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陪你去了,林家的老爺子要同我下棋。」
蕭荊禾詫異:「你讓我去?」
她以為他會叫她別去,她若想知道什麼,問他便行了:「不怕林鶯沉說些挑撥離間的話嗎?」
容歷沒有過多解釋。
「去吧。」他只說,「我有數。」
蕭荊禾蹙了蹙眉頭,他似乎瞞了她什麼,這件事有些古怪。
晚上,容歷給容晝清撥了通電話。
「父親。」
「嗯。」
容歷很簡明扼要:「給我調點人。」
沒頭沒尾的,就直接要人,古怪了,容晝清立馬問了:「你要人幹嘛?」
他沒答覆。
容晝清也知道問不出什麼了,鄭重其事地叮囑:「人可以調給你,法治社會,不要給我亂來。」
「是,父親。」
次日,雲淡風輕。
剛過午後,林家的老爺子便讓人搬了張椅子放在院子裡,在煮一壺茶。
林鶯沉從屋裡出來,聞著茶香,問道:「爺爺,您不是約了容歷對弈嗎?」
老爺子努努嘴:「那小子,放我鴿子了。」林鶯沉雖不是正統的林家人,可老爺子與她還算親厚,「我這棋癮昨兒個被你勾出來了,你得陪我下。」
林老爺子喜歡對弈,而且有癮,自從容歷搬出大院,老爺子許久沒下過了,昨兒個才被她勾出了癮。
她電話響了。
不知是誰打來的,另她的笑從眼角溢到了眉梢,只應了兩句就掛了:「抱歉爺爺,不能陪你下棋了。」
林老爺子哼了一聲,不怎麼高興。
林鶯沉回了樓上房間,在挑衣服。
「去見誰?」韓青依在門口,看她手忙腳亂地把衣帽間翻得亂七八糟。
她沒有回,一手拿了一件衣服問韓青:「哪一件好?」
韓青思索了片刻:「旗袍吧。」
下午兩點五十,蕭荊禾已經到了京柏城,她和林鶯沉約了三點,叫一杯拿鐵,等到咖啡涼了,人也沒來。
何涼青打電話過來,問她:「有空嗎?」
「約了人。」蕭荊禾又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三點一刻了,「怎麼了?」
「想約你去京柏城,江裴在那簽售。」她們兩人都是江裴的書粉。
蕭荊禾坐在靠櫥窗的位子,是林鶯沉提前預定的,正對櫥窗外的商場中央,她抬頭就能看見簽售會的檯子,來了很多人,有些吵吵嚷嚷的。
她對何涼青說:「我在這呢,二樓的咖啡廳。」
巧了。
何涼青便說不過去了,又說:「你順帶幫我捎一本回來。」
「好。」
「容歷去了嗎?」
蕭荊禾說沒有:「他有事。」
「你一個人?」何涼青不放心,連環縱火案的兇手還沒有抓到,落單的話就危險了,「我過去陪你。」
蕭荊禾失笑,若那兇手當真如此膽大包天,敢在眾目睽睽下行兇,何涼青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來了也沒用。
她拒絕了,安撫說:「不用來了,蔣隊派了人跟著。」兇手沒有落網,警局的人一直在暗中保護她,不然,她也不會貿然來與林鶯沉見面。
何涼青這才寬了心,又囑咐了幾句才掛電話。
蕭荊禾又等了一陣,咖啡已經涼透了,她抬手召來了服務員,要了一杯熱飲:「麻煩幫我留位,我出去五分鐘。」
「好。」
蕭荊禾起身,去幫何涼青帶簽名書,剛走到隊尾,就聽旁邊的幾個小姑娘在議論,說簽售被取消了。
她踮腳,確實沒有看到江裴,只有江裴的助理在。
旁邊的小姑娘在抱怨:「怎麼回事啊?我跑了幾個城市才過來的。」
隔壁隊伍的男生接了一句:「裴大的助手說,裴大身體不舒服,只能暫停簽售。」
要無功而返,那姑娘自然很失望:「下次又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了。」
同伴提議:「我們先去吃飯吧,五樓有家西餐廳不錯。」
方才接話的那個男生是本地人,知道得清楚些,提了個醒:「五樓今天裝修,就一家茶館還在營業。」
兩個姑娘頓時唉聲嘆氣了。
蕭荊禾聽了大概,也只能作罷,回了咖啡廳,她剛坐下,喝了一口熱飲,一低頭,瞧見了一雙鋥亮的男士皮鞋。
叮鈴叮噹。
五樓茶館的門口掛了風鈴,門從外面被推開,風卷著鈴鐺響,聽久了,竟覺著昏昏沉沉。
林鶯沉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昏腦漲,她倒了杯清茶,手竟無力,茶水灑在了桌上,包廂的門突然從外推開,她抬頭。
「咣!」
杯子落地,應聲而碎。
鈴鈴鈴鈴鈴鈴……
京柏城裡突然響起了警報。
五樓除了茶館,今日全部停業,遍布在各個店鋪裡的裝修工人聽到聲響全部跑出來,動作利索,絲毫不見半點慌亂。
這般訓練有素,哪是一般的裝修工人,細看,他們耳朵上都帶了無線的耳麥。
「頭兒,警報響了。」
「收到,原地待命。」
男人站在視野最開闊的空地中央,對遍布五樓各處的人做了個手勢,壓了壓頭上的安全帽。
「容少,」他調整了一下耳麥的聲音,「人沒有經過出口,應該還在五樓。」
那頭,容歷言簡意賅地下達指令:「把茶館的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守住出口。」
「明白。」
四點左右,刑偵隊接到了報警。
蔣隊立刻連線了消防總隊:「聞崢,有情況。」
聞崢知道他所指的是那件案子,刻不容緩,邊往外走,邊問:「事發地點。」
「京柏城。」
掛了電話,聞崢拿了擴音器,立馬安排行動:「三隊、四隊,準備出警。」
今日有風,京柏城上面的濃煙被風卷著四散開來,火光是從五樓衝出來的,順風方向,越燒越旺。
水聲滴滴答答,有細細的水流從洗手池上淌到地面,空蕩的衛生間裡在放一首語調緩慢的英文歌。
「Canyoufeelme?AsIbreathelifeintoyou……Wantyoutounderstand,It』syouandItogether……」
地上的人被音樂聲驚醒,悠悠睜開了眼,耳邊,突然響起男人低啞的聲音。
「別動。」
林鶯沉愣住,目光撞進了一雙陰鷙的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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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戴了頭套,穿黑色棒球服,鴨舌帽壓得低,他低著頭,斷斷續續地吹著口哨,動作緩慢,從包裡拿出了一瓶劣質的紅色指甲油。
她被手腳被困著,頭痛欲裂,一點勁兒都提不起來。
那杯茶……
男人蘸著指甲油,一根一根手指給她塗上,慢條斯理地,他抬頭,黑色頭套上的兩個洞裡露出一雙眼,眼窩很深,他說:「你怎麼不笑?」
他俯身,吹著她指甲上未乾的指甲油,刻意掐著的嗓音陰柔:「我把你打扮得這麼漂亮,你笑啊。」
「笑啊!」
他吼了一聲,又笑了,拖著慢悠悠的調在罵『壞女人』。
林鶯沉蜷在地上,動不了,渾身都在發抖。
為何被綁來是她?
哪一步錯了……
「Inawhilemyflower,somewhereinadeserthaze……」
放在洗手池上的是她的手機,在不厭其煩地放著這首英文歌,男人跟著哼,哼了一會兒,又吹起口哨,聲音起起落落,他不緊不慢地拿出了紅酒杯。
她躺在地上,昏昏沉沉,視線有些模糊,聽覺卻清晰極了,紅酒從瓶中倒進杯中,撞擊出清脆的聲音。
紅酒的紅,像血液。
她突然憶起了炎泓三年,容歷賜的那一杯鴆酒,還有他冷若冰霜的聲音。
「你該上路了。」
她跌坐在地上,拚命搖頭,本能地往後退,始終沒有拿起那杯毒酒。
容歷對她素來沒有耐心的,神情冷漠地吩咐宮人:「灌下去。」
年輕的公公拿了酒,朝她走過去,她被兩個宮女按著,掙脫不了,恐懼地四肢顫抖:「不要……」她哭著喊,「不要!」
容歷置若罔聞。
宮人硬生生掰開了她的嘴,把毒酒灌下去,她想掙扎,想吐出來,卻被桎梏著動不了,下巴被死死捏著,迫使她講毒酒一滴不剩地咽下去。
見血封喉的劇毒,一入咽喉,便開始灼燒她的五臟六腑,痛得她滿地打滾,血從胸口往上湧。
她衣發全亂了,瞳孔開始渙散,趴在地上,吃力地往前爬:「容歷……」
「朕的名諱,」他目光裡,毫無溫度,像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你叫不得。」
除了已逝的文箏太后,只有烏爾那佳·鶯沉可以喚當今聖上的名諱。
帝王無情,她林赫拉氏一族,他一個活口都不留。
她不甘心啊,死死攥著拳:「若有來世,」大口的血從喉嚨裡湧出來,她白色的宮裝被血染紅,「若有來世,我定殺了烏爾那佳·鶯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