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明月思緒紛亂之間,苑竹已經取了湯婆子和紅花油回來,見到明月正坐在榻上出神,便放下手中的東西上前關切道:“主子這是怎麼了?”
明月被苑竹的呼喚扯回思緒,轉首對上苑竹關懷備至的眼神,有些閃躲地開口道:“沒什麼。”
苑竹是個明白人心思的人,自然不會多問,只是將那湯婆子拿到明月的被衾中道:“這幾日溼寒,奴婢明日便準備一些柴來把主子的被褥都薰一遍,好讓您睡的舒服一些。”
明月頷首一下,苑竹便來到牀邊爲明月的膝蓋上藥。
淡紅色的紅花油帶着嗆鼻的味道鑽進鼻腔,明月微微顰蹙一下眉心道:“你怎麼還是取了紅花油?有沒有驚動舅舅?”
“主子放心吧!”苑竹小心翼翼地爲明月在膝蓋上塗抹紅花油,應手心一點點的揉開,滲透到肌理之中道:“奴婢方纔過去的時候是別人看守着藥房,所以不曾驚動將軍。”
明月的心中稍微安了一下,這纔有些唏噓地開口道:“這一陣子舅舅格外注意藥房的事情,有事沒事幾乎都是自己守在那裏。”
苑竹聞言也是細思一下,旋及又在自己的手上倒了一點紅花油道:“主子這麼一說還真的,似乎將軍最近很是仔細藥房的動靜,四叔還覺得有什麼不妥?”
明月微微搖首,輕聲道:“之前舅舅因着和上官豐之間起了爭執,所以纔會被陷害得了時疫,現在可能更擔心上官豐會打藥房的主意。所以才日日守候在那裏吧!”
苑竹輕嘆一聲,將取了湯婆子過來護在明月的膝蓋上道:“將軍心思深沉,有什麼事情也不肯輕易說出來。這些時日憔悴了不少。”
水樣星眸在昏黃的燭火下面顯得有些熠熠生輝,她仰首看向那些明亮,卻是沉默了一陣子,靜默了半晌後,明月才幽幽地開口道:
“苑竹,你相信回魂嗎?”
苑竹一怔,顯然沒有料到明月會說這樣的話,然而她很快便沉穩下來,沉銀一下才道:“主子是指重生嗎?”
“重生”二字方一從苑竹的口中傳出,明月便是陡然一驚,她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湯婆子,上面套着的紫荊花刺繡花紋在手指的摩挲下變得凹凸有致。
明月下意識地點首,低低道:“不錯,就是重生。”
苑竹略略一想,聲音才陳肅道:“過去倒是聽聞一些老人說過,若是一個人再死前一直有着執念或者有很大的冤屈,便會還魂重生,爲自己的前世申訴抱冤。”
苑竹說話間收拾了那些藥油,才道:“奴婢知道的也不過是一些道聽途說,並沒有什麼真實的依據,所以也不全信。主子怎的想起來問這個?”
明月聞言身上的動作細微地凝滯一下,旋及纔回神過來。藉着昏黃的燈火,便將剛纔的不自然掩飾過去道:“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而已。”
苑竹重新來到明月的睡榻下面,坐在地上道:“奴婢今日聽到巧兒姑娘說主子受了一些驚嚇,可是因着那老嫗的緣故?”
星眸垂下,明月不自覺地挑了眉毛道:“也沒什麼。人總是有老糊塗的時候,說的話也不可以全然相信。”
見到明月這樣回答,苑竹的心中安了幾分,聲音蘊着幾分懷慰道:“主子眼下要操心的事情很多,須得一件一件的來。有些事情是需要時機的。所以還請主子能夠耐心等待。”
“已經等了那麼久了,自然不在乎這一時。”明月聽到苑竹的寬慰心中也舒坦了幾分,這才低低迴道:“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罷!”
與此同時,丞相府。
上官香嬋的房中此刻還是燈火通明,燭光搖曳之下顯得滿室搖着一片昏黃。
彼時外面正小雨瀝瀝,如妍正準備了枸杞香茶爲上官香嬋驅寒,她一邊慢條斯理地用纖纖玉手執起茶蓋,將上面的枸杞一點點瓢開,一邊等候消息。、
做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如玉便帶着一名女子急匆匆地打着傘來到上官香嬋房前的長廊下,之間那女子身上披了一件斗篷,大而闊的兜帽將自己的臉完全遮住,她身後跟着兩名侍婢,此刻也被雨水淋的不輕。
如玉伺候着她脫掉身上的外套,這才進到房中。
上官香嬋聽到推門聲,便正了正衣襟坐好等候。
明亮的燭火將室內的潮溼氣味卻驅散了一半,那女子方一進屋,便被那光亮晃得有些睜不開眼睛,她一晃神,便被人攙扶着來到上官香嬋的面前。
脣角捲起,上官香嬋似笑非笑地將面前的茶向那女子推了推,聲線四平八穩地道:“許久不見三娘了,最近在孃家保養得更滋潤了。”
燈光將林夢心的臉照了個清楚,只見她今日穿了一件絹紗流彩暗花紋藕荷色羅衫,領口袖間皆是金絲線勾勒得繁複花紋。
一頭青絲挽起,梳做一個簡單倭墮髻,鬢邊的簪花全部是用捻金銀絲織錦製作的花嵌,尤其是髮髻上的一支鎏金鑲嵌紅寶石的並蒂蓮花簪子,在這跳躍火苗的照射下更顯得她雍容華貴,整個人看起來熠熠生輝。
而林夢心本人也要比從前保養得更加得宜,面色看起來更加紅潤了一些,身體圓潤纖和有度,整個人看起來丰韻了不少。
林夢心不自覺地一笑,旋及執起桌子上那隻白瓷描玉竹的茶盞道:“若是不保養的好一些,難免會被府中的一些狐妹子給踩在腳下了。”
上官香嬋隨手捻起腰間的縐紗手絹掩了掩脣角,才道:“說的也是,從前二孃得意的時候,也少有您這般光鮮亮麗,到底是蓮葉姐姐有能耐,才叫您現下容光煥發。”
林夢心聞言,面上頗有得色,她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才悠悠開口道:“府中最近有人大唱翻身記,如今正在得意的時候。我自然是要出去避避風頭,你怎的現在就叫我回來了?”
上官香嬋眼角餘光瞥了一眼自得的林夢心,眼底極快地劃過一絲不屑地鄙夷,旋及養着笑臉道:“人總有得意的時候,但是您一回來,這二人不就得意不起來了?”
林夢心從前被王秀芝壓制的很重,心中原本就因爲自己的是庶出的緣故壓抑不已,而如今上官香嬋幫助他的女兒成爲了皇上的妃嬪,她自然是一番揚眉吐氣,雖說她們的敵人上官明月卻因爲各種原因進了宮,但是她不在府中,林夢心和王秀芝之間就更好鬥一些,一時只見也是不分上下。
然而前一段時間,林夢心的母親因着身子有些不爽快,便叫她回家侍疾。林夢心雖然不甘心此刻離開,但是到底因着明爭暗鬥的事情心中也有些疲累,乾脆藉着這件事情回到自己的孃家享受了半個月的清福。
說是回家侍奉其實也不不過是個幌子,林夢心現在的身份也是水漲船高,說是炙手可熱也不爲過。如今她回孃家幾日,王秀芝便藉着由頭重新得到了上官豐的寵愛,自然是叫她心中有些不平衡的。
林夢心聽到上官香嬋的奉承,還是比較受用的,她擡手捋了一下鬢邊垂下的累累紅珠流蘇,手腕上那支色澤極翠的老坑玉鐲便在碰撞之下發出一聲清響。
“這王秀芝在府中這麼多年也不是白呆的,她能再度起勢也是意料中事。”林夢心到底還是老油子,自然知道喜怒不形於色這樣的說法。
畢竟自己女兒蓮葉能夠上位也全憑上官香嬋的幫助,由此便可見她的手段並不一般,林夢心在她的面前還是存了幾分遮掩的。
上官香嬋也不急於勸說,只是淡淡一笑,美眸流轉一下道:“三娘也是好氣xin。現在也沉得住氣。只是上官明月已然回府,想來今後的日子不會好過了。”
“什麼?”林夢心驀然聽到明月回府的事情果然陡然一驚,她手下驟然攥起,然而很快便端正坐好,口氣中微微含着一點詫異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上官香嬋擡手將鬢邊的碎髮撩起挽到耳後,似是不在意地道:“前幾日皇上親自下旨,已經恢復了上官明月醫女的身份。甚至賜了她醫女聖手的稱號,命她暫居丞相府中治理京郊的時疫。想來她現下人還在京郊沒有回來。怎麼,三娘竟不知道這件事情?”
林夢心的眼中充滿着不可置信,但是她終究壓了幾分,忍耐住幾欲出口的埋怨,沉聲道:“這幾日我一直在孃家,自然還沒有聯繫到蓮葉。”
她頓了頓,隨後調轉話鋒對着上官香嬋道:“你這麼急着叫我回來便是因爲這件事情罷?”
上官香嬋聞言倒是神色淡淡,好似平靜的湖面一般不見起伏,脣角微微上揚道:“若就是這件事情也就算了,只是上官明月現下頗得爹爹的寵愛,只怕是眼瞅着炙手可熱,三娘你將來扶正的希望只怕是越來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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