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放到尾聲的時候, 葉青出去接了個外賣電話, 回來手裡拎著一盒十六寸的冰淇淋蛋糕——
“來了, 吃蛋糕了。”
幾個男生圍了上來, 七手八腳的拆蛋糕包裝。
“這系的什麽結啊。”
“扯不開,直接拿打火機燒斷吧。”
“有刀子沒, 指甲刀。”
溫暖推開這幫小子, 三下五除二解開了蛋糕的系帶繩,並且打開了蛋糕盒, 沒有破壞掉周圍的一圈奶油。
“還是寒爺心靈手巧。”
蛋糕是溫暖選的, 做得特別複雜, 周圍是繁複的奶油紋路,中間撒著松脆的巧克力和奧利奧屑,邊上還別具匠心地雕了一個小哪吒ju的造型,這也是溫暖特意要求的。
陸宇拆了蠟燭盒,同時將紙皇冠戴在江焯的腦袋上:“給大壽星戴上。”
江焯伸手擋開:“老子不戴這玩意兒。”
“生日嘛,壽星當然要戴上拍照啊。”
江焯睨了眼這花花綠綠的皇冠, 深深感覺這幫直男一定會把他拍成智障。
他堅決拒絕了戴上這頂蠢透的皇冠,陸宇隻好將皇冠遞到了溫暖的手邊, 給她使了個眼色——“你去。”
溫暖自然不負眾望, 拎著皇冠走到江焯面前, 江焯威脅地望了她一眼:“你敢…”
然而,威脅似乎沒什麽效果。溫暖踮起腳,將皇冠穩穩地戴在了江焯的腦袋上,微笑著打量他:“這多好看呀。”
江焯垂眸, 看著小姑娘清澈的眸子,嘴角勾起彎彎的笑意。
他的心動了動,終究還是默認了自己這蠢不拉幾的造型,沒有把皇冠摘下來。
陸宇抱著手臂,搖頭歎息道:“嘖嘖嘖,q焯爺什麽時候這般聽話過,掰彎實錘了。”
葉青用打火機,點燃了蛋糕上的蠟燭,蠟燭是18的數字造型,代表今天的他十八歲成年禮。
燈光暗下來,只剩蠟燭倒映著幽微的光芒。江焯站在蛋糕前,暖黃色的微光映照著他的臉龐,五官線條也顯得柔和了許多。
夥伴們聚在一起,唱了生日快樂歌,然後又各自送上了禮物。
葉青送了他一副拳擊手套,陸宇送的是switch遊戲機,夏輝他們合買了一雙AJ潮牌運動鞋。
溫暖的禮物遲遲沒有拿出來,她說要等待會兒沒人的時候,單獨送給他,吊足了一幫男孩的胃口。
“怎麽還搞這麽神秘呀!”
“就是!有什麽不能給大家夥看到?”
“娘娘唧唧的。”
溫暖理直氣壯道:“就是不想給你們看到,這是我和焯哥的秘密。”
男生們開始起哄:“你倆都有小秘密了。”
“所以傳言是真的,你來真好上了?”
“雖然老子還是有點難以接收,但真心想問一句,你倆到底誰是受?”
江焯將溫暖拎到自己身後護住,衝他們道:“行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焯爺這也太護著她了吧。”
“他護犢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才知道?”
溫暖推著江焯來到桌邊,說道:“蠟燭都要化掉了,快許願吧。”
江焯淡淡道:“我沒願望。”
“怎麽會沒願望呢。”
江焯是真的沒願望,十三歲之後,他就不再許願了,因為許下的願望永遠落空,何必再心生希冀。
溫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背:“十八歲生日許願是最靈驗的!一定會實現,試試嘛。”
葉青也說道:“就是,隨便許一個嘛,比如明天彩票中一千萬什麽的。”
“俗氣!”陸宇鄙夷地說:“換了我,直接許願一夜暴富,先掙他兩個億!”
“兩個億怎麽夠!起碼十個億!”
“一百個億!”
溫暖對這幫幼稚的家夥無語至極了,不想在和他們多說一句話。
而這時候,她感覺到,黑暗中江焯反握住了她的手背,將她的手整個攥在了掌心裡。
他的掌心熾熱,一陣暖意包裹著她。
江焯看著閃耀的燭火,忽然開口道:“我希望…”
男孩們停下動作,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等待他說出後面的話。
江焯嘴角彎了起來,閉上了眼睛,似乎真的虔誠許下了心願。
溫暖能感覺到,他很用力地牽住了她的手,他的心願,也許與她有關。
男孩們一個個瞪大眼睛看著江焯,宛如好奇寶寶一般:“你許了什麽願?”
“是啊是啊,說來聽聽。”
他們太好奇江焯會許下什麽樣的願望。
溫暖連忙道:“許下的願說出來就不靈了!別問了。”
江焯吹滅了蠟燭,大大方方地牽著溫暖的手,說道:“我許願,我男朋友是個女的,將來能變成我老婆。”
溫暖詫異地望著他,不知道說什麽好,男孩們卻一片噓聲——
“讓溫寒變成女的?你這願望…有點強人所難了。”
“浪費一個心願。”
“還不如許願明天彩票中頭獎來得實在呢。”
江焯湊近她的耳畔,柔聲問:“你說…能實現嗎?”
“也…也許吧。”
溫暖臉頰發燙,甩開他的手:“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說完她出了門去,來到洗手間的面盆前,接水拍了拍臉頰。
鏡子裡的少年,五官清秀,眉宇英挺,分明就是漂亮的少年郎。
江焯難不成是看出什麽來了?
如果他是隨口胡謅的心願,那麽還真讓她說準了,十八歲許下的心願,是最靈驗的。
也許…將來她真的會成為他的女朋友,妻子…
念及至此,溫暖的心臟一陣狂跳。
……
溫暖從洗手間出來,卻沒想到在商城走廊轉角處,看到了一抹鬼鬼祟祟的熟悉身影。
溫寒拿著手機,對著廣場正對面的中餐廳落地窗拍著照片。
他穿著一條百褶連衣裙,甚至連髮型都是泡泡卷的過肩長發。
溫暖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久,完全可以確定,這人就是溫寒!
她走到他身邊,順著他偷拍的方向望去,看到對面中餐廳坐著一個男人,穿著打扮非常質樸,正大快朵頤地吃著飯,舉手投足相當粗魯。
溫寒正用單反相機,拍著那個男人的照片。
“你在拍誰?”
溫寒耳畔傳來女孩的聲音,他一回頭,看到自家小妹涼絲絲的笑容,瞬間嚇得靈魂出竅,拔腿開溜。
溫暖找他找得這麽辛苦,好不容易遇上他,怎麽可能再讓他溜掉,三兩步衝過來,揪住了溫寒的肩膀,直接將他掀翻了按在地上,像製服犯人似的,製服了他。
“你再跑一個試試!”
溫寒自然不可能是自家小妹的對手,連忙說道:“不跑了不跑了,疼!放開我。”
溫暖不敢放開她,只是卸掉了手上的力道,卻還緊緊攥著他的衣領,將他按在地上。
“小暖,你讓我起來。”他用商量的語氣,小聲說:“周圍人都看著呢,丟臉。”
“你現在知道丟臉了!”溫暖氣得臉色通紅:“還扮成這副蠢樣子,就不丟臉啦?”
“不是,我有我的理由,你先松開,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說話。”
溫暖松開了他,拎著他來到空無一人的男廁,關上了門——
“說吧,這段時間你到底在搞什麽,扮成我又算怎麽回事。”
溫寒泄氣地摘下自己的假發,訕訕地望了溫暖一眼:“我在調查溫承業身世,女裝方便行動,不然溫承業那犢子一眼就把我認出來了。他只是小時候見過你,應該認不出來。”
溫暖沒好氣地說:“就算你查出來,溫承業不是你爸的親兒子,又能怎樣。”
溫寒立刻說道:“老爸總有權利知道真相吧!他被張伊雪那個女人騙了這麽多年,我要讓他知道,那女人根本就是為了錢,搞了個假兒子給他!逼他跟媽媽離婚的!”
溫暖搖了搖頭:“他和媽媽離婚,是媽媽的幸運,如果你想讓他倆複婚,我第一個頭反對票,媽媽也不會願意。”
溫寒揉了揉鼻子:“複不複婚都是後話,反正我必須把真相告訴老爸,如果他還要把那個坐牢犯的兒子當自己兒子養,我就認了,以後再也不叫他爸了!”
溫暖抓到他話裡的關鍵詞:“你說什麽?誰是坐牢犯?”
“我這段時間,可不是白忙活的。”溫寒將手裡的單反相機取出來:“老子挖出了張伊雪的勁爆猛料。”
溫暖接過了他的相機,相冊裡全是同一個中年男人的照片,這男人長相還算不錯,但身上帶著喪氣,胡子拉碴,走路也沒什麽精神,看著不太像好人。
“這就是溫承業的親爸?”
“對了,他叫陳祥。”溫寒點頭說道:“一年前我就順藤摸瓜,摸到了這家夥,但那時候他還在蹲大牢,沒放出來,後來陸緒陽把老子搞到牀上躺了幾個月,他居然出獄了。”
“他是犯了什麽罪啊?”
“這就是最勁爆的地方。”溫寒湊近溫暖,小聲說道:“qj罪。”
溫暖的心突了突,看著照片上的男人,顫聲問:“他…他qj了誰?”
“江家你聽說過嗎?”溫寒神秘兮兮地說:“當年這事兒鬧得挺大,江家的小姐被這人渣給禍禍了,後來判刑十八年,前不久才放出來。”
溫暖一顆心猛地下沉,睜大眼睛看著照片上的男人…他五官和江焯天壤之別,江焯的模樣全然遺傳了江婕的美。
而這男人,看著和溫承業倒是有點像。
這關系也…太複雜了吧。
“溫寒,這事兒不能胡扯,你確定嗎?”
“當然,我問了很多人,絕對可以確定,聽說陳祥和張伊雪是一個鎮出來的,倆人是老鄉,我還去他們家鄉跑過一趟。張伊雪讀大學的時候就是靠他打工養著,後來認識了咱爸,張伊雪就把陳祥踹了,跟咱爸好。”
“看來你還真是下了功夫。”溫暖歎道:“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你都能挖出來?”
“我說了,這段時間我可不是白跑的。”
“那他和江家小姐又是怎麽回事?”
“咱爸後來不是‘奉旨’結婚了嗎,張伊雪只能又和這位‘青梅竹馬’在一起住了一段時間,就是這段時間,有了溫承業。”
“然後呢?”
“然後…咱爸和張伊雪又勾搭上了,陳祥估摸著是氣不過,開始酗酒。”溫寒說道:“我查過他的案子,是酒後qj,那位江家小姐也是倒了霉,正好讓這人渣撞上,發生了意外。”
溫暖聽著溫寒將過去那些狗血離奇的陳年往事一一道來,彷彿做夢一般,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指不定張伊雪和老爸的關系,還真得玩完。
但是…如此一來,江焯和溫承業,豈不成了同父異母的兄弟。
念及至此,溫暖自己都有些難以接受,更遑論是江焯,鐵定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你說溫承業就是這人的兒子,有確鑿的證據嗎?”
“沒點金剛鑽,我還能攬這瓷器活嗎。”溫寒將單反相機裡的照片往前翻,翻到了一份親子鑒定報告書:“張伊雪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誰的,很早以前就偷偷給溫承業做了親子鑒定,鑒定結果出來,溫承業果然不該姓溫,她怕這件事讓父親知道,所以毀掉了這份親子鑒定。”
“那你又是從哪裡拿到的。”
溫寒笑了笑:“這是備份,我當然有我的渠道,這你就別管了。”
溫暖撇撇嘴,過去她倒是低估了溫寒,看來他這些年,也不是全然一無是處。
想來,當初張伊雪收買秦野對付他,也是因為知道溫寒在調查這些事,害怕真讓他捅出簍子來,自己會失去眼下擁有的一切。
而那個從小倍受寵愛的溫承業,也會變成所謂的qj犯的兒子。
“那你現在在這裡幹什麽?”溫暖又問他。
“我不是在跟蹤這家夥嗎。”溫寒翻出剛剛拍的照片:“他好像這段時間一直在騷擾江家的那個女人,各種耍無賴,威脅要給封口費,不然就找她兒子要。”
溫暖冷笑:“讓他來試試。”
找江焯,他倒是敢。
“今天他好像要和那女人見面,就約在對面的中餐廳。”
“你說他今天要和江婕見面?在這裡?”
“對啊。”溫寒聳聳肩:“今天是最後一次,以後咱們就把身份換回來,反正我的證據已經都拿到了。”
然而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騷動,溫暖跑出去,看到不少人聚在中餐廳門口。
葉青和陸宇他們從私人影院包房裡出來,沒有看到江焯。
“江焯呢!”
“不是出來找你了嗎。”
溫暖心裡咯噔一下,望向被人群聚集的中餐廳。
出事了!
……
江焯是出來找溫暖的,這小丫頭跑出去大半晌沒回來,他還以為她掉坑裡了。
卻沒想到,迎面便看到一男一女在拉扯。
江婕護著自己的兒子蔣澄,連連後退,表情恐懼又痛苦——
“滾開!你滾開。”
陳祥嘴角咧著笑:“之前讓你轉帳,你不理,還把老子刪了,逼得老子親自來找你,開心不開心?”
“再不滾我報警了!”
“我又沒對你做什麽?你報警也沒用。”男人猙獰地望著她身後的蔣澄:“那…是我兒子嗎,都長這麽大了。”
蔣澄也是個膽子小的,站在母親身後瑟瑟發抖:“媽,他是誰啊。”
“魔鬼,他是魔鬼。”江婕一直都有些神經質,臉色慘白,嘴角顫栗,拉著蔣澄離開:“不要理他,我們走!”
陳祥上前一步,攔住了江婕的去路:“想走,沒那麽容易!”
被他觸碰,江婕開始瘋狂地尖聲,過往那些慘痛回憶一幕幕地浮現在腦海,她崩潰地抱住了頭:“別碰我,你別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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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男人卻遲遲沒有說話,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江婕抬頭,看到他額頭頂流下兩道血痕,宛如蚯蚓一般,順著他的眼角,側臉,蜿蜒而下。
陳祥倒在了江婕腳邊。
他的身後,站著一個白頭髮的少年。
他皮膚很白,襯得那雙黑眸越發幽深,他冷漠地看著倒在腳邊的“惡魔”。
手裡,握著一枚彈弓。
……
溫暖擠進人群中,看到警察已經過來了,倒在血泊中的男人被送上了救護車。
一位民警將手銬扣在了江焯的手上,他面無表情,也沒有反抗。
溫暖正要上前,卻被溫寒一把拉住了:“你幹嘛!”
“江焯要被抓走了!”
“他給人腦子開瓢,當然會被抓走,你上前湊什麽熱鬧,也想被抓進局子裡嗎!你看看地上的血!這他媽還能活嗎!”
溫寒使了吃奶的勁兒,跟八爪魚似的,死死抓著溫暖,沒讓她上前去。
溫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江焯被警方按著頭塞進警車,不知道為什麽,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根本控制不住。
他今天生日,他今天剛滿十八歲…
他許下了心願,還沒來得及實現…
上車前,江焯回頭,望向人群中的溫暖。
他嘴角彎了彎,露出初見時的笑容,像個孩子——
“下次記得,把禮物給我。”
溫暖掙開溫寒的束縛,扒開人群朝他奔去,警車卻已經駛了出去。
身後,江婕像是剛剛反應過來,衝警察大喊:“那是我兒子!你們把他帶到哪裡去!”
“他是為了救我!那個人是qj犯!”江婕語無倫次地辯白:“他威脅我,我兒子是為了幫我!”
一位女警官安撫道:“女士,你冷靜一點,我們會調查清楚的。”
“現在就去!現在就去警局做筆錄,把事情說清楚,他是正當防衛,他是為了救我!”
溫暖僵硬地回過頭,看著地上的一灘鮮血,看著那枚被取作證物的彈弓,心裡一片寒涼。
即便江婕從來不喜歡他,甚至討厭他,江焯面上毫不在意、雲淡風輕,但過往無數日夜的意難平,不會那麽輕易抹去。
面對罪歸禍首就在眼前,她可以想象江焯的憤怒,也知道,不可能被判做正當防衛。
她望著警車遠去的方向,全身一陣陣發冷。
***
那段時間,溫暖好幾次去拘留所,但江焯都避而不見。
給的理由很簡單,現在有點醜,不好意思見女朋友,等出來的時候,換個新造型再見面。
一晃小半年的時間過去了,足以改變很多事。
得知真相的溫恆,悔不當初,立刻和張伊雪辦理了離婚手續。
溫承業改姓了陳,心態也崩了,成績一落千丈,掉到了年級尾端去。
溫恆知道了兄妹倆之間的種種事由,似乎也想明白了很多事,大有想要與倆兄妹和好,重新培養父女父子關系的念頭。
反正母親姚曼芝不搭理這男人,至於溫寒和溫暖,她尊重他們的一切決定。
溫暖是不太喜歡這位父親,倒是溫寒,對父親的態度一如既往,為了滿足他的期待,甚至發奮讀書,誓要考上重點大學。
溫暖總罵他,說他臭沒出息。
兄妹倆每天吵吵嚷嚷,日子倒也過得熱鬧。
江焯因為故意傷人,被拘留了小半年,整個江家傾力相救,江氏集團久不出山的老爺子都親自出面,處理江焯的案子。
江家人丁單薄,他是唯一的孩子,哪怕是外孫,但也是江老爺子唯一的後代。
當然,能夠如此輕易被放出來,最重要的原因在於…溫暖拿出了那份逍遙製藥寄來的秘藥。
本來是用來救哥哥的,本來是用來救溫寒,陰差陽錯,救了江焯。
陳祥脫離了生命危險,如此一來,事情便可大可小,隻做了民事糾紛處理。
江焯被保釋的那天,江婕的奔馳車停在路口,等著他。
進去的時候是初夏,出來的時候,依然是草木枯黃的深秋。
他依舊踏著他那雙招牌的夾板拖鞋,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圓領毛衣,走出了拘留所大門。
遠遠便望見了江婕和蔣澄的身影,在等著接他回家。
他走近他們,江婕接過了他手裡的行李,說道:“跟媽媽回家了。”
江焯面上沒什麽表情,低低地應了聲。
蔣澄走過來,牽起了江焯的衣角,喊了聲:“哥。”
他依舊淡淡地應著:“嗯。”
“那邊,好像你的朋友也來了。”蔣澄指著不遠處的江邊廊台,說道:“你要過去跟他們道個別嗎?”
江焯側過頭,看到幾個少年站在雜草叢生的江邊階梯上,遠遠地望著他。
葉青衝他遙遙招手:“焯哥。”
陸宇從階梯上跳下來:“終於出來了!”
江焯邁著疏懶的步子朝他們走了過去,不過,他的目光越過了他們,落到身後的假小子身上。
溫暖今天早上換衣服化妝,足足折騰了兩個小時,家裡的漂亮裙子都讓她試了一遍,最後還是決定…穿溫寒的衛衣,以過去她最常見的模樣,見他。
倒沒有別的什麽原因,習慣了扮成男生和他在一起,忽然要換女裝,她有些害羞。
江焯看她的目光,稍稍有些灼燙。
或許是近鄉情更怯,昨晚上溫暖失眠到後半夜,隻睡了兩三個小時,現在頂著兩個黑眼圈,倒是不太好意思了,低低喚了聲——
“焯哥。”
“過來。”
溫暖走到他面前,江焯單手將他按入懷中,很用力地抱了抱她。
小姑娘沒穿增高鞋了,腦袋隻到他胸口位置,軟軟地趴在他懷裡。江焯深呼吸,依舊能嗅到她身上隱隱綽綽的甜香。
手臂越發用力。
溫暖有些委屈,眼睛都紅了,說道:“以後你要是再衝動行事,我再也不會理你了。”
“嗯。”
江焯一反常態,認真地應了下來:“都聽你的。”
葉青笑著說:“焯爺,你一個生日願望,真把這臭小子直接變成了女孩,我是真的服了。”
溫暖不滿地說:“誰臭小子呀!”
“你啊!前幾個月還是小子呢,這會兒居然變成大姑娘了,牛逼。”
江焯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笑道:“你們幾個…長了眼睛不用可以捐獻給有需要的人。”
“聽這話,焯哥你是早就知道了?”
“廢話,她是我女朋友。”
溫暖詫異地問:“你早就知道了?”
江焯嘴角揚了揚:“我沒瞎。”
“那你還一口一個男朋友。”
“你喜歡,陪你玩點晴趣。”
“……”
真是好有晴趣。
江焯讓江婕和弟弟先把行李帶回去,自己跟朋友們沿著江邊一路散步走回去。
江邊的風很大,吹得小姑娘發絲繚繞。
她的頭髮長了很多,江焯從她手腕邊取下黑色皮筋,給她扎了個小馬尾辮兒。
陸宇似乎有話,憋了很久,總是欲言又止。
江焯道:“有什麽話,直說。”
陸宇終於問道:“焯哥,我聽老張說,你媽媽給你辦了退學手續。”
“嗯。”
“不是…你退學幹什麽啊,是擔心高考嗎?”陸宇急切地說:“你這成績,就算耽擱了半年,高考一樣能6得飛起的啊!幹嘛退學!”
“還沒定。”江焯斂著眸子,淡淡道:“有位警官看中了我的身手,幫我聯系了特種警校的訓練營。”
陸宇不可思議地說:“我去!你在裡面晃一圈,居然還有這樣的奇遇,居然能進特種警校?”
“算是特殊訓練營,這些年一直在找有天賦和絕技的成員,吸納入伍,不過也是要考核和篩選。”江焯說道:“過去檔案上黑歷史不少,不一定能進。”
“當然能進了!”葉青對江焯很有信心:“就憑你這百步穿楊的身手,滿世界就找不出第二個,你太適合乾這個了!跟這比起來,那點黑歷史算什麽。”
“可他不是個脆皮麽,他這身體狀況,怕是三兩就給練廢了吧。”
“也分遠程近戰,我們焯哥可以單練狙擊嘛。”
葉青說得沒錯,江焯這一身的本事和絕技,若讓他參加高考,任何一個專業都會限制他,他應該走得更遠一些。
“想想真是太酷了吧!”葉青羨慕地說:“國內第一狙擊手,非你莫屬!”
陸宇對葉青說:“你要這麽羨慕,你也去啊,你這身手想進去也不難吧。”
“還是算了吧,我就是個被練功耽誤的畫家,我要考美院,將來當個知名漫畫家。”
“行,你好好畫,那我先預訂簽名,到時候轉手倒賣。”
“沒問題,給你簽幾千冊,賣了咱們五五分帳!”
少年們都有自己火辣辣的夢想,高三還剩最後一個學期的衝刺,聊起未來,也相當憧憬。
因為母親的遭遇,江焯從小心裡就買下了種子,想當警察。
他想要保家衛國,守一方安寧。
……
江風瑟瑟地吹著,身後的女孩一直默默地跟著,沒有說一句話。
江焯回頭望了她一眼。
她低著腦袋,眼淚含在眼眶裡打轉,一直忍著,愣是沒掉下來。
江焯牽了牽她的手:“男孩子哭什麽,好意思麽。”
“我本來就不是男孩子。”溫暖生氣地甩開了他:“你要是走,我就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了…”
江焯用手背給她擦了眼淚,心都被擰成了一團。
他在最初聽到程警官說這件事的時候,第一個念頭也是拒絕,怎麽可能離開,怎麽舍得離開…
那段時間,程警官幾乎每天都會過來,給他講很多案例,那些藏在陰暗處逍遙法外的犯罪分子如何猖獗,每天都有多少女xin遭遇傷害,甚至有的都還沒有成年…這些數據每天都在刺痛他的心。
過去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選擇活在這個世界上,究竟有何意義,直到遇見那個用自己單薄的身軀保護他的小姑娘,他給了她生存下去的意義。
現在,他也想要擋在別人的前面,他想要把那些惡心的家夥親手送上審判台。
“我還沒有回復程警官。”江焯捧著小姑娘的臉蛋,用指腹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花:“我跟他說,我要和女朋友商量的,如果女朋友不喜歡、不願意,我不會走。”
溫暖抬頭,可憐巴巴望著他:“真的?”
“當然,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江焯望著她,一字一頓,很認真地說:“我想要保護世界,但我更想要你。”
溫暖低頭擦了擦眼淚,然後緊緊攥著江焯的衣袖,沒再吭聲,還是有點想哭。
“如果我回來,女朋友都跟別人好了,我他媽還保護個屁。”
溫暖被他這句話逗笑了,不過立刻板起臉,悶悶地說:“我一定會跟別人好,你要是走了,我明天…明天我就跟陸宇在一起!”
陸宇差點摔江裡去:“大小姐,我可沒招你,別害我啊,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溫暖緊緊攥著江焯的小指頭:“你不準走,你就留在我身邊,你這麽弱,又不能跟人打架,萬一隊裡有人欺負你,怎麽辦,疼都疼死了。你留在我身邊,我們一起考大學,你想學別的什麽專業都可以,你學什麽,我就學什麽,我們念同一所大學,還在同一個班,有我在,誰都不能欺負你。”
江焯垂著眸子,望著她一臉喪氣又嬌滴滴的模樣,良久,點了點頭:“好,我都聽你的。”
葉青和陸宇面面相覷,想說點什麽,但終究什麽都沒有說。
當警察是江焯一直想做的事,是他的夢想。但溫暖…是照進他黑暗世界的第一抹陽光。
毫無疑問,他選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