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剛走出大門, 便看到不遠處父親溫恆下了車。
一看到她, 溫恆眉毛都豎起來了, 氣勢洶洶地朝著她走過來。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
溫暖來不及閃躲, 臉上多了熱辣辣幾道分明的紅痕。
“混帳東西!又來找你小媽的麻煩!”
溫暖臉頰火燒火燎地發麻,她緩了好一會兒, 才緩過勁兒來, 抬頭望了溫恆一眼,冷聲說:“老子有媽, 她算我哪門子小媽。”
身邊幾個殺馬特少年立刻幫大佬配音:“啊呸!”
“o tui!”
“eyue!”
“成天跟著這些不人不鬼的家夥鬼混, 半點出息沒有, 只會窩裡橫,我怎麽生出你這樣的混帳!”
溫暖感受著臉上的疼痛,她無法想象,自己不在的這幾年,兄長到底捱了多少打。
她抬起頭,看到了對面張伊雪抱著手臂, 嘴角掛起一絲冷笑。
溫暖冷聲質問:“你有把我當你兒子哪怕一分鍾嗎。”
“像你這樣的混帳東西,不配當我兒子!”
溫恆越說越氣, 又揚起了手, 卻沒想到這溫暖一把攥住了手腕, 用的力氣…足以讓他手臂脫臼了。
“你還要打你老子嗎!”
溫暖用力甩開了他的手,一股蠻橫的力道帶得他踉蹌後退,差點摔倒,幸好身後助理扶助了他。
“既然覺得我不配當你兒子, 以後你再動我一根手指頭,我也不會客氣了。”
溫暖冷冷說完,轉身離開。
……
晚上九點,江焯在院子裡洗了頭,頂著一頭濕潤的短發,拎著盆兒準備上樓。
樓上,葉青衝他喊道:“江焯哥,我叔睡了,你快把數學卷子借我抄一下!”
話音未落,“哐”的一聲,肥皂盒從屋內飛出來,砸中葉青後腦杓:“你要抄誰的作業?”
葉青發出一聲慘叫:“叔,我錯了!”
隔壁有阿姨炒菜的聲音,樓上的大叔嘶啞錄音機裡放著鄧麗君的《甜蜜蜜》……
有時候住在這小院兒裡,江焯會忘記很多事。
童年的孤寂,被人別人排擠的失落,還有對那個孩子發了狂的嫉妒。
如果沒有這些事情,也許他會像溫寒一樣,眼底永遠有光,嘴角永遠上揚。
如果沒有這些事,也許他會成為更好的江焯,一身武藝,將來指不定還能當個特警什麽的。
現在,他被永遠埋在了陰影裡,不見天光。
江焯用白毛巾擦了擦濕潤的頭髮,拎著盆兒準備上樓。
天空中散著幾顆稀疏的星子。
忽然,他耳廓微動,聽到門邊傳來一絲不同尋常的…風聲。
他將毛巾搭在肩上,路過靶子旁,順手抽了幾根羽毛飛鏢.
走動門邊,他頓了頓,出其不意踹開大門,右手伸直,飛鏢差點兒栽出去。
正對面路燈下,溫暖面對著牆,自閉地站著,跟個木樁子似的,不知站了多久。
“你在幹什麽。”他收住手。
溫暖側過頭,半邊清秀的側臉露在光裡,半邊藏於陰影中,手裡拎著一根沒點火的煙,裝模作樣抽了一口——
“面壁思.椿。”
江焯嘴角咧了咧:“你在老子家門口思什麽椿?”
溫暖接過了他手裡的羽毛飛鏢,湊近他,用氣息說:“思你,不行麽。”
江焯眼睛挑了挑。
夜風微涼,他腦子卻有些不冷靜了。
溫暖絲毫沒注意到江焯神情的變化,將衣領拎上來遮住了嘴,冷酷地走進了院子——
“小葉青,你寒寒哥來了,不是要抄我數學作業嗎!”
樓上傳來葉青撕心裂肺的慘叫:“你滾!”
院子裡挺熱鬧,有大媽在跳廣場舞,有小孩蹲在台階邊刷牙,還有大爺躺在搖椅上聽收音機,收音機裡傳來鄧麗君纏綿悱惻的聲音——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她也跟著輕輕地哼唱了起來,走到靶子前,甩手將飛鏢栽進去。
飛鏢歪了十萬八千裡,栽在旁邊一棵歪脖子樹上。
江焯下頜微抬,眯了眯眼睛:“辣雞。”
溫暖不信邪,又接連試了好幾次,只有一次中了外環靶。
江焯走過來,順走了她手裡的羽毛鏢:“投籃命中率不是挺高?”
溫暖眨眨眼,理直氣壯地說:“我要是樣樣都牛逼,還有你江焯什麽事。”
江焯將袖子卷到手腕處,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
瞬息之間,他手裡飛鏢穩穩命中了紅色靶心。
溫暖沒看靶子,反而被他的手吸引了,皮膚冷白,五根指頭長而細,手背上的五指骨線分明,特別好看。
她欣賞男生和別人不太一樣,別人可能考慮身高顏值,但她第一眼先看手,算是半個手控了。
江焯這雙手,堪稱完美。
溫暖抓住他的手腕,挪到眼前,看了又看。
江焯矜持地抽回手,眉心微蹙:“你看什麽。”
“看看你這百步穿楊的手,究竟和別人有什麽不一樣的。”
江焯淡淡道:“跟手沒關系,看眼神。”
“咦?”
江焯抬起眼,凝望著不遠處的箭靶紅心,漆黑的眸子顯得專注而沉靜。
溫暖站在他身邊,也跟著他一起,凝望著樹下的箭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爺收音機裡纏綿的《月亮代表我的心》都放完了,又開始放歡快的《小蘋果》。
溫暖打了個呵欠:“hello,你睡著了嗎?”
江焯抽回目光,長睫毛垂下,覆著漆黑的眸子:“我最長的記錄,14個小時。”
“14小時,就看靶子啊?”
“嗯。”
“不吃不喝?”
“嗯。”
“不拉臭臭不噓噓?”
江焯嫌棄地咧咧嘴:“嗯。”
溫暖感覺很驚訝,就這麽硬站20個小時,不吃飯不上廁所,啥也不乾,就盯著箭靶子……
這是人乾的事兒嗎?
但其實轉念一想,也能理解,沒有十年苦寒功,是不可能練出百步穿楊的絕殺,所謂天生的武學奇才,她也只在武俠裡見過。
但是,他的忍耐和韌xin,也太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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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溫暖就這麽一動不動盯著靶子站一分鍾,她就會冒焦火辣受不了。
也正是因為她從小多動症,調皮搗蛋總是闖禍,爺爺才會把她送到南山去習武。山裡時光寂寞,讓她修身養xin。
然而,屁用沒有。
她成天跟著一幫混蛋師兄弟滿山跑,都快把整個南山掀翻了。
江焯身上這份沉靜,恰恰是她所沒有的。
溫暖正想著,江焯忽然將飛鏢塞進她的右手,然後順勢牽了起來,抬到眼前,淡淡道:“想學,我可以教你。”
溫暖不明所以:“啊?”
“學不學?”
“學啊。”她欣然同意,反正藝多不壓身。
江焯貼著她的後背,抬起了她的右手胳膊肘,附在她耳畔,輕聲道:“呼吸放沉,控制心跳。”
溫暖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通過單薄的衣衫傳過來。
砰砰砰砰!
“手臂再抬一下,不要抖,穩住心態。”
他的呼吸撩著她的耳廓,濕濕熱熱。
砰砰砰砰砰!
她嗅到了他身上那股獨特的松木香。
飛鏢射出去,比之前一次更加偏離路線,直接飛出了牆外。
“……”
江焯松開了她,鄙夷地說:“算了。”
“算什麽啊。”
江焯甩給她一個“智障永遠教不會”的眼神,手揣兜裡,朝著房間走去。
溫暖跟在他身後:“你這表情幾個意思啊!”
隔壁門打開,一位卷卷發大媽出來倒水,見江焯帶了一個模樣清秀的男孩回來,卷卷發大媽笑著說:“江焯,男朋友來了啊?”
江焯漫不經心“嗯”了聲,回答之後才聽出不對勁。
男朋友?!
“不是。”他立刻改口:“同學而已。”
卷卷發大媽笑著說:“青小子推薦我看了你倆的BL《霸道校草輕輕愛》,我也在追哦!我還是這篇文的小萌主呢!最近更新的那一章,好虐,哭死了!”
“小焯,你要好好對寒寒,要是敢辜負他,阿姨就不給你做炸醬面了!”
江焯:……
房間裡,溫暖躺在沙發上,拿著手機讀——
【事後,江焯坐在牀邊,面頰緋紅,呼吸粗重,手緊緊地攥著牀單,扯出了幾縷褶痕。
溫寒點了根煙,繚繞的煙霧中,他眯眼望著他:“你那副表情,幹什麽,老子虧待你了嗎?”
江焯緊咬著牙,一言不發。
溫寒爬過來,捏住他的下頜,用力吻了上去:“你是我的人,現在,未來,別想跑!”】
江焯走過來,抬腿便往她屁股上招呼。
溫暖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敏捷地躲到沙發後面:“哇,你要弑夫啊!”
“你再說一個字,信不信老子明天讓你去不了學校。”
溫暖立刻閉嘴:“好嘛好嘛,不說了,你別凶。”
江焯點了根煙,摸出手機給晉江文學城的客服打電話,要求刪文,然而客服說話卻是在打太極,說會記錄情況,向有關人員反映。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溫暖嘻嘻哈哈地笑著:“你給客服打電話,還不如直接去舉報中心,舉報這篇文搞顏色來得快。”
江焯打開電腦研究了半個小時,終於被複雜的舉報程序搞昏了。
“你舉報這篇文,我每天的快樂源泉就沒有了。”溫暖笑眯眯地說:“我還給作者投了好幾個深水呢。”
江焯回頭冷冷道:“你不覺得別扭?”
“別扭什麽。”
“男的和男的…”
最關鍵…你和我。
溫暖是完全沒有代入感,全程代入的都是她哥和江焯,所以沒有別扭。
“開玩笑而已啦,又不可能真的搞。”
江焯頭皮都麻了:“不準說那個字!”
“哪個字,搞?”
這字眼又把江焯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怒火點燃了,他撲過來壓在溫暖身上,伸手擒住她的脖頸。
“你找死是吧,溫寒。”
“哎!你怎麽這樣,起開!”他壓在她身上,姿勢也是相當…璦昧。
溫暖終究是女孩子,這樣的姿勢讓她感覺到有點尷尬。
“放開啊,否則我不客氣了,”
就在這時,江焯的手忽然松開了她的脖頸,落到她下頜,輕輕掰了掰。
溫暖白皙的左臉頰處,五道巴掌痕跡,觸目可見。
江焯臉色瞬間垮了下來,眸子裡泛起沉沉的光,冷聲問:“誰乾的?”
溫暖本來都忘了這茬,被他提起來,她連忙用衣領遮住臉頰。
在同齡人面前,終究還是要面子。
然而江焯沒有松開她,指尖落到她臉頰的位置,輕輕刮了一下:“疼嗎?”
溫暖忽然呼吸有些滯重,目光側向一邊,喃道:“早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