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丁循第一次坐在這裡開會,但應該是唯一一次,真的是以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開完了全程。
手中的咖啡涼了,變得十分苦澀。這回不用丁循授意,旁邊的秘書就很有眼力見地去替他換了杯新的。
蕭秘書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心想這兩年新來的秘書還是不夠懂事,不知道音循即便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還是在仰仗著丁循的鼻息存活。
盡管,今日過後音循可能要更名改姓了。而一手帶大它的親爹——丁循本人,坐在這裡卻只是悠閑地喝咖啡。
他見過很多涼薄的上位者,卻沒見過這麽從容的。
股東把桌子都拍爛了,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旁邊那位勾副總,顯然也是見過風浪的,結束時還保持風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
莫聞謙難得地保持了沉默,沒有和他正面起衝突,只是臉色煞白,並不怎麽好看。
“丁——”
“丁總。”
散會後,莫聞謙和勾誠同時開口,但最後還是被勾誠搶先一步,“去辦公室喝杯茶怎麽樣?”
勾誠想要直接變賣音循給Vision,需要經過股東們的同意,可從今天開會的結果來看,有一半的人是拒絕的。
他們並不認為,音循已經走到需要變賣的地步。事實上確實如此,可如果真的到了那個田地,Vision估計也不會要音循。
它現在還有一定的價值。
好幾個老股東暗搓搓地想丁循表個態,可他倒好,盛裝出席,只是坐在這喝杯咖啡。
這幫人要把他架空,丁循也不反抗,擺爛個徹底,最後反倒讓他們急得抓心撓肝,連氣都不知道往哪兒撒。
“茶不喝了,太太黏人,得回家陪她吃午飯。”
十一點十五分的時候,許容音給他打過電話。丁循沒接,看到她發微信消息說,家裡的魚死了幾條。
估計是前幾天換了魚餌,又喂得多了。
現在許容音要去花鳥市場,看能不能買到一樣的,她開車出門時會路過寫字樓,想順便接他吃午飯。
這兩年丁循不常在公司,但留下來的名聲估計不太好。
出去時,整個公司都在給他讓路,知道他被股東投票一致讓權,但也都恭恭敬敬地喊他一聲“丁總”。
丁循有時在想,這種威名留下來,不知道是好是壞。電梯下至一樓,開門的一瞬間,他看到莫聞謙比他還先一步站在那。
“出來抽根煙。”莫聞謙對他說。
這一次他沒拒絕。
–
家裡沒有養太多活物,只陽台那放了個魚缸,裡面的魚還是以前丁循帶回來給她養的,少說也養了四五年了。
一下子死了三四條,說不難過是假。
袁欣想說幾條魚而已,她可以讓龍彬幫忙看看,可許容音說那不一樣。
“這有什麽不一樣啊。”袁欣之前也看過他們家那幾條魚,不是什麽名貴的品種,尋常得就像山谷中的小溪裡撈出來的。
實際上確實是。
這對她來說,有特別的意義。
“看你死了幾條小魚都快哭了一樣,真這麽心疼啊?”袁欣看她眼睛都紅了,心下了然,“丁循送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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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許容音這種品性,宅在家養些小動物很正常,可事實上她從小到大都沒養過。一是不會養,二是怕麻煩。
這些魚還是前幾年,丁循為了安慰她送的。
她那時有一本漫畫,就叫《魚》。
許容音收起情緒,淡淡地“嗯”了聲,“時間差不多了,我去接他吃飯。”
她興致不高,今天來花店都沒帶數位板。
開車到公司時,許容音聞到他身上有煙味,“抽煙了?”
“沒抽。”
“我都聞到了。”
“嗯,小老鼠嗎?鼻子這麽靈。”
“那是小狗。”
“我沒這麽說你。”
許容音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在罵人,“丁、循!”
女人撲過去要咬他,男人順勢把她抱在懷裡。
丁循揉揉她腦袋,看她眼角還有點紅,“哭過了?”
“沒有。”
“剛剛開會,不能接電話。”丁循溫聲解釋。
如果想到她到了今天還是會哭,他一定直接起身走人。
許容音其實沒掉眼淚,就是有點難受,揉了揉眼睛。
她低頭咕噥一聲。
丁循沒聽清,“什麽?”
“我說,沒在你牀上哭得多。”話說完,她抬眸看到他身後走過來的莫聞謙。
雖然莫聞謙也是常大的校友,和丁循是同學,多年下來也是老熟人了,但許容音和他關系算不上熟。
“嫂子。”莫聞謙朝她點點頭,語氣也很客氣。
等人走後,許容音才問他:“今天開會順利嗎?”
她把家裡的另外一輛車開過來,丁循就讓助理把早上開來公司那輛開回去。他接過許容音手中的鑰匙,坐上駕駛位。
“不是要去買魚?”他聽那幫人吵架吵了一上午,耳朵有點疼,不想再提這件事。
丁循捏了捏她臉頰,“離開公司後,就不要聊工作。”
“我聽說你要賣掉自己手裡的所有股份,徹底退出音循。”許容音其實一直不太想提這件事,可現在他恢復記憶了,看到剛才莫聞謙失魂落魄的模樣,她又忍不住猜,“你是還在為那件事生氣嗎?”
丁循抿著唇不說話,替她系好安全帶後才問:“花鳥市場一會兒再去,午飯想吃什麽?天氣熱,吃點粵菜怎麽樣?附近有一家味道還不錯。”
“丁循。”許容音扯扯他袖子。
男人敗下陣,頭靠椅背,合上了眼不想看她,只彈出兩根手指點點她額頭,“你別撒嬌。”
他不想再提。
許容音握住他手指,“可你別忘了,我也是音循的股東,這還是你給我的,我有資格問。”
當年創立音循時,許容音也是有股份的。
丁循手中捏了百分之三十,婚前對半給了許容音一些,也正因如此,他到現在都不是音循持股最多的人。
可是那又怎樣?音循的生死依然捏在他手裡。
男人睜開眼,她看見他眼底覆著一層冰冷的情緒,但又有些茫然。
“如果是真的,你會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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