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第一帥是你陸哥哥:不用滿天星,用玫瑰行不?@容歷。
陸啟東艾特了容歷,容歷回得很快。
容歷:阿禾喜歡滿天星。
行吧,您老寵著唄。陸啟東發了個表情包,是一只戴了朵大紅花的豬,搖著豬尾巴,鼻孔朝天,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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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第一帥是你陸哥哥:行吧,空運。
一條打完,馬上又發來一條。
宇宙第一帥是你陸哥哥:就是量太大,只能用乾花,不過你放心,保證美哭你。
容歷:場地呢?
宇宙第一帥是你陸哥哥:我辦事你放心。
這句話後面,又帶了個抽煙戴眼鏡的大佬表情包。
容歷:不放心。
表情包:哼~
宇宙第一帥是你陸哥哥:那你自己有更好的方案?
沒有。
在這方面,容歷十分不擅長,思想也古。一開始,他是提了方案的,從採納,到下聘,到迎親,所有步驟都想過了。陸啟東對這個方案評價了三個字:老古董。
霍常尋失戀,根本不理人。
陸啟東在群裡艾特了霍常尋。
宇宙第一帥是你陸哥哥:霍狗子,還活著就吭一聲。
霍常尋字都懶得打,拍了個用502粘頭盔的照片過來,那個被陸啟東踩壞的粉色頭盔,到現在都沒粘好。
這事,陸啟東理虧。
宇宙第一帥是你陸哥哥:您老繼續,小的不打擾您了。
陸啟東又艾特容歷。
宇宙第一帥是你陸哥哥:戒指呢?
容歷:嗯。
容歷不怎麼喜歡打字,社交軟體用得少,回復都很簡短,陸啟東相反,活躍得像個假號。
宇宙第一帥是你陸哥哥:萬事俱備了,等著吧,東爺給你弄個畢生難忘的求婚!
萬年不冒泡的霍一寧,終於吭了一聲。
刑偵一隊霍一寧:恭喜@容歷
容歷:嗯。
宇宙第一帥是你陸哥哥:喲,霍隊您老終於上線了。
刑偵一隊霍一寧:嗯,上線看看我老婆的朋友圈。
宇宙第一帥是你陸哥哥:……
然後,群名被陸啟東改成了【滾蛋吧,結婚狗】
容歷剛把手機擱下,枕邊的姑娘醒了,半眯著眼喊他。
「容歷。」
容歷把人抱進懷裡:「吵醒你了?」
蕭荊禾搖頭,嗓音還帶著事後的沙啞,她累得厲害,眼睛沒睜開,在他懷裡換了個姿勢,咕噥了聲:「渴。」
「我去倒水。」
容歷親了親她,起身去倒了一杯溫水過來。
她又睡過去了,睡相不怎麼老實,被子有一大半滑下了牀,他把被子給她蓋好,俯身去摸她的小臉。
「阿禾,」聲音敲在她耳邊,低低的,「喝了水再睡。」
到底是被他折騰狠了,眼睛都累得不想睜開。
容歷失笑,抱著她坐起來,讓她靠在身上,把杯子喂到她嘴邊:「阿禾,張嘴。」
她聽話,張嘴喝了半杯。
容歷給她擦了擦嘴,俯身問:「還要嗎?」
她搖頭,推開他,自己往被子裡鑽。
容歷哭笑不得,放下杯子,去給她掖好被角,他兩輩子都沒伺候過人,她住進來之後,這伺候人的舉動,越發得心應手了。
關了燈,他躺下去,把她抱進懷裡:「阿禾,明天我們約會好不好?」
「好。」
應了一聲,她迷迷糊糊地睡去。
次日,盛夏的光,兜頭而來。到了傍晚,暮色一重一重壓下來,燥熱才褪了幾分,幾縷風盪著,刮著繁茂的枝丫,把天邊最後一抹金黃的夕陽碎成滿地斑駁。
綠地是帝都光景最好的濕地公園,天已經暗下來了,路燈卻沒有亮,從鵝卵石鋪的小徑裡走進去,方才能看見隨處可見的光線,一道一道從人腦門上的電筒裡射出來。
十多個穿著工裝衣褲的男人,各個頭戴探照燈。
為首叉腰的男人四十來歲,正吆喝著那群人幹活。
「誒誒誒,」男人走過去,一巴掌拍在一個夥計腦袋上,「你呢你呢!」
那夥計頭一晃,腦袋上的光也跟著一晃:「怎麼了老闆?」
老闆瞥了他一眼,頗為嫌棄:「沒讀過書啊,荊字不會寫?少了一橫了!」
小夥子很年輕,有點憨愣,瞅著地上的滿天星:「少了嗎?」
「……」
老闆想起來了,這個是新來的,才十五歲,初中都沒念完,還算個童工。
童工小夥子還算上道:「我這就加一橫。」
然後,他一溜煙跑去搬花。
四周全是滿天星,香味不濃,老闆有點鼻炎,覺得癢得慌,往後退了幾步,拿著個喇叭指揮:「快點快點,中間的字用紅色的,剩下的都鋪白色的乾花。」
這群人都是他從工地上請來的,旁邊戴黃色安全帽的,是工頭,以前也合作過,一來二去地熟了,便問:「曾老闆,這麼大片空地,要全部鋪滿嗎?」
曾老闆摸了摸自個兒的啤酒肚:「要。」
「曾老闆,這是誰求婚啊?」這麼大手筆,整個綠地都能包下來,可是不得了啊。
「管他誰。」曾老闆不多說,嘴嚴。
工頭實在好奇,嘀咕:「又是直升機,又是飛行器的,得花多少錢啊。」鐵定是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求個婚,星星都能炸下來那種。
「大院裡的公子哥,有的是錢。」那幾位公子哥的事兒,曾老闆也不敢多說,「管那麼多幹嘛,乾你的活。」
工頭撓撓頭,嘿嘿一笑:「我就是好奇,這麼沙雕的主意,誰想的。」
身後,冷不丁地砸過來一個字——
「我。」
曾老闆後頸一涼,回頭,磕巴了:「陸、陸少。」
陸啟東穿著一身高定西裝,偏偏,留了個非常富有大佬氣質的寸頭,劍眉星目,認真瞧人時,眼裡一股子乖張,大佬心情不爽,冷著眉眼,很兇的樣子:「哪裡沙雕了?你懂不懂浪漫?懂不懂情調?你才沙雕!」
曾老闆與工頭:「……」
哼。
一群沒審美、不懂欣賞的沙雕!
陸啟東懶得跟沙雕解釋他這個浪漫又有情調的方案,看了一下時間,不早了,他直接撥了容歷的電話。
「到了沒?」
容歷說:「在開車。」
「到了綠地門口吱個聲。」
「嗯。」
陸啟東掛了電話後,瞥了曾老闆一眼:「待會兒都聽我指示。」
「好的陸少。」
陸啟東擺擺手,曾老闆繼續忙去了,然後電話挨個打過去,一一下達指令。
「小劉,直升機和孔明燈準備好了沒?」
負責直升機小組的小劉畢恭畢敬地回答:「都準備好了,陸少,等人到了觀星台,直升機立馬開個『心』出來。」
嗯,不錯。
陸啟東又切了個電話,尋了個椅子坐下,二郎腿翹著,那該死的大佬氣質擋都擋不住:「小周,飛行器測試過了嗎?」
小周回得爽快:「已經測試了,距離和速度都沒問題,保證容少求完婚就送上戒指。」
嗯,不錯。
陸啟東繼續撥電話:「小吳,煙花呢?」
煙花組的小吳笑得像朵老菊花:「都擺好了,只要您一聲令下,立馬給您放個愛老虎油出來。」
陸啟東頗為滿意啊,摸了摸下巴:「嗯,不錯不錯。」
怎麼沙雕了,多浪漫啊,多有情調啊。
他想的方案,怎麼可能沙雕!
陸啟東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又差使鮮花組的曾老闆:「去,把那條路都給我鋪上玫瑰花瓣。」
「得嘞。」
陸大佬抬抬手:「還有串燈,全部掛上。」
「好嘞!」
搬花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怎麼回事,這股撲面而來的沙雕感。
搬花工甲低著頭,一邊鋪紅玫瑰,一邊和同伴咬耳朵:「我怎覺得這花花綠綠的,整得像夜場呢。」
「不像。」搬花工乙抬頭看了一下五顏六色的小串燈,「像花燈會。」
十多分鐘過去,場地基本布置完了,就等主角登場了。
前面那條通往綠地觀星台的小徑上,鋪滿了玫瑰花瓣,陸啟東用了最貴品種的香檳玫瑰,這風吹花瓣滿天飛的效果令他甚是滿意,正欣賞著,一個纖瘦的背影突然撞到他眼裡。
是個女孩子,白裙子,帆布鞋,披散的頭髮微卷,什麼顏色都沒染,她個子不高,應該還不足一米六,腳步很慢,踩著一地玫瑰。
陸啟東眉頭一擰,從椅子上站起來:「喂,你誰呀?」他看了一眼被踩壞的玫瑰,很是不滿,惡聲惡氣地沖著女孩子喊,「這裡今晚不可以進。」
女孩還背著身,問:「為什麼不可以進?」
聲音細細軟軟的,很斯文。
陸啟東是個大老粗,不會憐香惜玉,不爽了就擺在臉上:「這裡今晚被我承包了,你沒看到入口『禁止入內』四個大字?」
她轉過身來,目光不知落在哪裡。
「抱歉,我是盲人。」
陸啟東看著女孩子那雙古井無波的眼,愣住了,他見過很多漂亮的女孩子,什麼類別的都有,而眼前的人,甚至稱不上漂亮,頂多是乾淨清秀,偏偏,這一眼後,他挪不開目光了。
她生得最好看的就是那雙眼了,只是,瞳孔裡暗淡無光,像蒙了塵的珍珠。
完了……
心肌梗塞了。
他失語了半晌,才找回聲音,一開口,就結巴了:「你、你、你去哪?」這是第一個讓他說話都不利索的姑娘,手腳都不像自己的,不知道怎麼走到她跟前的,「我、我、我帶你去。」
女孩拿著導盲棍,瘦瘦的一截手腕很細,很白,細得像稍稍用力就能折斷,白得能看清上面青紫的血管,她小心戒備著:「可以進去嗎?」
陸啟東立馬說:「可以!」
她笑了,淡淡的,很淺很淺的笑,露出左邊的小酒窩:「這裡沒有盲道,你可以帶我上觀星台嗎?」
陸啟東想也不想:「可以!」
帶她上天他都願意。
心頭不知道被什麼撞了似的,又疼又麻的,有什麼像雨後春筍,破土而出,然後牢牢盤踞在他心坎。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女孩身側,不敢驚著她,用盡量友好輕柔的語氣跟她說:「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牽著你……的導盲棍。」
她遲疑了一下,把手裡的導盲棍抬高:「謝謝。」
盲人手裡那根導盲棍,不僅是眼睛,也是防身的武器,是女孩所有的安全感。
七點,容歷和蕭荊禾到了綠地。
華燈初上的時間,平日裡熱鬧非凡的公園裡,沒有一點霓虹。
蕭荊禾下了車,環顧了一周:「為什麼來這?」
只有遠處的燈光和月光,有些暗,容歷牽住她,說:「綠地有個觀星台,聽別人說不錯。」
綠地的觀星台很有名,是情侶約會的聖地。
蕭荊禾跟著容歷,走在他的右手邊:「路燈怎麼都不亮了?」
容歷默了一下:「可能壞了。」
陸啟東說,女孩子都喜歡五顏六色的東西,比如燈光,比如煙火,還比如鮮花,所以,陸啟東提議在整個綠地都掛上星星串燈,天上漫天星鬥,地上星辰遍布,又美又夢幻。
他採納了陸啟東的意見。
蕭荊禾覺得奇怪:「這一帶到了晚上很熱鬧的,今天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自然沒人,陸啟東從五點就開始清人。還是他親自去找負責人施了壓,才把整個綠地佔用。
容歷嘴上卻解釋:「沒人是因為路燈壞了。」
他話剛說完——
突然!
滿樹花燈開,紅的,綠的,遍布眼簾。
容歷:「……」
怎麼和說好的不一樣?昨晚說好了的,等他們上了觀星台,才亮燈。
「容歷,」蕭荊禾被眼前的光景停住了目光,指著小徑盡頭,「我好像看到了滿天星。」
所有燈串都亮著,地上璀璨迷離一片,與頭頂星辰交相輝映,亮如白晝,這條路往前,五十米,就是花海,是她喜歡的滿天星。
流程亂了,他準備好的話也有些亂了:「阿禾,我——」
又不等他說完。
「砰!砰!砰!砰!」
連續數聲響,漫天煙花炸開,像下了一場繽紛的雨。
容歷:「……」
他想罵人了。
想罵人的還有直升飛機負責小組的小劉,正在觀星台對面的亭子裡觀望呢,被突然炸開的煙花嚇了一跳:「怎麼回事,不是等孔明燈放完了,再放煙花嗎?」
「不知道嘞。」下面的哥們兒問,「劉哥,那孔明燈還放不放了?」
小劉想了想:「估計是求婚成功了,趕緊放。」
「好嘞。」
小劉吆喝著,直升飛機趕緊開起來,還要開個『心』出來,孔明燈也要迅速放起來。然後呢,飛行器組看見直升飛機出來了,也跟著把飛行器開上了天。
天上一鍋粥,啥都有了。
所有流程全部亂了套,容歷眉頭越皺越緊,抿著唇沉默了很久:「阿禾,我有話同你說。」
煙花很吵,她沒怎麼聽清楚:「什麼?」
「你——」
容歷的話被慌慌張張的一聲尖叫打斷了。
「著火了!著火了!」
前面小路裡,有人跑出來,戴著個安全帽,頂著個探照燈,邊跑邊喊著火了。
蕭荊禾把人攔下:「哪裡著火了?」
男人指後面,腦門上冷汗直流:「煙花打中了孔明燈,然後掉下來,把滿天星燒著了。」
容歷:「……」
他想擰掉陸啟東的狗頭!
「這附近有沒有消防栓和水源?」蕭荊禾問那個跑出來的男人,
對方臉上黝黑,盯著蕭荊禾瞅了半天才回答:「有,在那邊。」
「容歷,」蕭荊禾把手從他掌心抽出來,「你在這等我,我去滅火。」
「……」
到頭來,還要他家阿禾去滅火。
容歷弄死陸啟東的心都有了:「我跟你一起去。」
好好的求婚,就這麼搞成了火災現場。
陸啟東,攤上大事了!
次日,早間新聞點名批評了某資本家,為了搞情調,破壞公共財物,如數賠償之外,另被拘留了十二小時。
早上七八點,軍區大院裡就聽見有人在嗷嗷叫。
容老爺子剛起呢:「大清早的,誰在叫喚?」
容菱昨兒個在大院留宿了,自然聽說了,跟老爺子解釋:「爺爺,是陸家小子。」
陸家的院子就在容家後面,老爺子耳背聽不清楚,容菱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不作他想,陸家雖然有幾個小子,但闖禍的肯定是陸啟東。
老爺子問了:「這是又闖什麼禍了?」
陸家那個小子,跟霍家的二小子一樣,都是不讓人省心的。
容菱說:「東子昨晚把綠地給燒了,剛從公安局回來,陸家老爺子正在院子裡執行家法呢。」
陸家的家法很簡單粗暴,就一根擀麵杖。
容老爺子聽完都驚呆了:「這些個小兔崽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連濕地公園都敢燒了。」他趕緊給自家孫子打電話,「子說啊,東子把公園都燒了,這種行為太惡劣了,你可千萬別跟東子學壞了。」
光聽聲音,也聽得出來容歷壓著的怒氣:「爺爺。」
「啊?」
這麼正經嚴肅幹嘛。
容歷說:「我不跟傻子玩。」
容老爺子:「……」
容歷掛了電話,抬頭便看見蕭荊禾坐在吊籃椅上笑,眼裡含著幾分促狹的意味。
他走過去,抬著她的下巴,低頭與她直視:「阿禾,笑什麼?」
隔得近,她眼裡有他明晃晃的倒影,陽光碎在裡面,笑都明妹了三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
容歷否認:「沒有。」
她笑得更開懷了,抓著他的手,然後學著他,手指挑他的下巴:「昨天晚上滅火的時候我看到了,滿天星上鋪了我的名字。」
還有那煙花,那孔明燈,全是示愛的痕跡。
容歷:「……」
昨晚太荒誕,他不想承認,可一時又無言以對。
她從吊籃椅上站起來,兩只手掛在他脖子上,明眸善睞,眼裡都是花開:「容歷,你是不是要求婚啊?」
容歷懊惱地、認命地點了頭:「……嗯。」一股燥鬱在眉宇間縈繞難去,「都被陸啟東搞砸了。」
陸啟東為了紅顏一笑,佔了求婚的領地,打亂了所有步驟,給人姑娘下了一場煙花雨。
「你是因為這個才心情不好?」她聲音裡混著點笑,唇落在他臉上,輕輕地吮。
她在哄他呢。
他心情極度不好,從昨晚到現在,都冷著眉眼。
「阿禾,」他扶住她的腰,「這次不算。」
陸啟東那個狗東西,他是再也不信了。
「不用這麼麻煩。」她似乎一點也不生氣,眼裡一直暈著笑意,英氣的眉眼柔和了,舉手投足裡都有溫柔,她說,「容歷,你只要問我願不願意?」
容歷不解。
「你問啊。」
她笑著催促。
那是看著最歡喜的人,笑得最好看時的模樣。
容歷便問了:「你願不願意?」
她毫不猶豫:「我願意。」踮起腳,她目光灼灼,安靜地看著他的眼睛,「我願意嫁給你。」
容歷眸光亮了,像是星辰突然碎在了碧波蕩漾的湖面。
他的將軍,怎麼就這般輕易對他折了腰呢,乖得讓他於心不忍:「八月二十八好不好?我想在那天娶你。」
蕭荊禾把臉枕在他肩上:「好。」
稱不上求婚,也不天時地利人和,她就這樣把一生許給了他。
婚禮定在了農曆的八月二十八,準備的時間不多,要忙的事情卻很多,容家沒讓兩個新人忙活,容歷的五個姐姐都回來了,親自操辦他的婚禮。
容家的老六要結婚了,娶的是個消防員姑娘,才一天,大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容老爺子連狗都沒放過,對著齊小三家那只絕育了的狗說:我家孫子要結婚了,看你這單身狗,可憐啊,蛋都沒有,哪只母狗願意要你。
絕育狗:「……」
它再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簡直生無可戀!
老爺子樂得合不攏嘴,成天拉著大院裡的老頭子們炫耀自個兒的孫媳婦,還信誓旦旦地說,他很快就要當曾爺爺了,嘚瑟得尾巴都要翹上天。
哦,提一嘴,陸家的小子最近收斂了,有人說,是因為早間新聞點醒了他,於是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也有人說,是因為發小要結婚了,受了刺激,開始悔悟人生了。
可事實是——
陸啟東用力吸了口煙:「常尋,我愛上一個姑娘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裡的桀驁與戾氣全部散了去,不見了乖張,就像個尋常的愣頭青年,遇上了喜歡的姑娘,無措又慌亂。
他以前總是說,千萬別像容歷和霍常尋,供個祖宗找罪受,可真遇到那個姑娘之後,就懊悔了,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早一點認得她,竟讓她一個人拄著導盲棍走了那麼久。
霍常尋好笑地看他:「容歷求婚那晚,你帶上觀星台那個?」那晚他沒去,不過也聽說了個七七八八。
陸啟東為了給人姑娘下場煙花雨,搞砸了容歷的求婚不說,還把綠地給燒了,最後還是蕭荊禾去滅的火。
他表情頹喪得很:「嗯。」
這心事重重的樣子,都不像他了。
霍常尋斟酌了一下,還是問了:「是盲人?」
「嗯。」陸啟東吸了口煙,嗓子是啞的,「常尋,你不知道,我都想把我的眼睛挖給她了。」
才見了兩面,眼睛都捨得給了。
陸啟東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什麼姑娘沒見過,什麼風花雪月沒玩過,這是第一個,讓他頹成這樣的姑娘。
霍常尋也點了根煙:「真那麼喜歡?」
陸啟東沒想,用力點頭,平時最弔兒郎當沒正行的人,這會兒一本正經的樣子:「我連我們以後孩子的名字都想了。」
才見了兩面,至於嗎?這個大老粗,也有折腰的一天。
霍常尋順著他的話:「叫什麼?」
「陸之林。」
手上的煙在燃著,白色的煙飄進眼裡,眸光不太清明了,嘴裡像嚼了茶葉,開始苦澀,而後又甘甜。
陸啟東說:「她叫林星河。」
她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只有一條叫念念的導盲犬。陸啟東見過那條導盲犬,當時他就想,以後啊,這只狗可以歇了,因為他要上任了。
窗外的雲遮了太陽,樹縫裡漏出點點搖晃的斑駁,背光坐在陰影裡的人,安靜極了,像一幅靜止的畫,畫的是江南水鄉裡,從雨霧裡走出來的姑娘。
「星河。」
林星河坐在孤兒院大廳的舊沙發上,朝聲源的方向回頭:「嗯?」
院長走過來扶她:「可以上課了。」
「好。」她把導盲棍摺疊好,放進包裡,皮膚瓷白,迎著光的眼睛裡清澈,只是無神,她問,「菱染老師呢?」
林星河是孤兒院的老師,教盲文,紀菱染剛來沒幾天,是教音樂的。
院長四十多歲,生得面善,說話的語速很慢:「她出去了。」邊走,邊說,「她手機不是摔壞了嘛,剛拿回來,應該是有什麼急事,看完手機就跑出去了。」
帝都人民醫院。
「你好,請問霍常尋在哪個病房?」
紀菱染是跑著來的,扶著護士站的檯子,喘得厲害。
護士抬頭,審視了幾眼:「你是他什麼人?」
若是非親非故,肯定不讓探視,她便答:「女朋友。」怕對方不信,她拿出手機,翻出了她和霍常尋唯一的一張合照。
護士信了,為她指路:「在304重症病房,前面那棟,三樓就是。」
「謝謝。」
「不客氣。」
醫院的電梯裡很多人,紀菱染等不及,跑著上去的。她推開門的時候,病房裡除了霍常尋,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霍常尋和那個漂亮女人都愣住了。
她也是,腳步像灌了鉛,定在那裡,一步都走不動。
「染染。」
原本躺在病牀上的霍常尋,突然坐起來。
紀菱染傻在那裡,眼眶漸漸紅了。
霍常尋慌了神似的,拔了身上裝模作樣的各種管子,跳下病牀,鞋也不穿,赤著腳跑到她身邊,第一反應是著急忙慌地辯解。
他想拉她的手,又不敢,手僵硬地懸在半空中:「染染,你別誤會,我跟她不熟的。」回頭,臉色立馬換了,凶神惡煞地沖病房裡的女人吼,「你還不快滾!」
「……」
這厚此薄彼的樣子啊。
劉歆放下文件袋:「合同放這,走了。」放下東西,轉身走人,目光似有若無地在女孩身上停留了幾秒,然後不動聲色的收回。
這就是霍常尋心尖尖上的人啊,真嫩。
等劉歆走後,霍常尋把門關上,然後小心翼翼地走到紀菱染身邊。
「染染。」
他聲音壓的低,很明顯的示好。
紀菱染沒有應。
他伸手,拉拉她的手:「染染。」
本來也氣的,氣她就這麼跑了,可見著她了,也顧不上氣,心有餘悸著,也慶幸著,還好她來了。
她走的這些天,他渾渾噩噩,只想明白了一件事,他離了她不行,所以,只要她回來,他以後什麼都順著她。
「染染。」
她不答應,他走過去,要抱她。
她立馬推開,通紅的眼睛瞪著他:「霍常尋,你騙我。」聲音一哽,她蹲下,眼淚跟著掉下來了,「我以為你要死了……」
他啊,很壞,總是騙人,還總是自以為是,可偏偏呢,她逃也逃不掉。
為什麼回來了?
她都來不及想,看到他住院的消息後,身體就先於理智做出了反應。紀菱染啊紀菱染,你怎麼就自投羅網了……
「我不死。」霍常尋蹲下去,端著她的臉,擦她眼角的淚,「還沒跟你過夠,不捨得死。」
她打他,一拳一拳,落在他肩上,氣他,更氣自己。
「混蛋,王八蛋,王八羔子……」
小豬小狗小貓小烏龜全部罵了一遍,罵著罵著就哭得狠了。
「不哭了。」
她還在哭。
霍常尋低頭,去吻她,她張嘴,用力咬了一口,她知道的,她完了,一顆心全部陷進去了。
後來呀,
霍常尋哄紀菱染,說重新開始,說從牽手起,說他重新追她,說讓她去留學,說他不介意網戀。
結果呢,
他把紀菱染的肚子弄大了……
陸啟東:禽獸!畜生!
這就都是後話了,且後面再慢慢道來。
農曆八月二十八,天晴。
帝都影視城外,全是警衛,入口被圍得水泄不通,銀灰色的保姆車停在路邊,車窗緊閉,玻璃是單向可視的,瞧不見車裡的光景。
這時,青年人從影視城裡跑出來,對警衛說了什麼,然後擠開人群去了路邊,敲了敲車窗。
「笙姐。」
車上傳來微微沙啞的聲音,煙酒嗓:「拍不了嗎?」
「對不起笙姐,都怪我,昨天導演跟我說了的,影視城今天有人辦婚禮,不對外開放。」小麻越說越心虛了,「我昨晚鬥地主鬥晚了,就給忘腦後了。」
車裡的人脾氣好,沒有責備:「沒事,回酒店吧。」
「哦。」
小麻開了車門,一爬上去,餘光就看見了後座上的人,驚訝不已:「時醫生,您什麼時候來的?」
這輛保姆車是薑九笙的,她有一周的戲要在帝都影視城裡拍,莫冰臨時有事,只有小麻這個助理跟過來了。
剛剛車上還只有薑九笙。
這會兒,時瑾坐在她身邊,語氣是一貫的溫和有禮:「剛剛。」
兩人中間,還坐著個小糰子,小糰子跟時瑾穿一樣的衣服,小件的風衣穿在小糰子身上,說不出的英俊紳士。
小糰子乖巧又禮貌:「小麻叔叔。」
薑九笙身邊的人,不管是助理還是導演,沒一個不喜歡時天北的,粉粉嫩嫩的奶娃娃,端著那一身跟他爸爸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優雅與貴氣,瞧著就讓人歡喜。
小麻從車上摸了個彩虹糖遞過去:「天北也來了呀。」
「嗯。」
時天北接了糖,禮貌地道了謝。
小麻這才把車門關上,車鑰匙擰了半圈,正要開車走人,車窗被人敲響了。小麻把玻璃搖下去,就看見一張英俊硬朗的臉,一身西裝,有模有樣的。
「您是?」
對方沒有回答,反問了句:「車上是薑九笙嗎?」
「是。」小麻估摸著是追上來的粉絲,「你是來要簽名的?」
對方笑起來有幾分桀驁,氣質豪爽不羈:「有人差我來請她過去喝一杯喜酒。」
小麻正要細問,後座,薑九笙開了口:「誰的喜酒?」
「容歷。」
薑九笙與容歷只合作過一次,見面次數不多,只算得上是君子之交,倒是時瑾與他有些生意上的往來。
車門從裡面拉開。
時瑾先下來,伸手:「我是時瑾。」
清風霽月,雅人深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江北時瑾,認得認得,一個連指尖都泛出好看顏色的男人。陸啟東伸手,握住:「我是陸啟東。」
他笑,這張臉啊,著實是人間絕色。
便這樣,時瑾與薑九笙被邀著進去吃一杯喜酒,剛進影視城的一處仿古宮殿,便聽見了熟人的聲音。
「瑟瑟,別看手機了,讓眼睛歇會兒。」
是霍一寧。
景瑟埋頭盯著手機,軟軟糯糯地撒嬌:「隊長,等一下,我舔個包先。」
她這遊戲癮,一直戒不掉,不是醉心在王者峽谷,就是奔走在吃雞的道路上。
霍一寧好笑,揉了揉小姑娘細細軟軟的頭髮,一抬頭,看見了時瑾一家三口,詫異了一番:「巧啊。」
時瑾摟著薑九笙的腰,手裡還牽著個小的,走到那一桌去:「不巧。」
沉迷遊戲的景瑟抬起頭,興奮得忘了舔包:「笙笙表姐。」眼裡一笑,全是星星,蠢蠢萌萌的,「小天北!」
時天北被爸爸牽著,乖巧地喊人:「表姨。」小身子站得端正,奶聲奶氣的,偏偏老氣橫秋地問好,「表姨父,你好。」
霍一寧頷首。
這中世紀的紳士做派,越來越像時瑾了。
孩子被時瑾牽著,薑九笙坐到景瑟旁邊:「新娘子是誰?」
「是個消防員,」景瑟把遊戲撂一邊,眨巴眨巴眼,神秘兮兮地同薑九笙說,「容歷叫她阿禾。」
她是《帝後》的忠實粉,薑九笙是《帝後》的主演,容歷與阿禾這兩個名字間有什麼百轉千回的故事,她們都很清楚。
薑九笙看了一眼宮殿前的紅綢:「是烏爾那佳·鶯沉?」
景瑟點頭:「是的。」
薑九笙沒有再說什麼,安靜地思忖了許久,回眸看坐在身邊的時瑾,靠過去,離他耳邊很近:「時瑾,你信不信轉世輪迴?」
他說:「不信。」
她笑了一下:「我信。」
時瑾沉默,把時天北抱起來,放在旁邊的椅子上,用隨身帶著的手絹擦了擦杯子,倒了一杯椰奶給他。
時天北乖乖坐在那裡喝,一雙眼睛好奇地四處瞧。
時瑾說:「帝都有家佛寺,聽說很靈,婚禮結束了我們去一趟。」
薑九笙看他,不知他何意。
「去寺裡做什麼?」
他說:「求姻緣。」
求下一世姻緣。
她信來世,他信她。
薑九笙笑著應:「好啊。」
這時,禮樂奏響,新人踩著紅綢走來。
時天北把椰奶放下,用手絹擦了擦嘴,再擦乾淨手,然後疊好手絹,放進兜裡:「爸爸,可以把我抱起來嗎?我想看新娘子。」
時瑾從座位上起來,把他抱起來。
「謝謝爸爸。」
「不用謝。」
這對父子倆!
霍一寧失笑。
沒有請西洋樂,這場婚禮很有古韻,奏的是管弦絲竹,張燈結綵,處處透著年代感。新娘子穿著鳳冠霞帔,被她的新郎牽著,一步一步走上台階。
環佩叮噹,搖曳生姿。
「沒有十裡紅妝,沒有江山為聘,我也不再是大楚的王了。」容歷站在宮殿的台階上,面向他的新人,「烏爾那佳·鶯沉,你願意嫁給我嗎?」
蕭荊禾執著紅花綢緞的另一端:「我願意。」
他們聲音很小,即便是不遠處坐著的高堂也聽不清端倪。
容歷欠身,行了大楚的男兒禮:「在下天家七子,歷親王,容歷。」他抬眸看著她,淺笑,「敢問姑娘芳名。」這番話,一字不差,一如初見。
她回禮:「定西將軍府,阿禾。」
三拜天地,前世的願,終得已了了,天家七子容歷,娶了定西將軍府的鶯沉,在八月二十八。
他掀起她的蓋頭,吻了他的新娘。
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門前》
洞房布置在了正殿裡,裡面的陳設完全仿古,從香爐到案幾,都古色古香,別人不知道,只有蕭荊禾知道,這洞房,像極了定西將軍府的閨房。
何涼青關上門,免得紅燭被風吹滅,又往香爐裡添了點香料:「試了嗎?」
蕭荊禾點頭:「嗯。」
「結果呢?」
她笑了,燭光微晃,蓋頭之下,光影碎在眼睛裡,全是歡愉的漂亮影子。
何涼青也笑:「恭喜啊。」門外傳來聲音,她把香爐蓋上,「容歷來了,我先出去了。」
她出去了。
容歷進來,關上門,拿了桌上的稱桿,走到榻前,挑開蕭荊禾的蓋頭。
她抬頭,對上他的目光,含著笑,裡面碎了點燭光,她聞到了淡淡酒香:「喝了很多酒嗎?」
容歷點頭,蹲下去,手放在她膝蓋上,仰著頭看她:「還沒有醉。」
「我給你弄點吃的。」
他拉住她:「先喝合巹酒。」
「好。」
容歷去拿了兩杯酒,遞給她一杯,坐在她身側,與她交杯而飲,淡淡的桃花釀,在齒間彌留著香氣。
放下酒杯,他把她的衣服和她的纏在一起。
蕭荊禾前世也未出閣,不太懂這些習俗:「為什麼要打結?」
容歷很專註,低頭,側影搖紅,他把兩片衣角打了個結:「在大楚,新人都要這樣的,寓意永結同心。」
「然後呢?」
他把她鳳冠上的紅綢取下來,系在手腕:「然後洞房。」
話落,他傾身上前,想吻吻她。
蕭荊禾往後躲:「不能洞房。」
容歷抬眸看她,紅燭曳影,眼裡是她略施粉黛後的容顏,漂亮得像畫冊的人兒,她拉著他那只系了紅綢的手,放在了腹上:「容歷,你要當爸爸了。」
容歷微微怔了一會兒,笑了。
「嗯,洞房先欠著。」
神明在上,他心願已了,往後餘生,再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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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歷阿禾正式完結,還有個寶寶的番外,霍常尋和菱染也還有一章,寧也何涼青有一章,陸啟東沒有,他和星河的故事不寫,就是簡單告訴你們,他也有他的小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