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寰總部是個巨大的循環機器，即使是晚上，仍舊有不少員工在等電梯。他們穿著講究的職業套裝，從頭髮絲到腳底，都散發著精英的氣息。
他們步伐匆匆，電梯門剛打開，他們就沉默地往裡面走，黎昭跟著他們一起往裡面走，當最後一個人進來的時候，電梯發出嘀嘀聲響。
黎昭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窘迫的最後一個人，默默退出了電梯。
算了，這些都是給晏庭賺錢的人，對他們好點。
等來下一班電梯，這次黎昭不用讓出電梯空間。電梯裡的人進進出出，到後面的時候，電梯裡只剩下他跟一位穿著西裝的中年女性。
“您不是公司裡的人吧。”中年女性見黎昭把臉蒙得嚴嚴實實，指了指黎昭要去得樓層數，“這裡，我勸你最好不要亂闖。”
“為什麼？”黎昭感興趣地問。
“蒼寰有最專業的保鏢。”女子看了眼黎昭的裝束，確定他不可能在身上藏危險品，才繼續開口︰“還有最厲害的律師團隊。”
有什麼事想開點，上一個偷偷摸摸闖進高層的人，現在每天過著啃饅頭喝涼水的日子。
“謝謝提醒。”黎昭啞然失笑。
女子嘆息一聲︰“長了雙這麼好看的眼楮，可惜了。”
她掏出手機，準備通知保安處，有外人混進了高層。
“你不要誤會，我是貴公司秦特助的朋友。”黎昭比她先一步撥通秦肖的電話，電話很快被接通。
“黎先生？”
“秦先生，庭庭是不是還沒下班，我等下來公司接他下班。”
女子詫異地看著黎昭，把偷偷拿出來的手機又放了回去，等黎昭掛了電話，她歉然一笑︰“抱歉，是我誤會您了。”
“沒關系，你也是為公司著想。”
秦肖掛了電話，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推了推眼鏡，起身準備去告訴先生，黎昭等一會兒會過來找他。
不對。
在黎昭心裡，他只是先生的同事，就算黎昭要來找先生，也不可能提前告訴他。
這不符合黎昭一貫的行事作風。
難道是先生跟黎昭吵架了？
想想也對，誰受得了朋友送給自己的禮物全是試卷考題？
要他，他也受不了。
秦肖到晏庭辦公室時，晏庭剛跟兩位高層談完工作，在聊其他的事情。
“我家小孩做什麼都認真，這次高考拿701分，我也很意外……”
秦肖︰“……”
先生，黎先生的高考成績，您已經在朋友圈炫耀三次了，沒必要繼續在大家面前曬，真的沒必要。
“先生。”秦肖走到晏庭身邊，小聲道︰“黎先生跟我通電話說，他要過來接您下班。”
“這小孩真是的，我不是讓他早點回去休息？”晏庭假裝抱怨，“你安排人去前台接他，我去隔壁辦公室等他。”
“先生放心，我已經安排前台的人下去等了。”
嘴上在抱怨，臉上的笑容卻很誠實嘛。
下樓去接黎昭的人，乘坐的專用電梯，她在大廳沒有找到黎昭的身影，對前台小姑娘說︰“等下黎先生過來，你記得告訴我。”
“昭……黎先生已經到了呀。”前台小姑娘詫異道，“幾分鐘前，他已經上去啦。”
“幾分鐘前？”接待秘書下意識趕到不對，趕緊給秦肖打電話。
總裁辦公室裡，晏庭放好文件，起身往外走。
秦肖手機響起，他看了眼秦肖，示意他接電話。
“黎先生幾分鐘前，就已經上樓了？”秦肖話音剛落，晏庭已經拉開了辦公室的門。
門外，黎昭摘下帽子與口罩，與晏庭四目相對。
樓道上，一盞照明燈閃閃爍爍，大概是線路出了問題。但是在眼下，秦肖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該怎麼跟黎昭解釋，先生只是在這個辦公室路過，而不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
兩名高管察覺到氣氛異常，都坐在沙發上不說話。
年輕人嘛，偶爾吵嘴鬥嘴也是正常的。
“工作結束了？”黎昭盯著晏庭看了幾秒鐘，率先開了口。
晏庭的手指貼著衣服布料，顫抖了兩下︰“嗯。”
“結束了就回家。”黎昭轉過身就走。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主動跟秦肖打招呼，跟著晏庭一起騙人的秦肖默默往後退了幾步。
然而黎昭並沒有放過他，走了沒幾步，黎昭忽然回頭看了他一眼︰“秦先生不愧是大老板特助。”
秦肖︰“……”
從業多年，秦肖第一次感受到了職業危機。
得罪了老板最愛的人，就等於得罪老板，古有皇帝耗費萬千只求紅顏一笑，現在也不缺老板只求愛人展顏，就給助理小鞋穿。
人生真是太難了。
“秦特助辛苦了。”
“不辛苦，為老板服務。”秦肖下意識接了一嘴。
黎昭笑了笑。
秦肖︰“……”
這是友好的笑，還是笑裡藏刀？
黎昭二話不說，帶著晏庭往員工電梯走，晏庭默默跟在他身後，沒有吱聲。
電梯門口，只有他們兩人。黎昭看著顯示屏上不斷變換的數字，神情看不出息怒。
煞白的燈光，投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給整個樓層染上了寒意。
眼見樓層數就快要到了，黎昭忽然嘆息一聲，轉身往高管專用的樓層走去。
身後傳來很輕的腳步聲，他知道晏庭跟在自己身後。
來之前，他有很多想法，想質問晏庭為什麼要騙他，什麼要做戲，可惜當他站在門口，看到晏庭發現他時，瞬間變得慘白與驚惶的臉色，心早就軟了。
這時的晏庭，就像是做了壞事不知道怎麼彌補，卻又怕被人厭惡的孩子，讓他說不出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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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專用電梯門口，不用黎昭提醒，晏庭就用指紋打開了通道。
兩人走進電梯，黎昭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皺了皺，扭頭看了眼晏庭︰“手拿過來。”
晏庭沒有動。
“大老板裝拆遷戶的遊戲被拆穿，不想跟我玩了？”黎昭心裡到底有火氣，“也對，我一個拍戲的，哪有資格跟堂堂蒼寰老板做朋友……”
話還沒說完，一雙手就遞到了他面前。
好看白皙的雙手掌心，沾滿了血跡，是被指甲硬生生扎破的。
晏庭的指甲修剪得圓潤乾淨，用這樣的指甲掐破掌心，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氣？
“你幹什麼？”看著血肉模糊的掌心，黎昭內心的火氣蹭蹭往上冒，“你是不是傻子，不知道保護好自己？”
“我又沒罵你，又沒打你，你傷害自己幹什麼？！”
晏庭黑黝黝的眼楮看著他，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半點痛色。
“看我幹什麼？！”身上沒有消毒的藥品，電梯又慢吞吞的，黎昭忍不住罵道︰“做錯了事就道歉，覺得自己不對就要去彌補，傷害自己有用嗎？啊？！我問你有用嗎？！”
電梯門緩緩打開，等在外面的高層聽到罵聲，再一看被罵的竟然是大老板，默默往後退了一步，不敢進電梯。
等電梯門關上，黎昭繼續罵。
“別悶著不出聲，說話！”
“對不起，我錯了。”沙啞的聲音裡滿是忐忑的小心︰“昭昭，你不要離開我。”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明顯處於極度的不安狀態，雙眼緊緊地盯著黎昭。
黎昭心裡有再大的火氣，面對這樣的眼神，也說不出話來。
他想起了宋喻的話。
【這個佷兒親眼目睹親媽發瘋殺了他親爸，最後親媽扎了他一刀，又扎了自己一刀，要拉著他跳樓自殺呢。】
【最後親眼看著他媽從樓上跳下來唄。
“知道自己錯了，就好好反省。”黎昭越看血肉模糊的掌心越難受，語氣溫和了不少︰“痛不痛？”
晏庭搖頭。
電梯到了停車層，晏庭的司機已經將車停在外面。黎昭打開後備箱，把醫藥箱拿出來，抬眼看晏庭︰“手伸出來。”
用醫用酒精棉簽擦乾淨掌心的血跡，黎昭眉頭緊皺︰“怎麼掐這麼深？”
晏庭沒有說話，他看著小心翼翼為自己處理傷口的黎昭，眼瞳中暗沉一片。
只要昭昭不離開他，這點皮肉傷算什麼？
處理好傷口，黎昭臉色好了很多︰“為什麼會騙我？”
“一開始……只是不想讓你尷尬。”晏庭低著頭，“你那麼勇敢地幫了我，笑容那麼好看。”
黎昭︰“……”
原來是他的鍋？
“都怪我，我有很多機會可以說明白，可是……”晏庭垂下眼瞼，“昭昭，你知道外面都怎麼評價我的嗎？”
“我太想留下你……跟我的友誼。”晏庭把手搭在黎昭的手背上，黎昭把弄疼他的手掌，沒有推開他的手。
“太多人罵我冷血無情，他們罵我怪物，瘋子，是沒有人情味的怪物。”晏庭聲音微顫，“昭昭，我不敢讓你知道，我就是他們口中的無情怪物。”
“胡說八道，那些人就是嫉妒你！”黎昭沒想到晏庭竟然背負著這麼多罵名，氣得臉都紅了，他家庭庭從小遭遇不幸，好不容易堅強長大，管理這麼大的公司，本來就不容易，竟然還被人在背後中傷？
“你在想什麼，我怎麼可能因為別人的話，誤會你？”黎昭氣得恨不得當場跟那些罵過晏庭的人，當場打一架︰“你腦子在想什麼？”
“昭昭，你是唯一真心待我的朋友，我賭不起，也輸不起。”
“你是傻子嗎？”什麼憤怒都沒了，黎昭腦子裡只剩下無盡的心疼，“別人眼裡的晏庭，那是別人的事，我只相信我眼裡的你，你就因為這種小事，瞞我這麼久？”
“對我來說，這不是小事。”晏庭握住黎昭的手︰“昭昭，對不起。也許他們說得對，像我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獲得別人真心的友誼……”
“那是他們胡言亂語，誰說你不配了？”黎昭心疼到極點，“你就配，你最配！”
嗨呀，那些胡說八道的垃圾，沒一個好東西！
“昭昭，你是不是因為同情我，才這麼說？”晏庭松開黎昭的手，苦澀地移開自己視線，彷彿是在強迫自己離開黎昭︰“如果跟我在一起，會讓你難受，我會……我會……”
“會什麼會，會個毛線線。”黎昭握住晏庭的手腕，“不要去管傻逼說了什麼，我跟你在一起很開心，跟同情有什麼關系？”
“真的？”
“真的。”黎昭重重點頭，“誰會拿自己的友情開玩笑。”
坐在前面開車的司機大氣都不敢出，他第一次知道，先生原來這麼會賣慘。
他現在有些害怕，怕自己看到先生這樣一面，會被先生殺人滅口。
“昭昭，謝謝你。”晏庭把黎昭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傷口帶來的刺痛，並沒有讓他感到難受，反而是安心。
只要能讓昭昭心甘情願留在身邊，他什麼都可以做出來。
這樣醜陋的自己……
他垂下眼瞼，即使如此醜陋的自己，也要不擇手段地留下昭昭。
《天歌》劇組聚餐結束後，發了一張合照到電視劇官方微博。
照片上，每個主創人員都笑容滿面，還有人發現，楊導這一桌，有個演員杯子裡東西跟其他人不一樣。
“導演，我在你們中間發現了一個叛徒，他在喝果汁！”
“對，我也發現了！”
“真不敢相信，說出這種話的竟然是梨粉，比黑粉還要狠。”
“不是真粉也不會這麼快發現黎昭喝的東西跟大家不一樣，哈哈哈哈。”
“我要被笑死了，你們看到陸昊轉發的微博內容沒？陸昊說，果汁是他跟芬芬給的，因為黎昭沒到法定結婚年齡，不宜喝酒。”
“哈哈哈哈，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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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哦，我們家昭昭崽今年才二十歲，喝點果汁好像也不是太丟人。”
“這個劇組看起來氣氛很好，不過沒聽說劉芬在這部劇裡擔任女主演啊。”
“劉芬跟導演關系好，在劇組友情客竄了一個角色，幫導演撐場子。”
《天歌》還沒播出，官博這張照片，因為“桌上不喝酒的叛徒”在網上刷了波存在感。
陸昊與黎昭都是有路人好感度的演員，所以不少人開始期待這部劇的播出。
徐北看到劉芬陸昊轉發的微博裡，都特意提到黎昭，眼楮都嫉妒紅了。近來陳航疏遠了他，好幾個他知道必火的資源，都沒能爭取到手。
轉頭見黎昭去參加劇組聚餐，連杯酒都不用喝，心態頓時崩了。
劉芬那種審時度勢的女人，怎麼可能這麼護著公司的新人，分明是知道黎昭背後有秦肖捧，才會對黎昭這麼殷勤。
還有那些梨粉，整天“崽崽”“崽崽”的喊，知道黎昭是秦肖養的小白臉嗎？
更讓他生氣的是，宋喻的團隊像是死了一樣，有關黎昭的負面料一個都沒放出來，反而隔三岔五炒宋喻跟黎昭的兄弟情。
呸，不就是蹭黎昭的熱度？
既然宋喻不願意爆料，那他就換人來爆料。
不能一石二鳥也沒關系，反正宋喻渾身上下都是黑料，收拾完黎昭，他再收視宋喻。
半個小時後，網上突然爆出大料。
不知名八卦︰某勵志年輕演員，背靠某知名家族企業的總裁特助，住豪宅開名車不算，還簽進了圈內一流經紀公司，享受一線知名演員的待遇，拿下時尚資源。美色當前，就算業界有名的精英，也要犯糊塗，據說這位特助為了給小愛人撐場子，帶著小愛人與公司高層一起吃飯，嚇得某個與勵志年輕演員有矛盾的一線流量大咖，連夜寫小作文誇獎勵志年輕演員。這位流量大咖也算可憐，那天過後，大牌代言掉了不少，今年一直流年不利，誰知道他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呢？
這個爆料出來後，一開始沒人當真，但是盧仁易的粉絲卻隱隱察覺到不對勁，他們越看越覺得……這個倒霉的流量大咖，好像是他們家哥哥。
盧仁易誇黎昭的那篇“小作文”微博還沒有刪，看完爆料的網友回頭在看這篇微博，在字裡行間看到了滿滿的求生欲。
勵志新人演員是黎昭？
那知名家族企業特助是誰？
有網友提出質疑，一個總裁特助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能力。
不知名八卦︰有瓜友說我在撒謊，還說總裁特助沒有這麼大的權力。我想說的是，其他家的總裁特助可能做不到這一步，可是這位不同。據說這家公司的老總，平時深居淺出，對特助非常信任，很多事都交給他處理。瓜友們不相信也沒關系，反正一個沒錢沒錢又不是科班畢業的年輕人，一時走了錯路也可以原諒。
不知名八卦︰有知名不具的網友，提供了勵志演員去公司找這位特助的照片。[圖]
照片上，只露出黎昭半邊側臉，穿著西裝的男人走在前面，身姿挺拔，看起來年紀並不大。
有好事網友找到了這位特助的照片，發到了網上。
“雖然不知道爆料的真假，不過這位特助長得特好看，戴著眼鏡的樣子很斯文。”
“對，特別有漫畫裡，那種表面看起來斯文，其實很腹黑的設定。”
“emmmm……也許人家不是包養關系，而是真愛呢。”
“一張照片能說什麼，yxh編料博眼球是沒有底線的。”
“《天歌》的炒作？”
“前面的姐妹想多了，《天歌》在國家台播出，不需要這種套路的炒作。”
“梨粉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們家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隻喝果汁的正主，此刻說不定正在其他男人的牀上呢。”
看到這個爆料的秦肖，嚇得腿都軟了。
黎昭跟他是真愛？
不，他不配。
黎昭在他牀上？
不，他不敢！
完球了。
他這次真的要被先生穿小鞋。
是誰，究竟是誰？！
他跟這些營銷號無冤無仇，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