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的燈光昏黃而朦朧,朦朧的燈光中,丁西城看到娜娜算坐在長條餐桌的前方,自斟自飲的喝着一杯香檳。
她的身材嬌小,歲月並沒有在她的娃娃臉上留下什麼痕跡,一晃眼看去,她穿着粉色的睡衣,坐在遠處的樣子,倒還是有幾分殘存的少女感。
只是這會兒她端起酒杯,用嫣紅的指甲攥住高腳杯脆弱而剔透的細頸的模樣,到底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
一個讓人看不清年齡的女人。
聽到丁西城的腳步聲,娜娜擡起頭,似乎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笑的眯起了眼睛,很開心的一敲旁邊空着的高腳杯:“你來了?我就知道,你總會上門來的,喏,正好多放了一個杯子。”
丁西城把身上的大衣放在椅背上,走到娜娜身邊,沉默着坐下,接過娜娜遞過來的杯子,神色寥落:“自己一個人喝酒,還放一對杯子,很孤獨?”
他用的是孤獨,而不是寂寞。
寂寞是可以找人陪伴解決的,可是孤獨不能。
娜娜笑了一下,眼神閃爍,這個年紀笑起來,居然還是有少女的感覺:“對,很孤單,擺個杯子,假裝有人陪我喝酒,你看,這不是把你盼來了嗎?”
“找人陪你喝酒,不難。”丁西城有些費解的拿過香檳給自己倒上,覺得娜娜也是個奇怪的人。
她依舊漂亮,家財可觀,如果想要找一個人陪伴,那麼很多人願意,何必這樣孤孤單單的,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娜娜臉上的笑容更深,雙手撐着下巴,似乎陷入了回憶:“找個人很容易,找個男人一點都不難,可是找個像你爸爸年輕時候的男人,真是難啊。”
她的聲音裏帶着些許遺憾,很有懷念的意味,然而卻聽得丁西城一皺眉,幾乎是生理xin的不適。
那畢竟是他的爸爸,現在他和他爸爸當年的仰慕者,把自己抱走的女人坐在一起喝酒,真是——人生奇妙。
奇妙的有點過頭了,不是那麼令人舒服。
“你還是別惦記我爸爸了,他現在和我媽媽過得很幸福,你當年就像個瘋子,你自己知道嗎?”丁西城冷着臉,把酒杯放到脣邊。
娜娜被頂撞了一下,也沒生氣,反而拖着腮幫,笑的一臉甜蜜:“誰惦記你一把年紀的爹啊?我愛的,是當年個丁默,那個意氣風發的,渾身都閃爍着光芒的男人,劍眉星目,帥的一塌糊塗。不是現在你家裏那個老頭子,而且瘋子又怎麼了,年輕的時候,沒有爲愛瘋過一把,好意思說自己活過?”
丁西城被噎了一下,有些不理解的看向娜娜:“當年的我爸爸……所以,你是個顏控,喜歡的是我爸爸的臉?”
“膚淺。”娜娜白了丁西城一眼,又微微笑了一下:“你不懂的,我愛的丁默啊,是那個時候,那個時候的丁默,他活在我的記憶裏,永遠是當年的樣子,現在的丁默,老了,不僅是臉,心也老了,不是當初我愛的那個人了。或者,那個時候,我愛的不是他,而是他帶給我的感覺……”
那個時候的自己,剛剛開始新的生活,從無邊黑暗中逃了出來,是那麼的渴望光明和愛,那麼的缺乏安全感,彼時遇見丁默,簡直有種天神從天而降的感覺,符合一個小女孩對夢中情人白馬王子的全部憧憬與定義。
所以,沒有理由不去愛他,哪怕明知道,自己喜歡的,和實際上的那個人,多少是有出入,哪怕明知道,那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
可是,沒辦法啊,好想擁有他。
之後經歷的種種,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當初偏執的要命,可是那種爲了心上人豁出去一切的不要命,是那麼的難得,之後再沒有過。
娜娜想到這些,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回想起前些日子又陰差陽錯的撞見過丁默一次,那時候的情景,她記得非常非常清楚。
那天她去丁氏找丁西城,剛剛出門,就看到了丁默和白月手挽着手,從車子裏走出來,想來是一起去找他們的兒子。
丁默身材依然高
大,只眼角眉梢多了些許滄桑,鬢邊有點白髮橫生的意味,曾經意氣風發,濃如點墨的眸子,蒙上了歲月的風霜,那眼神不復曾經的張狂與恣意——雖然依然是個風度翩翩,在人羣中一眼可以看到的出衆男人。
但是,曾經讓娜娜爲之心動的那種氣質,卻是蕩然無存了。
白月依舊是一襲典雅的深色長裙,頭髮挽的一絲不苟,兩個人神態親密而自然,是半世恩愛的夫妻模樣。
娜娜帶着遮住了半張臉的大墨鏡,把下巴低下來藏在圍巾裏,匆匆的從兩人身邊走過去了。
擦肩而過,丁默只覺得心頭微微有些異樣的感覺,才要回頭再看一眼,就聽到了白月的聲音:“怎麼了,想什麼呢,都愣神了。”
“沒有。”丁默笑了一下,伸手扶住白月:“你小心點,這裏有臺階,別摔倒。”
“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白月莞爾,在丁默的攙扶下慢悠悠的我走進丁氏的大門,兩個人溫言軟語的聲音,漸漸聽不到了。
一切都像是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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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坐回車子裏,在正午的陽光中眯起了眼睛,只覺得前塵往事呼嘯而去,而剛剛遇見丁默,自己竟然心裏意外的平靜。
那曾經讓她用生命去袒護的男人,如今在她面前走過去,她竟然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或許,是因爲她和他,都變了吧。
愛上那個時候的他,愛上被他迷醉了的自己,愛上自己求之不得的那份感覺,那份希望……
等到有一天,自己擁有了足夠的能力和自信,那麼回頭去看,就發現當年的那個男人。
也不過爾爾。
這是一種複雜而又微妙的感覺。
此刻娜娜雙手撐着下巴,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最愛的,應該是我自己吧。”
丁西城聽的雲裏霧裏,顯然不能懂得娜娜的悲傷從何而來,他淺淺的抿着杯子裏的香檳,終於有點繃不住了:“我十分,極其的討厭明亦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