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回到容止牀前,楚玉身邊多了一個天如鏡,兩人都各自休息了兩個時辰,讓天如鏡養了會精神,才總算是開始了。
令照料容止的小廝下去,臥房內便只剩下三個人。
天如鏡面上沒有表情,他看了一會容止,隨後轉頭對楚玉道:“雖然我出手救他,但也須有言在先,他的身子虧損太過,能不能醒過來,還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他這話,就好像醫院裡醫生在進行有危險的大手術之前,讓病人家屬簽字,生死由命,楚玉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咬牙道:“你就不要廢話了,盡人事聽天命,這個道理我也不是不知道。”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難道還要說不救我們換家醫院?
楚玉倒不會懷疑天如鏡拿這個來騙她,她現在已經把手環交還給了天如鏡,倘若天如鏡有心毀約,現在轉身就走,她也奈何不得他,這個時候,天如鏡肯留下來,便是他信用的表現了。
天如鏡低頭按了下手環,原本看起來好像嚴密無縫的手環上,立即浮起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正方形凸起,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個開口的蓋子,天如鏡手指一動,便將那銀色的金屬蓋子掀開,隨即微轉手腕,從中倒出來兩粒綠豆大小的白色藥丸。
楚玉看他走上前去,彎腰將藥丸塞入容止口中,感覺十分不可思議:“就這樣便可以了?”
天如鏡淡淡道:“自然不止,你當知曉,我師父對他的禁製,豈止只是單純的限制他的體力?但是這是首要的一節,昔日他吃下衰竭身體的毒藥,算是他身體虛弱至今的禍首。這一粒正好是解藥,只不過……”
楚玉聽他的解說,原本有些放下心來,但是聽他又補上一句“只不過”,忽然又被吊起在半空:“只不過什麽?”至於那句“你當知曉”指的是什麽,她雖有些好奇,但不方便詢問。
天如鏡慢吞吞地道:“其一,師父雖然給人吃過毒藥,卻從未用過解藥。雖然此間有標注是解藥,但是已經過了這麽久,能不能解,我也拿不準。”
楚玉心說你拿不準的藥還來給人吃,她壓著怒意,道:“不能找個貓狗什麽的來試驗麽?”好歹先看看效果吧?
聽出她言語中的不滿,天如鏡目光微微黯然,低聲道:“毒藥是先輩留下來的,已經用光了,也沒有配置的方子。”當初天如月給容止吃的毒藥。是最後一粒,倒是解藥剩下來不少,所以他方才考慮到容止身體衰敗了這麽久。用上兩份解藥也許效果會好一些。
楚玉聽著他的話,捕捉到一點不對勁,她仔細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事,陡然色變道:“你說是先輩留下來的,先了多少輩?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天如鏡不隱瞞地道:“至少三百多年,祖師在得到這神物之前,藥便已經藏在其中。”
聽到他這話。楚玉的心整個兒都涼了:三百多年!正常藥物保質期三五年就算長的了,這個藥竟然經放置了超過兩百年,也許還不止這麽些時間,說不定之前還度過了漫長的幾百年……天知道變質成什麽樣了!
楚玉開始努力回想,天如鏡拿出來的藥丸有沒有長綠毛什麽的,雖然剛才看似是雪白無暇,但是萬一她看走眼了呢?
就算手環是高科技產物,這裡面的藥也應該是高科技藥。但是再怎麽強大,也架不住幾百年幾百年的放置吧,總會過期的。
這種過期的藥,她怎麽能放心讓容止吃下?
楚玉正要開口責問,忽然又苦笑一下頓住:就算天如鏡事前告訴了她這件事。她又能怎麽樣?就算明知道這藥是過期的,她也不得不讓容止服用。因為沒有別的辦法。
現在只能期待,既然毒藥是能發揮作用的,那麽相對的解藥也發揮其應有的藥效吧。
天如鏡喂完了藥,重新站起來,靜靜等待著,楚玉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麽,也跟著等待,足足等了大約半個時辰,才終於有了點動靜:容止的身體動了動,隨即嘴一張嘔出微微發烏的鮮血,兩口之後血的顏色恢復正常,但是他嘴裡卻好像開了個專門往外冒血的湧泉,嘴唇間湧出來的紅色液體一直沒停下來。
一口兩口三四口,五口六口七八口……只不過片刻功夫,容止吐出來的血便染紅了半張牀鋪,好好一張牀弄得像是謀殺現場,甚至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楚玉看到這幅情形,一下子嚇呆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艱難地掙扎反應過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去,想碰碰容止,卻又怕把他給碰壞了,只有回頭揪住天如鏡的衣領,切齒地問道:“這又是怎麽一回事?容止他怎麽了?”
天如鏡也有些吃驚,他抿著嘴唇,目光似是在忍耐著什麽,一字不說。
看到容止吐血,他竟然暗暗地有些幸災樂禍的心思,雖然他並沒有在其中動手腳,可是能讓容止吃一些苦頭,總是讓他心裡高興。
這是不對的,他不該因為一個人的死活而輕易牽動心神,可是凡是牽扯到楚玉,他便很容易亂了方寸,失了平常心。
對上楚玉焦慮的眼眸,天如鏡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波又一波的酸楚。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天如鏡別過視線,垂目道:“我也不知。”他沒有給人解過毒,天如月雖然拿活人做過試驗,但是每一個吃下解藥的人都死了。
這些,他自然是不會告訴楚玉的。
也許容止命大,能活下來,也許容止撐不過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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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真的有天意存在,那麽他將容止的命運交給上天來決定。
聽天由命,這是最不負責任,也是最容易心安的做法。
——聽天由命。
楚玉心底也浮現了這麽個詞,片刻後她忍不住有點兒諷刺的笑起來:容止應該是最討厭這個詞的吧?
這時候看過去,容止那被鮮血染紅的嘴唇,似乎形成了個嘲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