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休息好的溫暖, 又和葉青較量了好幾個回合, 依舊不是他的對手, 但每一回合她都能把葉青氣得眼冒金星。
進步太神速了。
葉瀾站在樹下, 宛如輕塵的謫仙一般,淡褐的眸光掃了溫暖一眼。
謝修那小王八蛋能收這麽有天賦的徒弟, 是他的造化了。
他望了望身邊做數學試卷的江焯, 問道:“你有多想不開,找這麽能打的女朋友?”
江焯抬頭, 一本正經地回答:“還不是。”
還…不是。
葉瀾看明白他眼裡的心思, 抱著手臂繼續說:“我還總擔心, 以後我們家青兒娶媳婦了,媳婦肯定不樂意他整天跟著你、保護你,這下好了,這丫頭比青兒厲害…”
當然,意思到這個地方,倒也不必說太明白, 葉瀾收了話頭,走過去提點了溫暖幾句。
溫暖一點即通, 居然險些製住葉青。
葉青當然不樂意了, 收了掌, 嘟噥著對葉瀾說:“叔,你怎麽幫起她來了。”
“上了擂台各憑本事,台下的功夫都是自己練,我幾句話能改變什麽?”
話是有理, 不過葉青還是有點慌了。
溫暖就跟一隻海綿似的,打一場汲取一場的教訓,一開始他還能回回佔上風,但是越到後面,壓製她就越困難。
他居然開始有些沒信心了。
老天爺賞飯吃的主兒,真的好讓人嫉妒啊。
整一周的時間,溫暖早上天不亮就往四合院跑,晚上日落了才會回來。
葉青給她當陪練,自然也有好處,寒假作業肯定是沒愁了。
這些私底下的“黑.市”交易,要讓葉瀾知道了得打斷他狗腿,所以葉青和溫暖在對招的過程中,練成了眼神交流的默契。
葉瀾看著溫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著謝修的影子。
其實謝修走的就是閑散人的路子,不適合跟人硬碰硬打架。真要1v1決鬥,葉瀾的剛猛路數反而更加適合。
但如果閑散人的路子練出了境界,真的可以以柔克剛、戰無不勝。
要做到這一點可不容易,看天賦,也看心xin,如果是爭強好勝的xin子,絕對練不出來。
謝修就是這世界上第一鹹魚,反而悟出了鹹魚的境界,把這路子給走通透了。
小丫頭這兩天急了些,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想贏,要說境界肯定邊兒都摸不著,但是好在她天賦高。
想速成,當然也有速成的法子,葉瀾不經意間也會給了溫暖很多指點。
說到底,還是他的徒弟。
這麽多年,謝修一條短信都沒給他發過,微信企鵝手機號全給他拉黑了。這會兒為了個小徒弟,親自寫了一封誠誠懇懇的問候信,把葉瀾的爹媽叔叔姑父姑母都問候了個遍。
葉瀾時不時會指點這小丫頭,一則是看在他是謝修的小徒弟,二則她也實在夠拚的。
當年他和謝修兩人,攜手挑戰武林各門各派,也算見了不少有天賦的後生晚輩。
沒見過像她這樣不要命的。
葉瀾喜歡努力又有朝氣的孩子,忍不住便想要幫幫她。
葉青自然不高興,但也無話好說,他叔說的沒錯,都是一樣的教,但是台上的功夫,還得靠他們自己。
整整一周的時間,溫暖已經不記得被葉青打趴下多少次,全身都是淤青,不過最後一次,她總算是險勝了他。
這招是她昨晚跟兩位師兄悟了半夜的新招式,最後給葉青來了個出其不意、一招製勝。
葉青死不服氣,掙開了她,說道:“再來再來!我還不信了!”
溫暖舔了舔蒼白乾燥的下唇:“還真別不服氣,這一回合就是我的拐點了,從今以後,你別想贏我了。”
葉青眼睛都紅了,自然不甘心,他習武到現在十多個年頭了,從來沒輸過,從來沒有!
“啊!”他大喝一聲,揮著拳頭朝溫暖襲來,然而拳頭還沒近身,溫暖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葉青睜大眼睛,看看自己的拳頭,又望了望昏迷的溫暖。
“我去…”
不會練成了龜派氣功了吧?
江焯幹了兼職,下班回來,一進院子就看到葉青捏著自己的拳頭髮呆,溫暖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怎麽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沒碰她,她自己暈了。”
江焯大步流星走過來,翻了翻她的眼皮,然後又掐了掐人中。
“能行嗎?”葉青懷疑地問。
江焯搖頭:“不知道,電視上是這樣乾的。”
葉青:“電視上還經常人工呼吸呢,你要不試試?”
江焯睨他一眼:“你這麽會,怎麽不自己試。”
葉青撓著後腦杓,笑著說:“我要試了,以後她見我一次揍我一頓,誰保護我。換了你,這不還有我保護你呢。”
江焯懶得跟他鬥嘴皮子,推開了葉青,抱起昏迷的小丫頭,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同時讓葉青去叫他叔。
……
葉瀾坐在牀邊,探了探脈,臉色忽然有些不好看,望向葉青:“你跟她練了多久?”
“呃。”葉青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上午沒來,就下午,打了幾個回合。”
就被她給揍趴下了,他沒好意思繼續說。
“葉叔叔,她怎麽樣?”
“沒大礙,虛脫了。”葉瀾收回手,將她的袖子放下來,對葉青道:“這兩天生理期,不要和她打了。”
江焯和葉青同時睜大眼睛。
幾個男生扎堆長大…“生理期”三個字對於他們而言,格外神秘,但好歹還是懂一些健康知識,所以立刻就明白溫暖暈過去是怎麽一回事。
江焯責備的望了葉青一眼,葉青臉頰漲得通紅:“我我我我…我真不知道,我要知道,我肯定不跟她打的!”
葉瀾讓葉青去藥房取了安神定氣的藥丸,給溫暖喂了下去,沒忘吐槽道:“她是女孩嗎,成天跟個小子一樣,連生理期都不重視。”
不知道謝修那家夥怎麽教的。
葉青說道:“可不是嗎,跟她比起來,她哥才像女孩子呢,連坐自行車都是橫著坐,平時連二郎腿都不翹,站著的時候還內扣腳呢。”
江焯睨他一眼:“你怎麽觀察得這麽仔細。”
葉青從書包裡抽出他的畫冊,翻開來,得意地對江焯挑挑眼:“請叫我葉大神,全世界最會打架的藝術家。”
畫冊裡,有不少溫寒的肖像畫,騎自行車的、單手上籃的、還有坐課桌上放聲大笑的……
人的五官可以相似,但是說話的語氣、下意識的動作、甚至是神情,不可能一模一樣。
江焯心裡似乎已經明朗了許多,也輕松了很多。
葉瀾離開之後沒多久,葉青也被叫出去幫忙了。
二十分鍾後,溫暖意識稍稍清醒了些,不過嘴唇依舊慘白,臉頰也好無血色,眼皮子無力地抬了抬。
一睜開眼,便看到坐在病牀邊的少年。
膚色白淨,劉海垂在眼前,眸子裡有化不開的黑。
溫暖目光下移,沿著他的視線,落到了他手邊的畫冊上,白皙修長的指尖,正一頁頁地翻著那些他們在一起時、被定格的素描畫。
這一刻的他,眼底彷彿有澆不滅的光。
“你在看什麽?”溫暖虛弱地問。
江焯把漫畫遞到她手邊:“你哥哥。”
溫暖看向素描畫,畫中的她正和江焯、陸宇他們坐在籃筐下,仰頭喝可樂。
換回自己原本的身份,再看這些畫面,總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有點小心虛呢。
“他什麽時候回來?”江焯問。
“呃,大概開學吧,怎麽你很想他?”
江焯嘴角揚了揚,玩味地看著她,儼然一副“我就看你裝到什麽時候”的樣子。
溫暖揉揉腹部,又望了江焯一眼。
江焯似乎心領神會,問道:“你要喝熱水?”
溫暖嘴角抽抽:“這倒也不必。”
江焯走過來,摸了摸她微微發汗的額頭,又試了試自己的額頭。
溫暖:“……我沒發燒。”
江焯“哦”了聲,抽回了手,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問道:“餓嗎?”
溫暖有氣無力地說:“感覺不到餓。”
江焯舔了舔唇,沒好氣地問:“痛也感覺不到?”
“我身體好著呢,以前從來不痛的。”溫暖將被子扯過來,一團堆在自己身上:“可能今天動作尺度太大了吧。”
“你到底是不是女孩。”江焯轉過身去,從櫥櫃裡取出了自己的口杯,洗乾淨之後給溫暖倒了一杯熱水,擱在牀頭。
溫暖撇撇嘴,以前她扮溫寒的時候,江焯總說他是不是男人,這會兒又質疑她不是女孩。
真難伺候。
她悶悶地端起水杯,小口地喝了熱水,感覺稍稍好了一些。
江焯抬眼望向她。
她為了表明自己是女生,姿勢都含蓄了很多,雙腿交疊著坐在牀畔,端著水杯小口小口地喝著,跟打了蔫兒的花兒似的,跟打架的時候很不一樣。
江焯拿了筆,順手在日歷上記了一比:“這兩天,你擱家裡好好呆著,沒事兒別到處瞎跑,也別來這兒,不然我把你扔出去。”
“你別以為我生理期,就…就可以隨便扔我。”溫暖奶凶奶凶地威脅他:“我還沒弱到那份上。”
能在生理期把葉青打敗的女人,江焯還真沒敢小看她。
他笑了笑,走到牀邊,使勁兒薅了薅她的腦袋,拉得她東倒西歪:“你要怎樣。”
“我…我揍你哦!”溫暖胡亂揮拳頭,不過還是避著,沒真打到他。
“你舍得揍我,嗯?”
他忽然的反問讓溫暖的拳頭頓住,小粉拳軟軟地耷拉下來。
唔…還真有點舍不得。
江焯把被子重新整理了一番,蓋在了她身上,走到玄關邊換了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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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買點東西,你躺著,別亂動。”
溫暖畫著大字躺在他硬邦邦地牀板上,說道:“現在就算想動,也沒力氣了。”
江焯走到門邊,聽到她在牀上翻了神,嘟噥道:“這也太硬了吧。”
……
江焯走在路上,摸出手機,下單了一套軟點的褥子。
他走到街口的粥鋪,打包了一份濃稠的番茄魚粥,回頭望了眼隔壁的便利店,猶豫了幾分鍾,還是走了進去。
衛生巾的貨架邊,江焯逡巡了一陣子,各種款式功能、有護翼、沒護翼,他也拿不準要買什麽,又覺得自己是在犯蠢,怎麽會做這些傻事。
她當男人的時候沒用得著他,當女人的時候就更不需要了啊。
江焯轉身走出便利店,不過轉念一想,萬一這丫頭今晚要在家裡過夜…還是買一點。
他又折回了便利店,重新來到衛生巾的貨架邊。
店員小姐姐見他走了又回來,這般為難,也猜到了幾分,走過來給他推薦:“這款是特價產品,隻限今天哦。”
“不要特價。”江焯目光流連一陣之後,選了標價最貴的幾類,去結了帳。
店員小姐姐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這一看就是沒什麽經驗又特別疼女朋友的那類男孩啊。
……
家門口,江焯看到溫暖的兩位師兄走出來,陸思晏背著小姑娘,朝著巷道盡頭走去。
“江焯哥哥,我師兄來接我啦。”溫暖衝他揮了揮手:“我回家咯。”
江焯拎著口袋的手緊了緊,莫名胸腔裡一陣空虛,面上沒什麽表情:“哦。”
聞湛目光下移,撇了江焯手上的熱粥和…
江焯將塑料袋往身後藏了藏。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聞湛淡淡道:“謝謝你照顧她,添麻煩了。”
江焯嘴角浮起一絲嘲諷:“不必,她自己沒嘴嗎。”
溫暖不知道江焯又哪根筋犯毛病了,剛剛出門前還好好的,這會兒又甩臉給誰看呢。
聞湛從容地微笑著,說道:“小師妹,給江焯哥哥道聲謝。”
溫暖當然還是聽大師兄話的,正要開口,江焯冰冷的眼風掃向她,嚇得她一個哆嗦。
凶、凶什麽呀。
“明天找時間過來,我讓葉瀾叔給你開幾味藥。”他面無表情地說完,轉身進屋。
“哦。”溫暖像小企鵝一般,趴在陸思晏的背上,乖乖地應了一聲。
江焯回到家,粥還冒著騰騰熱氣,心裡有些燥火。他將衛生巾從口袋裡取出來,準備扔進垃圾桶。
猶豫了片刻,沒扔,裝回了自己的櫃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