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期滿,分手的第十天,霍常尋使了苦肉計,紀菱染就自投羅網了。
病房裡哭過鬧過後,她紅著眼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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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常尋來不及換衣服,追了上去,她去哪,他就跟哪,任她怎麼趕,他都不走。
她惱了,回頭凶他:「你別跟著我。」
到底是個貓一樣的女孩子,怎麼凶,都可愛。
霍常尋手長腳長的,踩著她的步子,依舊慢悠悠地跟著:「不跟著你,你跑了我向誰要人去?」
紀菱染停下。
霍常尋也停下,
遲疑著,她回了頭:「你,」
後面的話,又咽了回去。
霍常尋彎下腰,瞧著小姑娘的眸,剛哭過,還水汪汪的:「我什麼?」
她聲音幾不可聞:「你還沒膩嗎?」
霍常尋嘴角那點張揚的笑,徹底沒了,臉冷下來,盯著她,眼裡是絲毫不加以掩飾的怒:「紀菱染,你把自個兒當什麼了?」
膩,這個字,太他媽讓人不爽。
她目光不避不退:「那你呢?你把我當什麼?」
他舔了舔牙,沒說話。
她眼裡那層水霧,又漫上來:「我是你花錢買——」
聽不下去了。
霍常尋打斷了:「買?」
他笑了一聲,陰沉沉的光罩進眉目裡:「老子分明是供著你!」
紀菱染眉頭鎖得緊緊的。
這倔脾氣,霍常尋火氣一下沒壓住,煩躁地抓了把頭髮:「你他媽——」
她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不要講髒話。」
「……」
那句沒講完的粗話,卡在了嗓子裡,上不上,下不下,難受!可瞧著她那柔婉楚楚的樣子,重話又一句都說不出。
算了,自己的女人,跟她計較什麼。
「怎麼這麼傻啊。」嘆了口氣,霍常尋大手罩在她頭頂,用力揉了一把,「我要不稀罕你,又怎麼會躺在重症病房裡等著你來可憐我。」
她眼睫顫了一下。
「霍常尋,」一對秋水剪瞳灼灼發亮,她盯著他,「我比較笨,能不能別讓我猜你的心思?」
他無奈,低下頭去,瞧著小姑娘的眼睛:「是夠笨的。」捏了捏眉心,認命了,「聽好,我想睡你,想要你,想跟你結婚。」
結婚……
他以前,從來不提這兩個字。
她臉一下紅透了:「為、為什麼?」
霍常尋撇開頭,認命地、不自然地認了:「喜歡你唄。」
她眼皮抖了抖,眼睛睜大了一些。
霍常尋瞥了她一眼,很不滿意她的反應:「別給我擺這幅難以置信的表情。」
她還是那副表情。
他把她的頭抬起來,捏著她下巴,沒使力:「不信?」
紀菱染點頭。
不信,也不敢信,霍常尋是什麼人啊,花叢裡周遊的浪子,他的話,女人自然愛聽,只是敢信嗎?
霍常尋只覺得心裡跟爪子撓了似的,又疼又癢,他舔了舔牙,鬆了手:「行吧。」
怪他,以前太混帳。
醫院走廊,人來人往的,他還穿著病號服,往牆上一靠:「那我追你行不行?」
她耳尖又熱了,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了頭,看著鞋尖,許久許久,還是搖了頭。
霍常尋臉色立馬垮了:「為什麼不行?」
「我要出國了。」
她刻意與他錯開目光,他捧著她的臉,偏要盯著她的眼睛:「出國做什麼?」
「復學。」
心裡最軟那塊被什麼扎了似的,疼了一下。
霍常尋清楚她的情況,她因為她母親的病休學快滿一年了,現在沒有後顧之憂,自然要繼續音樂學院的課程。
他不記得那個學校在哪,只是有印象,很遠很遠。
沒有深思熟慮,求人的話就脫口了:「不走成不成?」聲音越壓越低,「算我求你。」
他霍常尋活了二三十年了,第一次求人。
紀菱染咬著唇,悶不吭聲了很久,才開口:「復學的手續都已經辦好了,下周二的航班。」
聲音響在耳邊,被穿堂而來的風,灌進心裡,冷得厲害。
霍常尋被她氣笑了:「紀菱染,你他媽是真不愛我。」
她抬起頭,看他。
等了許久,她沒有否認,霍常尋掉頭就走,電梯都不等,直接下了樓梯,徒留她在原地站著,他一次都沒回頭,沒看見她眼裡一層一層溢出來的氤氳。
她要是不愛他,今天就不會來了……
紀菱染蹲在地上,捂住了臉,滾燙的液體從指尖滑落。
她只是不敢啊。
紅儂說,天上的星星是很美,可是,能摘下來嗎?摘得下來嗎?即便摘下來了,握得住嗎?
開始無聲,後來,她在低泣,模糊的視線裡,多出一雙鞋來,白色毛絨,是醫院的拖鞋。
她抬頭。
霍常尋居高臨下地瞧著她:「哭什麼?」
她眼角的淚滾下來。
霍常尋蹲下,胡亂抹了一把她的臉,冷著臉,凶她:「被甩的是我,你哭個什麼勁兒,好意思哭?」
被甩的是他,死乞白賴跑回來的也是他,踐不踐?
小姑娘還是紅著雙眼,梨花帶雨的模樣。
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明明楚楚可憐的要死,還一股子倔,像枝孤高冷傲的梅,美,而不自知。
霍常尋呼了口氣,認命:「怕你了。」蹲過去一點,他改用手背,擦她淚盈盈的眼睛,動作粗魯,可到底是輕了又輕,「行了,別哭了,都聽你的行不行?」
誰讓他犯踐,就是稀罕她。
紀菱染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帶著哭腔:「霍常尋。」
「嗯。」
她喊他:「霍常尋。」
「嗯。」
他耐心地一聲一聲應她。
她像有很多話說,卻始終什麼也沒說,眼裡有遲疑猶豫,有彷徨茫然。她啊,誠惶誠恐,怕他鐘情,又怕他不衷情。
「我知道你信不過我,以前是我不好,是我渾,做了很多荒唐事,以後不會了,你信我一次,我是,」
真他媽難以啟齒!
他咬了咬後槽牙,也不知道氣誰,惡狠狠地撂下一句:「我是真愛你。」
她微微愣住。
完了,逃不掉了……
原來,只要這一句話,她就會孤注一擲,縱使飛蛾撲火。
「那我們,」她鄭重其事,「我們慢慢來。」
霍常尋一直陰著的眸,終於散掉了沉沉暮靄:「慢不了,先給我親一下。」說完,湊過去。
她像只被驚住了的兔子,猛地往後退,小手抵在他肩膀:「不要那麼快。」
「……」
這就叫快?
他還想睡她,各種花樣地睡她。
像是怕他生氣了,紀菱染遲疑著,把手伸過去:「可以牽手。」不太確定,小聲問,「你要不要?」
紀菱染的母親出身書香世家,教於她的,多是內斂與矜持,戀愛觀相對保守,循序漸進得好。
牽手?
霍常尋牙齒抵著牙,笑了。從他成年後,就沒玩過這麼純的把戲。
他伸手過去,牽住了小姑娘白皙綿軟的小手:「嗯,要。」
這個祖宗,都讓他破多少回例了,也不多一回兩回了。
屋外,陰雲散了。
霍常尋帶了她回病房,他關上門,一點都不避著她,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脫衣服。
紀菱染立馬轉過身去。
霍常尋笑,迅速把身上的病號服脫了,從櫃子裡拿了襯衫套上:「你現在住哪?」
「西河區的孤兒院,我在哪裡當音樂老師。」
西河區?
跑得還真夠遠的。
霍常尋把扣子一顆一顆扣上,動作慢條斯理:「手機呢?為什麼打不通?」想到什麼,動作一頓,「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她說沒有:「走的那天摔了,今天剛拿回來。」
這還差不多。
他拿了條褲子套上:「我先送你回去,但你要答應我,不準再跑,也不準不接電話。」
她點頭,背對著怕他看不見,又說了聲『好』。
從醫院到西河區的孤兒院,開車都要五十多分鐘。
霍常尋送她到那裡時,雲遮住了太陽,火紅褪去後的天邊罩著一層靛青,停好車,霍常尋解了自己的安全帶。
紀菱染去開車門,他按住她的手,沒準她立刻下去。
「能不能不出國?在國內讀不行嗎?」
紀菱染思忖後,搖頭:「我只剩一年就畢業了。」那所學院在音樂領域裡,是殿堂級的存在,她當時考那所學校就花了很多時間與精力。
霍常尋沉銀。
「那晚點去?」他又問。
「不行的。」
再晚,導師就要把她除名了。
霍常尋用指腹颳了一下唇:「那你去吧,我們網戀。」
紀菱染心都要被他說軟了。
霍常尋沒再說了,解了她的安全帶,帶她下車,剛走到孤兒院的院門口——
「尋少?」
迎面過來的女人燙了大波浪,桃花眼妝,透著一股子妖妹,那雙顧盼生情的眼睛落在霍常尋身上,很驚訝的表情:「真的是你。」
霍常尋抬了抬眼皮,沒認出來,就是有點眼熟。
女人撩了撩頭髮,目光轉到紀菱染身上:「你是他現在的女伴吧,我是他上、上……」還真不好數,她乾脆說,「我是他不知道哪一任女伴。」
紀菱染愣住。
剛剛說要網戀呢,就遇到上、上……任,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霍常尋飛快瞧了一眼身邊的姑娘,說不心虛是假的,當即朝那突然冒出來的女人甩臉色:「什麼女伴,這是我女朋友。」
「哦?」
女人明顯不信。
霍常尋解釋:「染染——」
紀菱染把被他牽著的手抽回去:「我不是你女朋友。」說完,悶頭先走了。
霍常尋:「……」
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女人叫鍾楚,孤兒院的義工,是個小有名氣的現代畫家,每周會來給孩子們上兩節美術課。
一年前,鍾楚跟霍常尋玩過,不到一個月,霍常尋就膩了,她是當事人,所以很清楚,霍常尋是一匹拴不住的野馬,說不上渣,都是你情我願,而且霍常尋對女士很紳士,挑不出錯,就是太野了,誰都握不住他的心,壞是真壞,迷人也是真迷人。
只是……
這野馬,怎麼變狗了,還是最忠心的那種。
「染染。」
「染寶。」
「寶貝。」
霍常尋杵在紀菱染門外,心肝寶貝地哄:「你聽我解釋。」
門後,紀菱染出聲:「我在聽啊。」
他沒解釋。
怎麼解釋?不管怎麼解釋都是送命題。霍常尋東拉西扯了一堆有的沒的,最後說:「都是猴年馬月的事兒了。」
哢噠,門開了。
霍常尋立刻湊到紀菱染跟前去:「染染。」
她手裡拿了本書:「你回去吧,我要去上課了。」
他哪敢回去。
紀菱染不跟他說,去上課了,霍常尋連忙去追。
樓梯口,鍾楚噗嗤一聲笑了。
霍常尋眯了眯眼,目光凜凜:「很好笑?」
當然,難得能看見霍常尋吃癟。
「很有意思。」鍾楚抱著手,幸災樂禍,「想不到啊,你也有今天。」
霍常尋懶得理,追人去了。
紀菱染在樓上給小朋友上課,已經開始了,霍常尋也不好進去,就守在外面,從門上的小窗口往裡瞄。
西裝外套被一只小手拽住。
「你是誰呀?為什麼躲在這裡偷看我們紀老師?」
是個小豆丁,頂多五六歲,穿著件不合身的圓領衫,一半插在褲腰裡,他正仰著下巴,虎頭虎腦的樣子。
「你跟遲叔叔一樣,也是我們紀老師的追求者嗎?」
霍常尋本來不想理,一聽這話,警鐘就響了:「遲叔叔是誰?」
小孩兒懵懵懂懂的,眨巴眨巴眼,一副天真傻氣樣,說:「遲叔叔就是遲叔叔啊。」
很好,姓遲是吧。
霍常尋直起腰,抱著手靠在門上,俯視那小豆丁:「我不是你們紀老師的追求者。」
小豆丁眼睛睜得圓溜溜的:「那你是誰呀?」
霍常尋眉毛一挑,洋洋得意:「我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
能吃嗎?
「哦。」小豆丁不感興趣,推開門進去,「紀老師,你男朋友在外面。」
十幾雙天真懵懂的眼睛看過來。
霍常尋:「……」
紀菱染:「……」
明明說好慢慢來的!
她瞪了他一眼,跑到門口,把人往外一推:「你先回去。」
霍常尋順勢就勾住了她的腰:「是不是有個姓遲的在追你?」他的牆角也撬,膽子不小啊。
紀菱染臉皮薄,不好意思:「沒有,小孩子亂說的。」
霍常尋眯了眼角,餘光裡都透著一股子不爽:「最好沒有。」
偏偏,很不巧。
霍常尋第二天過來就見到那姓遲的了,在孤兒院一樓的會客廳裡,西裝革履,穿得倒是人模狗樣的,濃眉大眼,三十上下就有禿頂的趨勢了,那髮際線,怎麼不上天。
「染染——」
艸!
霍常尋雙腿搭著,蹬了一腳茶幾上面的煙灰缸:「染染也是你叫的?」
遲榮耀這才注意到還有個人,上下掃視後,問:「染染,他是誰?」
紀菱染把院長拜託的文件整理好,放到櫥櫃裡:「一個朋友。」
一個朋友霍常尋:「……」要被她氣死!
遲榮耀聽紀菱染這麼說,自然覺得對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就完全忽視掉了:「我給你帶了巧克力,你嘗嘗,進口的呢。」
「謝謝。」
遲榮耀坐過去,把襯衫的袖口往上卷了一圈,露出手腕上的名牌手錶,談吐挺斯文:「院長上次不是說天變冷了,我給孩子們買了點新衣服。」
紀菱染不知道說什麼,又道謝。
「跟我客氣什麼。」
正聊著——
「染染。」
紀菱染看過去:「嗯?」
霍常尋晃了晃手裡的玻璃杯子,沒骨頭似的地靠著沙發:「我的水太燙了。」
她起身,去給他摻了溫水。
不會自己去倒?遲榮耀猜想,這個妖裡妖氣的男人肯定是個一無是處脾氣還不好、就一張臉還能看的小白臉,這麼一想,更鄙視了。
「你看還缺什麼,列個單子給我,下次我一併帶過來。」
「讓你破費了。」
遲榮耀摸了摸手錶:「多大點事,又沒多少錢。」
冷不丁——
「染寶,」霍常尋說,「水又冷了。」
染寶?
遲榮耀沖那一無是處脾氣還不好、就一張臉還能看的小白臉瞥了一眼:水就在你後面的飲水機裡,沒長手?不會自己倒?!
哼,小白臉!
紀菱染耐心好,又去給小白臉兌水。
遲榮耀實在看不下去了:「這位先生……」
霍·小白臉·常尋語氣悠悠:「我姓霍。」
遲榮耀狀似閑聊:「霍先生也是孤兒院的捐贈者?」
他不鹹不淡地:「嗯。」
一個小白臉,能有幾個錢,穿得倒是不錯,都是名牌,肯定都是富婆給他買的。這麼一想,遲榮耀優越感蹭蹭蹭地上去:「去年我給孤兒院捐了一百萬,在年終感謝會上,怎麼沒看見霍先生?」
霍常尋眼皮懶懶耷著,沒瞧人一眼,從桌上撿了支筆,摸出一張支票,隨手添了個數子:「剛捐的。」
還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小白臉!
遲榮耀鄙視他:「不知道霍先生在哪裡高就?」
對方不冷不熱:「方騰科技。」
遲榮耀眉毛一挑:「真巧,我也在方騰。」他拿出名片,上前遞上,「我是方騰動漫公司的經理,不知道霍先生是在哪個部門?」
方騰主要做遊戲,動漫和軟體也有涉獵,遲榮耀的舅舅是總部的高管,他自己又出國鍍了金,所以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動漫那一塊的區域負責人。
霍常尋接了名片,略略掃了一眼就扔在了桌上,回了句:「我在總公司。」
遲榮耀不太信,這張臉怎麼看都是夜場頭牌:「不知道霍先生是做什麼的?」
他翹了個二郎腿:「做老闆。」
遲榮耀:「……」
懵逼臉了半分鐘,本部姓、姓霍?他沒忍住,瞄了一眼那張支票,默數:一個零兩個零三個零四個零五個零六個零……
遲榮耀倒吸了一口氣:「請問您是?」
對方眉眼裡挑了一股子的妖氣:「霍常尋。」
除了臥槽難以表達心情的遲區域經理:「……」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紀小姐,」稱呼已經改了,遲榮耀用手絹擦了擦汗,「我公司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紀菱染點點頭。
遲榮耀恭恭敬敬,戰戰兢兢:「霍總,那我先走了?」
霍常尋嗯了聲。
對方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退了。
人走遠了,紀菱染說霍常尋:「你幹嘛嚇他?遲先生人不錯。」
霍常尋哼了一聲:「哪裡不錯,尖嘴猴腮的。」
尖嘴猴腮就過分了,除了髮際線,遲榮耀的臉還是很周正的。
「他對小朋友很好。」
霍常尋不以為然:「捐了幾個錢就是好?」他把支票塞她手裡,抓住了手就沒放,有一下沒一下捏她手心,「有我好嗎?」
紀菱染看了一眼支票上的數字,嚇了一跳:「你幹嘛捐這麼多?」
「我錢多。」
她不知道怎麼說他了,他大手大腳的習慣她知道,買車都是一次幾輛,自己也開不過來,高興了送人,不高興了也送人。
「霍常尋。」
「嗯?」
她停頓了會兒:「我明天下午三點的飛機。」
霍常尋嘴角抿了條直線,有點躁,把杯子裡的水喝了,把她拉到身邊坐著:「真要走?」
「嗯。」
他用舌尖頂了頂上顎的軟肉:「我送你去。」
她安靜著,沒說話。
霍常尋捏著她的手心,越發用力。
次日,碧空如洗,太陽很和煦。
下午兩點,霍常尋就把紀菱染送到了機場,也沒什麼行李,就一個小箱子,他去幫她辦好了託運,時間也差不多了,該登機了。
霍常尋一顆心懸得高,怎麼都擱不下去。
「那邊都聯繫好了嗎?」
「嗯。」
他又問:「住的地方呢?」
「找好了。」
「你媽媽那邊安排好了沒?」
她一一回答:「我請了一個阿姨招呼她,她不肯在帝都,想回家休養。」
霍常尋想了下:「也好,回頭我讓人送她回去。」
「嗯。」
沉默了一陣。
霍常尋問她:「錢夠不夠用?」
「夠了。」到了那邊,她可以找兼職。
他哪能不知道她的底:「不要找兼職。」他從外套的口袋裡摸了張卡,塞到她手裡,「花這裡面的。」
她退回去,眉頭皺得緊:「我不要。」低著頭,咕噥,「我欠你的錢還沒還清。」
霍常尋臉上不悅:「一定要跟我分得這麼清楚?」
她點頭,很堅持:「我們還沒有交往,我怎麼能花你的錢?」
霍常尋又被她氣到了,手罩在她頭頂,用力揉了一把,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到了那邊給我電話。」
「嗯。」
想了想,他強烈要求:「每天都要給我電話。」
她都答應了:「嗯。」
霍常尋還是覺得不滿足:「還是視頻吧,我想看你。」
她點頭。
機場廣播響起,不急不緩地提醒乘客登機,紀菱染回頭,往登機口看了一眼,然後手腕被霍常尋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突然很想抽煙。
霍常尋悶聲:「要是我求你別走,你可不可以不走?」
他還是捨不得她,明知道不能自私地留她,可就是捨不得,一天看不到她都要瘋。
紀菱染沒說話。
他知道她的意思了,鬆手,推開她,賭氣似的:「走吧走吧,沒良心的!」
她看了他好幾眼,轉頭朝登機口去,腳步越走越慢,沒回頭,快到的時候,頓住腳,又折回來。
「怎麼了?忘帶什麼了?」
她喊:「常尋。」
聽了無數遍的名字,從她嘴裡喊出來,還是讓他心動得一塌糊塗,他上前,抱住她:「染寶,給我親一下,嗯?」
她低聲說好。
霍常尋抬起她的一把,唇壓在了她唇上,勾纏著她的舌尖,深吻了很久。
「紀菱染,」唇齒相貼,他的聲音、他的氣息,都在她嘴角,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很慢,洋洋盈耳,「我愛你,不要喜歡別人,我在這裡等你。」
她幾乎落淚,那一瞬間,她想留下了,不管不顧地留下來。
霍常尋用力抱了一下,就放開了她:「去吧。」手裡那張卡輕輕放進她外套的口袋,「去做你這個年紀該做的事情,等學成歸來了,就待在我身邊,到了那時候,我就哪都不讓你去了。」
紀菱染走了。
不過幾天,霍常尋就得了相思病,得相思病的不止他,還有陸啟東。
晚上齊小三把大院裡一幫子哥們兒叫出來,就發現了,倆不對勁的,各自頹廢著,鬱鬱寡歡。
「你倆怎麼都蔫兒不啦嘰的?受什麼打擊了?」
陸啟東幹了一杯酒:「滾。」
好吧,他滾了。
霍常尋頭自言自語似的:「紀菱染去國外了。」
陸啟東也不知道跟誰說話:「林星河在躲我。」扭頭,無精打采,眼裡又頹又喪,「晚上上我那喝酒。」
「行。」
然後,兩人都醉了,一人坐櫃子上,一人蹲冰箱旁,都在打電話。
陸啟東坐在玄關櫃子上,大著舌頭醉醺醺地對著手機一直喊。
「星河。」
「星河。」
「……」
一會兒嗨一會兒頹,就這麼叫了十來分鐘。
然後,他唱了首《老鼠愛大米》,唱完後,從櫃子上跳下來,四腳朝天地躺在地上,嘮叨個沒完沒了。
「我好喜歡你呀,讓我當你的狗好不好?我給你導盲,我會比念念做的更好的,念念還要你幫它洗澡,我不用,我可以自己洗澡,自己穿褲子。」
陸·醉鬼·啟東嘿嘿嘿地笑了一陣,突然很悲傷。
「我去醫院問了,說不可以。」
「那個庸醫說不能把我的眼睛給你。」
「我要去揍他,那個赤腳醫生!」
「星河。」
「星河。」
「……」
他又開始沒完沒了地叫她了。
那邊,霍常尋也好不到哪裡去,兩人喝了好幾瓶高濃度的洋酒,醉得視線都模糊了,他蹲在冰箱旁邊,給紀菱染打了好幾遍電話,才接通。
「喂。」
她的聲音,從異國他鄉傳來。
霍常尋聲音沙啞,煙熏了似的:「染染。」
「嗯。」
叫完,他又很久不說話。
紀菱染似乎在外面,聲音和風一起灌進他耳朵:「怎麼了?」
霍常尋沒忍住,踉踉蹌蹌起身,從陸啟東的煙盒裡抽了一根煙,點上,狠狠吸了一口:「想你了。」
「在抽煙?」她問。
「嗯。」
太想她了,煩。
紀菱染軟著嗓音勸:「別抽了。」
他笑了聲:「管家婆。」說完,把煙按在了煙灰缸裡。
後面,他們每天都會通話,有時候是視頻,有六個小時的時差,霍常尋都是深夜聯繫紀菱染,那個時間,她剛下課到家。
學校在斯林頓,那邊很冷,大雪紛飛,她過去的第四周就病了,聲音啞得厲害。
視頻的時候,霍常尋聽出來了:「聲音怎麼了?」
她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沒睡好。」
霍常尋也不揭穿她,老生常談:「那邊很冷,衣服夠不夠?」
「嗯,夠的。」
不老實的小東西。
她過的什麼日子他能不知道?他偷偷塞給她的那張卡裡的錢一分都沒少,真是個牛脾氣。
他靠在牀頭,電腦放在腿上:「這幾天斯林頓暴雪,別出去打工了,我不放心。」
紀菱染說:「好。」
他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她,那頭的小姑娘裹著一件厚厚的羽絨,黑色的,帽子很大,顯得她一張臉很小,不知道有沒有巴掌大:「怎麼瘦了點?」
她說:「沒有瘦,是鏡頭離得遠。」
「那你靠近點。」
她就往前湊了點。
霍常尋也靠過去,親屏幕裡她的臉:「染寶,好想你。」
她也想的,很想。
「想得我下面都疼了。」
「……」
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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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更,我通宵寫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