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瓷今天上的是早班。
查房結束後,繁重的工作告一段落,她拖著疲倦的身子返回辦公室,準備更衣回家補覺。
剛走過長廊,迎頭撞上滿眼慌亂的小護士。
“許護士,那個…小月亮…不見了。”
她一聽見“月亮”二字,作為媽媽本能的警鈴在腦中炸響,都來不及問清楚來龍去脈,聽清月亮最後消失的地方,火速衝向樓梯間。
廁所找了一圈,連個人影都沒見著,醫院裡本就人來人往,現在拐賣兒童的手段防不勝防,她呆站在長廊,短短幾秒,多少讓人心碎的片段從眼前晃過。
許瓷全身無力,腿軟的走不動道。
好不容易尋回理智,想到去保安室查監控找人,跑了沒兩步,她隱隱約約聽見疑似月亮的小綿音。
“我不要牛奶,要葡萄果汁…”
聲音似乎是從某個房間發出來的。
門沒關嚴,開了一條小縫,她小心翼翼的推門,裡邊裝潢不像辦公室,更像大集團專給精英人士喝下午茶的休息室。
“月亮?”
她試探著輕喚,門拉開,探出大半個頭。
“媽咪!”
小月亮聽見熟悉的女聲,心急的掙脫那只牽住自己的大手,小旋風似的衝跑過來,許瓷下意識蹲下迎接,小家夥直直撲上來,抱了個滿懷。
許瓷飄忽不定的心終於穩穩落地。
她嚇得不輕,鼻子一酸,憋不住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悶出壓抑的哭腔。
“你跑哪裡去了?嚇死媽媽了!”
月亮笑嘻嘻的用小肉手摸她的臉以示安撫,側身指向身後,紅著小圓臉同她分享喜悅,“媽咪,我找到爸爸了!”
“!!!”
——爸爸?
許瓷承認,那一霎那,她整個人凍成梆硬的木乃伊。
她後知後覺想起,這層是行政樓層,也就是說…是某個男人的主場。
沉重的腳步聲緩緩逼近,連帶著空氣間的氣流被抽乾,中央空調冰冽的冷風,遠比不過她此刻涼颼颼的胸腔。
許瓷沒有勇氣抬頭。
她腦子全然是麻的,一個有用的信息都記不起。
她還沒想好怎麽向他解釋月亮的存在。
盡管這些天兩人之間的關系有所緩和,但還不夠,遠遠不夠,她還摸不準他的心,更不敢莽撞的帶月亮同他相認。
慌神間,男人已經停在她跟前。
許瓷始終低著頭,木訥的緩緩起身。
“媽咪?”
男人沉嗓開腔,透過靜止的呼吸都能聽出他努力壓抑的情緒。
她下意識把月亮拉至身後,抬眼時,狂亂的心跳懟的嗓子眼發酸。
兩人四目相對,時間驟然停滯。
男人眼中雜糅太過複雜深沉的情緒,面色是冷的,沉不見底的陰寒。
“那個…唔…我…我可以解釋。”
許瓷憋出幾個顫栗的字音,可直到尾音散盡,她緊閉雙唇,儼然沒了下文。
蔣焯垂眼看著一大一小,同款軟萌小圓臉,許瓷穿著白色護士裝,月亮套著藍色背帶褲。
他微微闔眼,萬般錯亂的心緒在腦中炸開。
他真的要瘋了。
明明憋著滿腔悶氣跟疑惑無處宣泄,可一見著她,又心疼的發不出火。
直到現在,他依舊有種強烈的不真實,碾碎在荒唐的錯覺中,珍惜每一秒,不舍每一秒。
他盯著她垂落的眼睫,咬出血紅的嘴唇,吼間不禁滾出一串長歎。
“許瓷,我們需要談談。”
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兩手背在身後,她不知該怎麽答,滿腦子都想著是怎麽逃走。
“我,我現在不想談。”
他眉頭緊鎖,抬腳往前走,許瓷下意識退後,差點絆倒身後的月亮。
“如果我沒發現,你準備藏到什麽時候?”
“…我不知道。”
“許瓷!”
他被她不斷退縮的態度輕易激起火來,語氣也不由加重。
小月亮被他突來的吼聲嚇得肩頭一顫,害怕的瑟縮在她身後。
“你小點聲,嚇著月亮了。”她埋怨的瞪他一眼。
蔣焯瞧了眼藏在女人身後露出小半張臉的月亮,大眼睛裡充斥著困惑和膽怯。
他陰沉的眸色多了幾分柔軟,怒火頃刻間煙消雲散。
心思敏感的小月亮見爸媽面色凝重,以為是自己的錯,唇角燃起的喜悅肉眼可見的退散。
她拉扯許瓷的衣服,難過的吸鼻子,“媽咪,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
許瓷呼吸一滯,唯恐大人之間的事影響孩子情緒,她蹲下來柔聲安撫人兒,“爸爸怎麽可能不喜歡你,他只是第一次見到月亮,還不知道我們月亮寶寶有多可愛。”
小月亮還是憂心忡忡,抬眼看向面色緩和的男人,她想了想,忐忑不安的朝他伸出肉肉的小手。
“爸爸…”
那一聲小奶音叫的蔣焯心軟不成樣,他彎腰,寬厚的掌心緊緊包住小肉爪。
得到他的回應,月亮甜甜的笑,更熱情的朝他張開雙手,心急的踮起腳尖,“抱抱月亮…”
蔣焯實在招架不住萌娃攻勢,扯唇笑了下,聽話的低身抱起她,軟乎乎的小肉坨,讓人愛不釋手。
“那個…”
被親昵父女倆忽略成局外人的許瓷,顫著呼吸小聲問:“要不,我先帶月亮下去,等我換好衣服,晚點我們再談?”
“不行。”他拒絕的直截了當。
“嗯?”
“你忙你的,月亮留下。”
“為什麽?”
蔣焯低眼看她,皮笑肉不笑,“第一,她葡萄果汁還沒喝完,第二,我怎麽知道你不會趁機帶她溜走,藏到我找不到的地方?”
“我才不會!”
他沒吱聲,意味深長的瞥她一眼。
許瓷頓感心虛,假裝鎮定的移開視線,只能把最後希望放在月亮身上。
“月亮,你想不想陪媽媽下去?”
小月亮看了眼許瓷,再回頭看看男人,她歉意的吐舌頭,“媽咪,我想喝葡萄果汁。”
言下之意,選爸爸。
許瓷盯著男人唇角那抹勝利者的微笑,一時間無言又生氣。
小白眼狼,這還剛開始,胳膊肘就拐到天邊去了?
————
小月亮喝完整杯果汁,意猶未盡的還想再喝一杯。
蔣焯剛開始接觸孩子,什麽都不懂,她想要什麽他都給。
換好衣服回來的許瓷及時製止,“她不能吃甜食,嘴裡全是蛀牙。”
月亮心心念念的果汁被沒收,有些難過的握住蔣焯的手,輕輕搖晃,試圖賣萌撒嬌。
“月亮!”
許瓷平時也是可愛萌妹一枚,可在女兒面前,多了幾分為人母的壓迫感,“你來這套也沒用。”
蔣焯低頭看小家夥垂落的腦袋,心疼的不行,忍不住出聲護她,“你好好說話,凶她做什麽?”
“我…”
許瓷被懟的一噎,再多得訓話都自行吞進去。
她鬱鬱寡歡的盯著狼狽為間的兩父女,看多了心煩,乾脆眼不見為淨。
許瓷轉身就走,蔣焯抱著月亮跟在後頭,小家夥興奮的不得了,念念叨叨說了一堆他聽不懂的話。
兩人有說有笑,熟的跟認識了幾百年。
許瓷至今還沒想通。
4歲的小月亮是如何做到一眼認出蔣焯,並且堅信不疑。
….
許瓷想帶月亮回家,蔣焯不肯放人,強行帶著兩人來到地下車庫。
剛走到車前,三人還沒來得及上車,隔老遠便聽見油門轟鳴的聲音,輪胎狠力磨擦膠狀地面,激出燥耳聲響。
蔣焯伸手捂住月亮的耳朵,小家夥感受到來自爸爸的關心,嘴角裂到後腦杓,笑容滿面。
炸街的那輛車停進不遠處的停車位,車上火速下來個瘦瘦高高的男人,油頭粉面,老板范十足,他掏出手機邊往前走邊打電話。
這時,許瓷包裡的手機響了,還沒來得及看來電顯示,小月亮已經朝那人狂奔而去。
“——乾爸爸!”
平地一聲驚雷,炸翻全場。
停車場徹底陷入死亡般的沉靜。
許瓷看著撲向男人的小月亮,在他懷裡各種撒嬌。
她乾澀的抿了抿唇,緩緩看向臉色陰沉似閻王的蔣焯,下意識往後退了步,後背緊貼車門,莫名有種默默逃跑的衝動。
唐潛下午剛從外地出差回來,原想順路接許媽跟月亮回小鎮,可電話打過去,毫不知情的老人告知他已經送月亮去醫院了。
他嚇得魂都沒了,馬不停蹄的趕來,沒曾想剛下車就撞上小月亮。
正喘口氣之際,他抱著小月亮起身,沒來由的覺得後背發涼,第六感告訴他不太妙。
他微微抬眼,目光徑直延伸過去,看清男人那張風雨欲來的大黑臉,他身體被釘住,艱難的咽了下口水。
完了,死神來了。
唐潛兩腿直發軟,輕飄飄的朝神態各異的兩人靠近。
間隔一米停下,不敢再往前。
他還沒活夠,害怕自己死不瞑目。
兩個男人大眼凝視小眼,蔣焯嘴角那絲冷笑,盯的唐潛毛骨悚然。
小月亮還沉浸在美好的小世界裡,興奮的向蔣焯介紹,“爸爸,這是我的乾爸爸,他叫唐潛,他對我特別特別的好。”
“是麽?”
蔣焯死盯著他的眼睛,聲音磨得跟冰刀似的,“乾、爸、爸。”
“蔣爺,嗨、嗨!”
唐潛都要嚇哭了,轉而向許瓷投去求救的信號。
小女人自顧不暇,表示自己無能為力,兩手捂住臉轉身裝死。
蔣焯盯著各種眼神互動的兩人,本就黑沉的臉愈發難看。
“上車。”
他撂下兩字,轉身走向駕駛位,不容拒絕的口吻。
唐潛笑著打哈哈,“蔣爺,我那有車,要不我開自己…”
“給我滾上車。”他一字一句,聲線下沉八度。
“好勒。”
唐潛慫的縮了縮脖子,認命的拉開後座,先抱進月亮,自己安靜的坐在她身側。
許瓷也不敢坐副駕,下意識去拉後座車門,蔣焯透過後視鏡看到,氣的都快生煙了。
“吧嗒。”
後座車門鎖上。
“坐前面來。”
他咬牙切齒,此刻很有殺人的衝動。
……
黑色商務車很快駛出醫院,正是傍晚時分,天還沒黑,夕陽染紅了半邊天。
車裡三個大人一個小孩。
大人各懷心事,小孩渾然不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路過北島公園時,小月亮似想起什麽,用全車人都聽得見的“耳語”跟唐潛說悄悄話。
“乾爸爸,你記不記得,上次我們去遊樂場,你打槍全中,給我贏了個洋娃娃,現在我每天都抱著睡覺。”
許瓷:“…”
唐潛:“…”
小祖宗,你不會說話就少說點,還嫌現在不夠亂嗎?
蔣焯唇角勾起,眸底燃起嗜血的紅光。
“還有還有,上次幼兒園的運動會,我們一起拿了大獎,朋友們都很羨慕我,說我有個很厲害的爸爸,嘿嘿。”
“月亮!”
許瓷聽不下去了,再多說點她總覺得身邊的男人會自燃,“你安靜會兒,少說話。”
“媽咪好凶凶…”
小月亮撅著嘴埋頭藏進唐潛懷裡,“還是乾爸爸最好。”
唐潛雙目空洞,已經沒有情緒可言了。
他側頭看著窗外發呆,從現在開始的每分每秒都要深深記住,因為說不準是他在這世間最後的回憶。
…..
車停在一處高層公寓樓下,許瓷從沒來過,應該是他在北島的另一處房產。
下車時,小月亮已經累倒在真皮座椅上呼呼大睡。
唐潛當然不會傻到這種時候獻殷勤,下了車,靜默的跟許瓷站成一線。
蔣焯探身進去抱小家夥,月亮很自然的窩進他懷裡,夢囈似的叫了聲:“爸爸…”
男人呆住,只感覺體內一道熱源衝破血脈,直衝頭頂。
唐潛見他臉色緩和,暗自松了口氣。
會說就多說點,最好喊個千百遍,男人心一軟,他就有活路。
“唔…乾爸爸…抱抱…”
“!!!”
蔣焯呼吸僵硬,目光陰狠的掃過來。
唐潛有種死期將至的感覺,腿軟的去扶旁邊裝死的許瓷,結果一個不小心,大手滑過她肩頭,親密的拉住手腕。
他神情木然的松開手,小心翼翼的偷瞄了眼男人。
死神降臨,寸草不生。
記住今天這個美好的日子。
明年今日,別忘了去他墳頭除草。
——————
頂層的高級公寓,上下兩層的複式格局。
幾人進了屋,蔣焯抱著熟睡的月亮走向主臥,許瓷不放心,緊隨其後跟著,輕手輕腳的替月亮蓋好被子。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門口,稍後的許瓷伸手拉住蔣焯。
她知道他還在生氣,與其說是生氣,更多的是被人刻意隱瞞的不爽。
“蔣焯。”
許瓷清楚他肯定會把氣撒在唐潛身上,面露擔憂的替人說好話,“留下月亮是我自己的決定,他是被我脅迫所以才沒告訴你,你別怨他。”
男人回頭,整個人背著光,眸色依然深諳灰沉,“你倒挺關心他的死活。”
“不管怎麽說,這麽多年他對月亮視若己出,真的有用心在照顧她。”
——視若己出。
她渾然不覺自己用錯了詞。
那四個字刺耳的扎人心,蔣焯好不容易壓下的火驟然點亮,胸腔都被火灼化了。
回到客廳,他神情淡然的邀請唐潛去樓上書房坐坐。
唐潛也不傻,去之前就知道凶多吉少,也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果不其然,房門一關,他轉頭還沒看清來人,上來就是兩拳,左右兩頰連番挨揍。
他被打的退後幾步,後背撞在硬邦邦的書架上,低低垂眼,伸手抹開嘴角的血跡。
男人出拳很快,乾淨利落,但明顯是收了力,可即使如此,七分狠也足矣教他做人。
“唐潛。”
蔣焯散了點火氣,勉強能正常溝通,他低聲問,“我回來後,我們見過幾次?”
唐潛自知理虧,頭始終低垂,“2、3次吧。”
薑寧昱跟蔣焯前後腳回北島,三人各有各忙,抽空見過幾次,但時間都不長,其中有次薑寧昱也在,但他們基本聊的都是商務合作上的事。
畢竟過了年少無知的年紀,花天酒地混日子那一套,儼然不適合現在的三個人。
“我回來這麽久,你居然一個字都沒跟我提過。”
他努力壓製瀕臨爆炸的情緒,脫口而出的話幾乎嘶吼:“那他媽是我女兒,她是個活生生的人,你作為我的兄弟,你居然幫著許瓷瞞我,你到底想幹什麽?”
唐潛深深闔眼,片刻後,他抬眼看向蔣焯,“那你呢,蔣爺。”
男人呼吸一頓,顯然愣了下。
“你一聲不吭的離開,一走就是五年,無影無蹤,人間蒸發了一樣,別說瓷寶貝找不到你,我都找不著你,你說說,我去哪裡通知你?”
唐潛平靜有力的質問,準確戳中蔣焯心間那抹散不盡的愧疚。
他是在生氣,但更多的是在氣自己。
他無法想象當時才大三的許瓷如何艱難怎麽生下這個孩子,並獨自帶到這麽大。
“我回意大利的原因,你是清楚的。”
“我當然知道。”
唐潛見蔣焯緩了語調,面上看似淡然自若,實則心底慌如狗,決定下狠招保命。
“蔣爺,我說句不該說的話,當初要不是我,月亮可能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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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意思?”
他胸腔倏然收緊,“你把話說清楚。”
然後,唐潛一臉嚴肅將當年的經過敘述一遍,只是自動掠過關於小星星的那部分。
畢竟比起薑寧昱,夏晚的危險系數爆表,是他惹不起的女魔頭。
…..
五年前,蔣焯離開北島去了意大利,薑寧昱去國外留學,兩人前後走的瀟灑,唐潛作為唯一留在北島的人,自然承擔起幫他們照顧老婆的重擔。
唐潛記得,那天北島下大暴雨。
他剛好路過她學校,等了半天等到面色蒼白的夏晚,他見狀不對迎上去,結果她話還沒說出口,徑直暈倒在他懷裡。
去醫院後,她查出懷孕,孩子已經兩個月。
那時的夏晚對薑寧昱恨之入骨,當即表示孩子不會要,可當詳細的檢查結果出來,主治醫生說,夏晚是天生子宮薄壁,這種體質的人受孕率極低,在這種情況下做人流,以後很難再自然受孕。
夏晚聽完,沉默了很長時間。
幾日後,唐潛很有責任感的接夏晚去醫院,他以為她會堅定的選擇不要孩子,可是去的路上,夏晚突然問他,“如果我選擇留下他,你能發誓替我保密嗎?”
他沒懂,懵了幾秒。
“這是我的孩子,與薑寧昱無關。”
唐潛這下聽懂了。
其實他一開始也沒打算多這個嘴。
他這個人雖濫情,女人多不勝數,但他只色不渣,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從骨子裡尊重女人的意願。
沒人知道這幾日她是經歷了什麽突然改變主意,唐潛也不敢問。
只是作為替她保密的福利,他自告奮勇當孩子乾爸,想代替薑寧昱好好照顧他們,這次,夏晚沒拒絕。
不久後,夏晚提出休學一年,專心在家養胎。
夏媽也是經過一番心理掙扎後,最終還是接受她的選擇。
夏晚從來不是個衝動行事的人,並且她已經21歲,理應為自己做的任何決定負責。
本以為這事情到此結束。
誰知過了一段時間,許瓷陪夏晚去醫院做檢查時,她看見別人抽血突然犯惡心,跑去廁所,嘔吐感越發強烈。
唐潛擔心她有事,站在外頭等她,等了很久後她才出來,吐過後眼圈紅紅的,她見到唐潛的第一句話是,“我好像兩個多月沒來例假了,你說正常嗎?”
她例假一向不準時,之前也過幾次兩個月才來的情況。
“???”
正不正常,唐潛說不好,但當時那道衝擊波噴過來有多猛烈,他到現在都記得一清二楚。
可沒曾想,狗血的劇情就是這麽刺激,許瓷懷孕了,唐潛差點當場吐血。
這兩男人是一起去廟裡拜了送子觀音嗎?
六合彩都沒他媽那麽準。
….
知道懷孕後,許瓷的第一反應是不能要,唐潛也沒勸,這種事多嘴會惹人嫌。
唐潛送她到家門口,她沒下車,呆呆的望向窗外,看著放學的小孩牽著爸媽的手有說有笑,荷爾蒙驅使下,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見人哭的稀裡嘩啦,唐潛也是象征性的安慰兩句,“嗨,沒事,反正都分手了,這孩子留著你也不自在。”
“可是,我舍不得,我也很想有一個長得很像蔣焯的寶寶…”
唐潛聽懵了,心想這兩人不是分手了嗎?這話怎麽聽怎麽情意綿綿?
“要不,留下?”
他反正也想通了,都是做乾爸,多一個少一個不打緊。
“不行。”她眼角含淚,斬釘截鐵。
“為什麽?”
許瓷抽泣著,扯著嗓子大喊,“他是黑社會!”
“???”
唐潛剛吸入一口煙,嗆的肺都麻了,看她哭的梨花帶雨,他忍不住捂嘴低笑。
“你…你笑什麽?”她面露不解。
“他是這麽告訴你的?”唐潛笑著問,“說他是黑社會?”
“我親眼看見了。”
許瓷一本正經的說:“他書房裡有槍,真槍,他還跟人打電話,說要把人給埋了。”
“就這樣?”
她微怔,輕輕點頭。
“唉,傻姑娘。”唐潛歎著氣,煙扔出窗外,吊兒郎當道:“我跟蔣爺認識這麽多年,我還不知道他什麽德行。”
“蔣爺的背景的確特殊,但是出生這種東西哪裡有選擇,他再不願接受,還是得接受。外面想要他命的人何止一兩個,可即算別人下死手,他也從來點到為止,沒見他對哪個人動過殺心。”
許瓷聽的懵裡懵懂。
唐潛又說:“蔣爺的媽媽跟妹妹當年死於一場暗殺,他在她媽墳前發過誓,此生絕不殺人,就你說的什麽把人埋了,八成是走私的稀有動物,但我相信,一定不會是人。”
她這下似乎聽懂了。
其實她心裡也一直都對這件事接受無能,因為她始終相信蔣焯骨子裡的純良,乾不出這麽血腥的事。
唐潛想著,反正都多嘴了,不如把話說清楚明白。
“蔣爺有個哥哥,你知道吧?”
“知道。”
“蔣爺這人吧,勉強算半個好人,但蔣逸風跟他完全相反,可以說是個毫無底線魔鬼。蔣爺老爸死後,幫派裡那些人都想從中分點好處,蔣爺原本準備為了你留在北島,但又做不到看著蔣逸風一人敵眾手,所以他只能選擇回意大利,你懂了嗎?”
她輕輕點頭,眼睫低垂,倏地笑了起來,伸手抹乾淨眼淚。
“那你說,他什麽時候會回來?”
唐潛斜她一眼,認真道:“如果這個回答關乎你要不要留下孩子,我保持中立。”
“我只能說,如果他回到北島,一定會乾乾淨淨的出現在你面前。””
許瓷抿唇輕笑,眼角含的那滴淚砸下,傻傻的看著他又哭又笑。
那一刻,唐潛明白了。
雙倍的美妙即將來臨。
親爹不在,乾爸笑哈哈。
——————
聽完故事的蔣焯,似冰雕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唐潛知道自己任務圓滿完成,並且很幸運的撿回一條命。
臨走前,他拍拍蔣焯的肩膀,笑著說,“月亮從小到大的視頻照片我都存著,你要想看,下次帶給你。”
說完,他功成身退,一身輕松的離開書房。
大約五分鍾後,半掩的書房門被人推開,許瓷緩慢靠近,停在他跟前。
她深呼吸一口,似鼓起萬分勇氣,抬頭對上他失魂的眼睛,“蔣焯,我有話想對你說。”
男人沒吱聲,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我…我認真想過了,當初執意留下月亮,現在又瞞著你,我有很大責任,但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想過要用她來要挾你做什麽,我…我很怕你並不期待她的到來,也怕月亮會成為你的包袱…”
“所以我想,要不我還是辭職吧,不見你我就不會難受,你也不會左右為難,如果你真心喜歡月亮,你隨時可以帶月亮去玩,我不會再藏著掖著。”
許瓷微微低頭,眼圈腫脹發紅,強忍著不掉下淚來,話裡浸透酸苦。
“我知道,你已經不喜歡我了,或者沒有以前那麽喜歡,你有了更好的選擇,我應該祝福你。”
說完這話,她仰頭衝他擠出一絲微笑。
她長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樣遇事只會幼稚哭鬧,應該要用成年人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蔣焯始終沉默,直到聽完最後一句話,他倏地往前一步,許瓷瑟縮著後退,直到後背撞到牆上,他微微彎腰,伸手將她完整的控在懷裡。
“瓷寶。”
“唔。”她應著,又一愣,“唔?”
他叫瓷寶,沒有冰冷,沒有情欲,還是以前寵溺柔軟的味道。
許瓷鼻子酸酸的,拚命咬唇,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你剛說什麽,再說一遍。”
她眨眨眼,細聲說:“你不喜歡我…唔!”
緊貼的唇瓣,溫柔的堵住了她的後話,他沒伸舌頭,唇瓣輕輕吸允,吻的耐心十足。
半響,他移開唇,忍不住在她發紅的鼻頭上親了下。
“不喜歡你?”
他低聲笑,樁樁件件數出來給她聽。
“如果我不喜歡,我會回國第一件事就是買下你所在的醫院?”
“….”
“我會親手割傷自己,只為跟你有獨處的機會?”
“…”
“我會因為你的紙條興奮的整晚睡不著,一天看無數次時間,就怕錯過與你的約會?”
“…”
他看她懵然的臉,輕歎了聲,指尖輕滑過她的臉頰,“我應該怎麽做,才能讓你相信我愛你愛到發瘋這件事。”
許瓷還在發懵,儼然還沒從失落消極的情緒裡調整過來,她默聲幾秒,小聲控訴,“那你第一次見我還故意裝不認識,說話也冷冰冰的。”
某人想到自己之前刻意的所作所為,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唐潛跟你說了那些話,我也不知道你生下了月亮,我以為你真的想跟我當陌生人,我以為你並不想見到我。”
她越聽越委屈,越聽越難受,伸手朝他胸口掄了一拳,嗡聲罵他,“自以為是的混蛋。”
蔣焯滿眼心疼的看著她,明明還是個稚氣的少女模樣,卻為了他毅然決然的選擇當年輕媽媽。
他上輩子是積了什麽德,這輩子才能遇上這麽好的姑娘。
男人彎腰把她抱進懷裡,她也不扭捏,兩手摟緊他的腰,深埋進他懷裡,眼淚鼻涕全糊在昂貴襯衣上。
“這五年,辛苦你了。”
她沒忍住,眼淚刷刷的往下掉。
“我回來了,瓷寶。”
他嗓音透著膩人的柔情,字字堅定。
“我會好好保護你們,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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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得分章了,大家湊合看。
蔣爺這對只剩甜甜了,之後多給薑二主場,追妻加油。
喜歡就說一聲,喵子看得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