱希望了。
但是她前所未有地感覺到,溫寒是那樣地依賴著她。
被人依賴的感覺,逼著她必須要變強,只有變強了,她才能保護她愛的那些人,免於這個世界最惡意的傷害。
可是現在的自己,真的好弱。
聞湛的那句話——“要做好拿不到藥的準備”,她怎麽能心平氣和去做這樣的準備,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他們是一母同胞,就像一個人啊。
眼淚掉在了桌上,溫暖低著頭,使勁兒揉了揉眼睛。
陸思晏張大了嘴:“小師妹哭啦,難得一見的世界奇觀啊,來,讓我師兄欣賞欣賞。”
溫暖很不客氣地將他的臉按回去,凶巴巴瞪了他一眼。
“行了。”聞湛說道:“這段時間,師兄陪你練,但你要答應我,不要急,如果拿不到,也不要傷心。”
溫暖乖乖地點頭。
……
落地窗外,江焯站在陰影中,望著窗邊抹眼淚的女孩,點了一根煙。
回家的路上,心裡一直悶悶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不得勁。那丫頭掉眼淚的樣子一直纏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
煩躁。
葉青還在院子裡打樁,見江焯沉著臉回來,喘息著問道:“幹嘛去了?”
“買煙。”他徑直進屋,似又想起什麽,回身問道:“比賽贏那什麽藥,很重要?”
“開玩笑,秘藥是能救命的,換句話說,給你第二次生命,誰不想要。”
“溫家有誰生病了?”江焯繼續問。
“沒聽說啊,好像溫家老爺子前段時間腦溢血,不過已經救回來了,現在狀況也還行,用不著秘藥。”
江焯若有所思地上了樓,看見桌上放著葉青的那本繪本畫冊,畫中的短發少年斜挎著籃球,衝他莞爾地笑。
江焯腦子裡忽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若真是李代桃僵,那這個“桃”去哪兒了?!
葉青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門邊,鬼鬼祟祟地望了他一眼,江焯放下畫冊,回頭道:“有事?”
葉青懷疑地問:“你該不會心軟,想幫那丫頭,勸我放棄參賽吧?”
“我勸什麽。”江焯淡淡道:“各憑本事。”
“那就行,我就怕你幫她。”葉青松了一口氣,走過來攬住江焯的肩膀:“咱倆可是一塊兒長大的兄弟。”
江焯拍下他的手:“我是這麽沒原則的人?”
葉青用表情回答:巧了,你還真是。
“就像葉叔叔所說,上了台,各憑本事。”江焯把畫冊遞到他手上,嘴角自信地揚了揚——
“再說,你也打不過她。”
“你你你…這就過分了啊!”葉青不滿:“哪有你這樣當兄弟的,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江焯神情變得柔和了許多:“她也是…”
自己人。
兩位師兄陪溫暖練了好幾天,過去師父總是誇溫暖有天賦,他們還挺不服氣。
但是這兩天,他們是真真實實見識到了溫暖的過人之處。
每一天都能有進步,而且是令人驚歎的進步,整個武林,有幾個人能做到這樣的程度?
如今的溫暖,簡直就是鹹魚翻身啊。
這段時間,溫暖的心xin也定了下來,不再像過去那樣急於求成。
這種事急不來,正如大師兄所說,要做好輸的準備,這世上,能人高手輩出,那還真不敢誇下海口,能贏所有人。
即便結果再壞,也不會比現在更壞了。
元宵節的前一天晚上,溫暖給江焯發了一條短信,問他元宵節是否有空?
打完樁子之後,手機裡還是空空蕩蕩,江焯沒有回她的短信。
溫暖懷疑,這家夥壓根就沒記她的電話號碼。
以前對她那麽好,都是看在她哥的份上。
念及至此,溫暖又覺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了。
什麽狗屁愛情,還不如練功呢!一點都不好玩。
溫暖踹開了腳下的石子,悶不吭聲走進屋,遇到端著面條的陸思晏,她也沒搭理。
“吃麵不,小師妹?”
“天天吃,你是面疙瘩嗎?”溫暖很不開心地懟了一句,“蹬蹬蹬”跑上樓,回屋關上了門。
“誰招你了。”
溫暖畫著八字,躺在牀上,正要把江焯的手機號刪掉,沒想到他卻撥了電話過來。
溫暖的小心臟猛地一跳,剛剛的狗屁愛情全讓她拋諸腦後。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用女孩子的細膩嗓音,嗲嗲地喚了聲:“江焯哥哥。”
“正常說話。”
“呃。”
“剛剛在趕寒假作業,沒看手機,有事?”
溫暖聽到他提寒假作業四個字,渾身一個機靈:“寒、寒家作業?”
江焯一聽她這語氣,多半忘了,他鼻息間發出一聲輕呵。
溫暖滿腦子都是寒假作業,還真忘了,忘光光了,一個字都沒碰呢!
“找我什麽事?”江焯問道。
溫暖忐忑地說:“快開學了,我哥開學就回來,那我過完寒假也要走了,這不是想著明晚元宵節,約你吃個飯,一起逛逛廟會什麽的。”
江焯嘴角揚了揚:“你哥出去旅遊,玩得還真夠久的,他寒假作業寫完了?”
溫暖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咕噥道:“你還管人家作業寫完沒有,這麽上心,乾脆你幫他寫呀。”
“想的挺美。”
溫暖的手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繞著頭髮絲:“明天晚上,你來嗎?”
“你請客,我來。”
溫暖撇撇嘴,沒好氣的說:“行啦,我請。”
“好。”
溫暖和江焯約定的時間,然後匆匆掛掉電話,拿著寒假作業直撲下樓。
“我親哥哥們,幫幫忙!十萬火急!”
聞湛和陸思晏倆人正在玩PSP遊戲,陸思晏望了望身邊的聞晏:“上次這丫頭叫咱們親哥哥,是什麽時候?”
“是她帶著小師弟在房間裡用飲水機燙火鍋,被師傅帶了個正著,要被打斷腿、喊救命的時候。”
陸思晏哆嗦了一下,說道:“得嘞,您親哥哥醫院躺著呢,瞎叫什麽呀?”
溫暖拿著幾本練習冊,哭唧唧地說:“哥哥們,你們不幫我,開學了,我肯定會被火箭班趕出去的,好不容易才進了這個全年級最優的班級呢?”
“我沒聽錯吧,師妹什麽時候這麽愛學習了。”
溫暖心虛地說:“我一直都很愛學習的好吧。”
聞湛接過了練習冊,淡定道:“我賭五毛錢,那姓江的小帥哥也在火箭班。”
陸思晏恍然大悟,嘖嘖搖頭:“女人。”
溫暖笑著把練習冊遞到他們手邊:“既然來都來了,幫人幫到底吧,哥哥們最好了。”
平時帥起來沒男人什麽事兒的小丫頭,撒起嬌來也別有一番風情,偏偏有自然不做作,清澈的眼眸看著就讓人喜歡。
就連最鐵石心腸的師父,都受不了,把她寵上天了。
師兄妹三人圍著茶幾,坐了一排,奮戰了一整個通宵,第二天躺沙發上七橫八豎睡到了下午。
……
葉青在院子裡練功,看到江焯從房間裡走出來,身上穿的是他今年新買的一件羽絨服。
他本來就是衣架子身材,不是衣服修飾他,而是他修飾衣服,什麽樣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都能穿出味道來。
江焯要出門,葉青立刻擋在他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對勁,很不對勁,你上午穿的不是這件衣裳。”
他又吸了吸鼻子,高深莫測地問:“你還洗頭了?”
江焯罵了聲:“狗鼻子。”
“老實交代,你要出去幹嘛?見誰,幾點回來,回來還愛我嗎?”
江焯推開他的大臉:“在生理期打敗了你的那個小丫頭,請我吃飯。”
葉青憤憤然:“溫暖就溫暖,幹嘛非要強調她打敗了我,討厭。”
還是在生理期,顯得他弱成小雞仔了。
“你要是再堵在門邊,我每天給你強調一次。”
葉青抱著手臂說:“今天晚上她約你逛廟會,動機不純。”
“隨便發揮你的想象。”江焯無所謂地說:“但是別擋路,讓開。”
葉青說:“今晚可是上元節,換了古代,那就是情人節了,倆在今晚逛廟會,四舍五入不就等於結婚洞房了嗎?”
“你這四舍五入,誤差有點大。”
“江焯,別是因為他長得像溫寒吧,你可夠癡心的。”
江焯走出門去,沒有回應他的話。
“我告訴你,男人,你在玩火,要讓著丫頭知道你把她當替代品,非揍得你爹媽和我叔都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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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焯揚了揚手,沒搭理他。
不是什麽替代品,她就是她,隻一眼的心動,一生的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