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可不可以給我一個凳子?」
攤主伯伯笑呵呵把自己坐的凳子搬過去了。
天北從小包包裡拿出一條手絹,墊在上面,然後脫了鞋踩上去。
這孩子,教養真好。
天北把槍扛在肩上,眯著一只眼睛在瞄位置,薑錦禹怕他摔倒,站在他後面。
「砰。」
第一發,偏了。
攤主伯伯立馬安慰:「沒關係,打不中伯伯也給你一個小的玩偶。」
天北說了謝謝,然後繼續瞄準。
小小的個子,扛著槍,站得筆直,有模有樣地在校準,乍一看,真像那麼回事,這粉雕玉琢的小奶娃娃,還別說,有幾分風骨和氣場。
白白嫩嫩的小手扣動扳機,打出了第二槍。
這一發,中了。
攤主伯伯又驚又喜,連忙鼓掌:「哎呀!好棒啊!」
被誇了的天北對老伯說了謝謝,又繼續瞄準。
第三發,又中了。
攤主伯伯覺得小孩運氣真不錯,笑著誇:「太棒了!」
第四發……
攤主繼續誇:「真是太優秀了!」
第五發……
攤主覺得不可思議了:「又中了!」
第六發……
攤主懷疑他眼花了:「不是吧?」
第七發……
攤主開始懷疑他的槍和氣球:「還中?」
第八發……
攤主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又中?!」
第九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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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主摸了一把頭,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媽呀!」
第十發……還是中了。
除了臥槽,攤主已經找不到詞來表達他的心情了,他擺一天的攤,也就遇到那麼一兩個十發九中的,不是練過的,就是退伍的,這個三四歲的奶娃娃……
噢,這個世界怎麼了?
攤主把放在架子最上面那個最大的毛絨熊拿下來,笑強顏歡笑:「孩子,你會打槍啊?」
天北從椅子上下來,穿好鞋,把手絹收好:「我爸爸教的。」
小糰子語氣是很自豪的。
攤主笑得跟哭一樣:「你爸真厲害。」惹不起啊惹不起
天北用力點頭,並且禮貌道謝。
攤主不舍地把玩具熊給了薑錦禹,由衷地說:「這孩子以後必成大器啊。」
薑錦禹沒說什麼,褚戈相當驕傲地說:「那當然了!」
攤主呵呵嘿嘿。
「舅舅,給我抱。」
薑錦禹把玩具熊給了天北,那熊還不止兩個他那麼高,他吃力地用兩只手抱著,因為有包裝袋裝著,也不怕掉在地上。
天北抱著熊,走到對面賣花的小女孩跟前,那女孩穿得單薄,身上的體恤衫洗得有些發白,八九歲大,她看看天北,又看看他手裡的玩具熊。
天北說:「姐姐,我可以用這個跟你換一朵花嗎?」
女孩回頭看了看母親,母親沒有說什麼,才點頭,不禁笑了:「好。」
天北把玩具熊給了她,女孩的母親挑了一束最漂亮的玫瑰給他,他只要了一朵:「謝謝。」
女孩笑得很開心,她母親也笑了。
天北帶著那朵玫瑰走了。
褚戈牽著他:「天北不喜歡玩偶嗎?」
他嫩生生的聲音說:「天北是男孩子,可以不用玩偶。」他回頭,看了看那個賣花的女孩,「那個姐姐看了很久,她一定很喜歡。」
褚戈摸摸他的頭。
天北被教得很好,像他母親一樣善良,像他父親一樣睿智,是個小君子。
薑錦禹的電話響了,是薑九笙,他說了兩句,把手機給了天北接。
「媽媽。」
薑九笙在電話裡問:「玩得開心嗎?」
天北笑著回答:「很開心。」
「遊樂園人很多,要跟緊舅舅知道嗎?」
「知道。」天北嗅了嗅手裡那朵玫瑰花,跟媽媽說,「媽媽,我用贏來的玩偶換了一朵玫瑰,要送給你。」
薑九笙心都要化了:「謝謝天北。」
他奶氣地說著大人的話:「不用謝,周暢老師說,鮮花要送給美麗的淑女,我想給媽媽送花,但是紳士不能折院子裡的花,所以我給媽媽贏了一朵玫瑰。」
周暢是個很厲害的禮儀老師,曾祖父曾是一位西方伯爵的啟蒙老師,天北就被教得很好。
薑九笙輕笑著說:「謝謝我的小紳士。」
「不用客氣。」
他和媽媽又說了一會兒話,才把電話給了舅舅,舅舅他說了兩句,然後才掛了。
前面是過山車排隊的地方,有很多人,天北還小,他們不坐過山車,挑了人少的地方去。
褚戈怕有人撞到天北,便抱著他,可還是讓人撞到了他的手,那朵玫瑰掉在了地上。
天北擰擰秀氣的眉:「叔叔,你撞壞我的花了。」
對方穿著棒球衫,戴了一頂鴨舌帽,帽子壓得很低,抬頭後,突然伸出手。
褚戈一把截住他的手腕,把天北往後藏了藏:「你是什麼人?」
對方揣在口袋裡的那只手突然抬起來,攥了根注射器,直接就往褚戈手臂上扎,她鬆開手,立馬後退躲開,放下天北,她擋在前面,大喊了一聲:「King,Yan,幫我護著天北和錦禹。」
薑錦禹把天北抱起來,護著往後。
King和Yan就在幾米外的地方,立馬衝過來,Yan去護著薑錦禹和天北,King去褚戈那裡幫忙:「Chuge小姐——」
她沒時間多說,命令:「你也去錦禹那!」
King猶豫了一下,聽從了。
這時,人群裡出來二十幾個人,圍著褚戈逼近。果然,不是沖著天北來的,是沖著她來的。
她一腳踹倒了一個,選了個人少的方向把人引開。
天北外出,時瑾自然是派了人跟著保護,十幾個保鏢都來了,還有秦左,牢牢把天北圍在中間,King和Yan見這邊安全了,立馬追去褚戈那邊援手。
薑錦禹把天北給到秦左手裡:「你把天北帶去安全的地方。」
他要去褚戈那裡。
秦左攔不住,打了電話求援。
天北有點嚇到了,小臉倉白,乖乖窩在秦左懷裡,對薑錦禹說:「舅舅小心。」
遊樂園的海盜船在維修,那周圍的空地都沒有人,這會兒,十幾個男人圍著中間三個人,King和Yan一左一右地把褚戈擋在中間。
領頭的男人個白種人,眼睛是藍色,手裡拿了根鐵棍,說的是英文:「最好乖乖跟我們走,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褚戈面不改色:「是誰派你們來的?」顯然,這些人只是要抓她,不是要殺她。
男人逼近:「跟我們走了你就知道了。」
「那就要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
她捲起袖子,側踢了一腳,踹倒了一個男人。
對方二十幾個人,頓時一起圍攻上來,他們的目標是褚戈,刻意把King和Yan隔開,兩人被逼得無路能退,King顧不了那麼多了,直接拔了槍,幾乎同時,對方也拔了槍,然而,誰都不敢輕易開槍,這裡是江北,不是洗粟鎮。
就是這時候。
海盜船裡藏著的男人跳出來,站在褚戈後面,掄起了鐵棍。
她猛地回頭,鐵棒已經撞進了視線,出於防禦本能,她抬手擋住頭,沒等鐵棒落下,身體被重重撞開。
是薑錦禹。
他抱著她,在地上滾了幾圈,她躺在草地上,這才看清他的臉,當即就怒了:「你是不是傻,不知道躲遠點!」
他說:「擔心你。」
他後面,那個白種人抬起了手裡的鐵棒,褚戈來不及思考,抱著薑錦禹轉了半圈,位置調換,她在上面,那棒子狠狠打在了她頭上。
「褚戈!」
「Chuge小姐!」
「砰!」
槍聲響在上空,開槍的是秦左,她帶了十幾個人過來。
對方領頭的那個白種人立馬用英文下令撤退。
天北醫院。
時瑾手術結束後就去了急診室。
天北看見爸爸來了,從椅子上下來,跑過去:「爸爸。」
時瑾摘了手套,把他抱起來,仔細查看:「有沒有受傷?」
天北搖頭:「我沒有,褚姐姐受傷了。」
時瑾稍稍鬆了眉頭,把天北放下來:「去我辦公室裡待著。」
「哦。」
時瑾從推車上拿了個乾淨的口罩,給天北戴上,對醫助肖逸道:「肖醫生,麻煩你幫我帶他過去。」
「沒問題。」
時瑾又拿了副一次性的醫用手套給天北戴上,有點大,他把他的袖子都塞進去,囑咐他:「不要亂跑,知不知道?」
「知道了。」
時天北乖乖讓肖逸牽著,去了爸爸的辦公室。
「怎麼回事?」時瑾問薑錦禹。
他搖頭。
那群人已經撤了,是誰派來的還不清楚。
時瑾沒有說太多,簡明扼要:「她身份特殊,你要是沒想法,趁早斷乾淨。」
薑錦禹抬頭:「有想法呢?」
「做好心理準備。」
時瑾沒有再說什麼,急診室的大夫出來,問:「哪位是病人家屬?」
薑錦禹過去:「我是。」
「去辦一下住院手續,外傷沒什麼大問題,不過頭部被重擊,可能會有腦震蕩,還需要留院觀察兩天。」
褚戈晚上七點才醒。
她一睜開眼,就看見了薑錦禹的臉,腦袋還不太清醒,愣愣地眨了兩下眼。
「錦禹?」
「嗯。」薑錦禹把椅子挪近一點,聲音比平時輕柔了許多,問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褚戈搖頭,揉揉眼睛:「跟做夢一樣。」她咧嘴笑了,「一睜眼就能看見你。」
她小臉慘白的,眼睛卻很有神,說:「這一下挨得好值。」
說著她就要坐起來。
薑錦禹按住她的肩:「別說太多話,也別動,有可能腦震蕩了,你躺著。」又問,「頭痛不痛?」
「不痛。」她笑,舔了舔乾燥的唇,「看見你就不痛了。」
薑錦禹起身,去幫她倒水。
King從病房外面進來:「Chuge小姐,天哥的電話。」
「給我。」
她要坐起來,薑錦禹過去扶她,把水杯給了她,就起身迴避了。
她喝了一口水,才接通了電話:「父親。」
褚南天任何開場白都沒有,言簡意賅,且不容置喙:「立刻回洗粟鎮。」
就知道會這樣。
她用絕食威脅父親來的江北,答應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旦有危險,立馬回去。
褚戈不想回去,所以,她要先發製人。
她換了一副委屈的語氣:「父親,你不愛我了。」她控訴,「我都受傷了,可你問都不問一句。」
她非常委屈:「一開口就兇巴巴。」
她哼了哼:「既然你都不愛我了,就不用管我的死活了。」
又氣鼓鼓的:「讓我自生自滅吧。」
最後,她深明大義般:「女兒不會怨父親的。」
還惡人先告狀!
褚南天不吃她這一套,語氣很強硬:「你的傷King已經都跟我說了,少跟我東拉西扯,立刻回來。」
她堅決拒絕:「我不要。」
褚南天語氣冷了冷:「褚戈,別胡鬧。」他花了那麼大精力把她出境的所有信息都遮掩,還是讓人惦記上了,可見對方有多不簡單。
「我沒胡鬧。」她沉默了好久,用鄭重其事的語氣告訴她父親,「我真的很喜歡他。」
洗粟鎮是一個沒有春天沒有夢幻的地方,只有殺生予奪,從她的十七歲到現在,所有青春裡偷偷做過的夢,都是薑錦禹。
褚南天於心不忍:「我幫你把人一起綁來就是了。」他女兒喜歡的,他搶也要幫她搶回來。
她說不好,說不要:「父親,我在洗粟鎮都不快樂,怎麼能把他也困在那裡。」
她的太爺爺,她的爺爺,都在洗粟鎮稱霸,她的父親也例外不了,就是想退都退不出那一灘爛泥,還有她也是,從她出生,她就在洗粟鎮了,那個地方,罌粟開得越盛,越讓人壓抑,越讓人喘不過氣來。
褚南天沉默了很久:「那也沒你的小命重要。」
她毫不猶豫:「有,他很重要的。」聲音有點哽咽,她求父親,「別讓我回去好不好?」停頓了一下,「父親,我不喜歡洗粟鎮。」
也不喜歡洗粟河,不喜歡河邊的罌粟花,不喜歡年幼時父親送的那把槍。
褚南天久久沉默。
「我會給你準備那邊的國籍和身份,再多派一些人過去,今天這樣的事情如果再發生,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要把你帶回來。」
他還是妥協了,到底還是心疼她。
她眉間的陰鬱消散了:「謝謝父親。」她又問父親,「查到了嗎?是誰做的?」她想了想,「對方好像並不想要我的命,只是想抓我。」
褚南天一向不讓她沾手這些事情:「你不用管,我會處理。」
翌日上午。
薑九笙帶了天北來醫院探病,褚戈精神已經好了很多,也沒有出現腦震蕩的癥狀。
「葉老師有課來不了,」薑九笙把保溫桶放下,盛了一小碗出來,「這是她煲的湯。」
褚戈嘗了嘗,味道很好:「一起喝嗎?」
薑九笙搖頭,天北也跟著媽媽搖頭。
「錦禹是男孩子,有不方便的地方,給我打電話。」
「好。」
薑九笙還說了些要注意的事項,褚戈都一一應下了。
「褚姐姐,」天北站到病牀旁邊,「你還痛嗎?」
褚戈摸了摸天北的小帽子:「不痛了。」
天北以為褚姐姐喜歡他的帽子,就把帽子拿下來給她玩,他去水果籃裡拿了一根香蕉:「我給你剝香蕉。」
小可愛呀~
褚戈感覺她已經被治癒了:「謝謝天北。」
「不客氣。」
「天北來了。」是普外的小晴護士,她過來換藥,也認得時醫生一家,尤其是小天北的臉,和他爸爸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醫院上上下下的醫生護士沒誰認不得。
天北記性好,認得許多護士阿姨,上前去問好:「小晴阿姨好。」
小晴護士瞧著那張粉嫩嫩的小臉,母愛頓時泛濫成災:「哎喲喂,我的小乖乖啊。」實在忍不住,輕輕捏了捏『小時醫生』的臉。
『小時醫生』很嚴肅:「阿姨,不能捏紳士的臉。」
哈哈哈!
這正經嚴肅又不失周到禮貌的樣子,跟他爸爸一樣一樣的,小晴護士被逗樂了:「好好好,不捏,我們小紳士要不要喝酸奶?」
天北看媽媽,媽媽點頭了,他才點頭說要。
小晴護士心都被萌軟了:「像誰呀,這麼乖。」
這麼乖。
想偷。
天北認認真真地回答了一句:「像爸爸。」
你爸爸可不乖。
小晴護士捂嘴笑,天北這個小爹控啊。
下午四點。
薑錦禹下完課就來醫院了,褚戈正無聊,在看高數,他一來,她就把書放下了。
「你幫我請假了嗎?」
薑錦禹坐在牀邊的椅子上:「請了。」
褚戈又問他:「導員問請假原因了嗎?」
「沒有。」
褚戈的導員認得他,沒有多問細節。
她笑得很壞的樣子:「那有沒有問我們什麼關係?」
她的導員是位年輕的女士,比起請假原因,她對八卦更好奇一點。
薑錦禹停頓了三秒:「……有。」
褚戈湊過去:「你怎麼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