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曾經芳華(一)

發佈時間: 2023-05-19 07:0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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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陋的木屋坐落在密林的一處隱祕的空地當中,明月攙扶着身畔的苑竹,侍衛與男人一起扶持來到此處。

 一路上明月已經留心採了一些草藥,儘管藥效不算很好,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能消炎的。

 木屋當中的陳設很是簡單,侍衛已經長了幾盞昏暗的蠟燭,四人終於是有了一個安身的地方,明月將一路上採來的草藥搗碎,分別爲三人上藥。

 苑竹只是一些皮外傷,面上有些青紫,但是沒有什麼大礙。

 相比之下侍衛和那男人經過一番惡戰上也是傷痕累累,男人似乎更重一些,在明月檢查之後才鬆了一口氣——終究都是一些刀傷,但是傷口很淺,雖然血跡看起來驚心動魄,但是簡單地包紮之後,也沒有什麼事情了。

 侍衛這邊已經自行將傷口包紮好了,明月停下手中的動作,便見到他默不作聲地退了出去,正在外面燒水。

 “你流血有些多,等下要多喝些水。”明月輕聲囑咐,那人便有些不自然地感激道:“多謝你。”

 明月整理了一下旁邊的紗布,才道:“最近不要再碰貓了,以免傷口發炎,往後幾日我會讓苑竹給你們送些草藥。”

 男人沉着幾分,卻是道:“你真的是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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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屆時苑竹正端着一盆熱水進來,卻是將那木盆放下道:“在你面前的就是如假包換的欽賜太子妃,只是還沒有成親而已。”

 男人見到苑竹的樣子,心中有些愧疚,明月面上不見息怒,只是淡淡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謝子懷。”男人有些愧疚的眼神終於閃爍幾下,因着明月的話而緩和道:“我……奴才名叫謝子懷。”

 簡短頷首一下,明月明眸在謝子懷的面上劃過幾分,纔有些疑惑地道:“你似乎很是精通飼養貓兒?”

 點頭幾下,男人才艱難地動了動脫臼的肩膀——明月已經爲他接上了,但是現在卻淤腫的厲害,不能活動自如。

 “從前在家鄉便經常幫人養貓捉老鼠,但是那幾年鬧饑荒,我們沒有飯吃,自然也不會有人捉老鼠了,所以奴才也沒有生計活,纔來到宮中做低等的侍衛。”男人絮絮叨叨地開口,似是講故事一般:“讓太子妃見笑了。”

 心念一動,明月似是想到什麼似的道:“那麼芳常在的貓也是你送給她的了?”

 謝子懷的神色變得沉鬱了幾分,眼中好似崩斷地岩石一般碎裂開來,哀傷從那些縫隙當中無孔不入地流出。

 他垂下頭,良久,才低沉地道:“不錯,她常日在宮中日子寂寥,我便尋了一隻還機靈的送給她作伴。”

 “她很喜歡。”謝子懷提起舊事,眼前好似浮現起曾經在一起的畫面,有些迷離地擡首,澀然一笑地道:“奴才曾經有幸在皇上的御花園中打掃過,那時候御花園時常有野貓出沒,奴才便仗着自己的幾分本事,在那裏尋了個差事做。”

 明月不動聲色地坐下,也不打斷謝子懷,凝神聽着他的回憶:“……又一次我在御花園中設套捉一直饞嘴的貓,卻不想那貓無意中衝撞了她……”

 手下有些躊躇地搓着,謝子懷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似乎神思再次回到了初次遇見芳常在的時刻:“她嚇了一跳,我也嚇壞了,怕野貓衝撞了宮中的小主,自己的職位也會丟掉,幸而我很快地捉住了那隻貓,她就以爲是我救了她。”

 往事好似水滴一般垂垂落下,滴在謝子懷暢遊在回憶之海的面上,泛起一層層難得地笑意:“後來我才知道她是皇上新晉的答應小主,但是皇上有太多的妃嬪,漸漸的,他就不怎麼見芳兒了,芳兒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到御花園中散步,我便躲在那些假山後面偷偷看她。”

 苑竹靜靜地起身,用那熱水清洗着自己的臉,撩撥水的聲音將謝子懷的回憶打斷,他似是醒神過來。終於自知尷尬地低首:“奴才話多了。”

 水蔥似的指甲彈了彈自己的裙面,那上面只用着深一色的曇花暗紋繡,脈絡分明的細線在手下涇渭分明,然而其中糾|纏着的千迴百轉,便似謝子懷此刻對芳常在的回憶一般厚重。

 “無妨,你說便是。”明月聲音柔和了一些,清麗的姿容讓謝子懷身上的緊繃放鬆了幾下。

 “多謝太子妃。”謝子懷因着明月的臉色,已經逐漸褪|去方纔那種暴戾的氣勢,只是化作淡淡的悲傷縈繞。

 “我知道她不受寵,必定過的好不到哪裏去,便送了她一直貓兒,希望可以幫她打發一些時間,哪怕是讓她笑一笑也好。”謝子懷呼出一口氣,看着手上的傷痕:“我們是真心的,但是……”

 謝子懷的臉上顯露出一種極其扭曲的痛苦的神色,他眼中泛紅,一個七尺男兒便這樣在明月的面前垂垂落淚:“我從不想奢求什麼,哪怕她就這樣一直伺候着皇上,但是我只要在她的身邊守護着她就可以了……”

 心中隱隱地升騰起幾分不忍,明月輕嘆一聲,心念電轉之間,纔好似想到了什麼似的道:“我知道你傷心,但是有件事情,要和你問清楚。”

 謝子懷擡起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抹了一把眼淚道:“太子妃儘管問。”

 明月與苑竹對視一眼,明白她也疑惑這件事情,便道:“你養的貓兒是不會無緣無故發狂的是嗎?受到驚嚇的時候會不會?”

 謝子懷有一瞬間地閃神,才驚異地道:“怎麼會?福瑞是這裏面最靈敏的貓,它從不因爲一點驚嚇就發狂的,除非是有人刺傷了它——”

 謝子懷的反應和話語讓明月的心中驀然一沉——看來之前的事情果然是有人動了手腳,原來芯妃受驚的事情真的是早已經安排好了的,這樣環環相扣,終究是用盡了芳常在這顆棋子,就連一絲一毫也不肯放過。

 謝子懷原本還有些疑惑,但是一聯想到芳常在的死因,卻是有些不解地問:“是福瑞怎麼了嗎?”

 搖首幾下,苑竹才解釋道:“你難道不知道芳常在爲何會被禁足嗎?”

 “禁足?”謝子懷的樣子便足可以說明他真的是全然不知,他將探詢的眼神轉向明月,後者才,清零地頷首一下道:“不錯,想來芳常在已經被禁足,自然不會有人通知你這些事情。”

 謝子懷聞言,卻是有些不可置信,繼續問道:“是因爲福瑞嗎?”

 明月心中才是感嘆一下這人反應算快,輕聲道:“你送給芳常在的貓走丟了這件事情你知道,但是你卻不知道福瑞在皇后的宮中突然發起了瘋,衝向了正身懷六甲的芯妃。”

 “怎麼會……”謝子懷滿眼的吃驚,他搖頭道:“福瑞不會這樣的,必定是有人對它動了手腳——”

 “你便這樣肯定?”

 明月似是有幾分遲疑,但是回答她的卻是篤定地搖首道:“絕對不會,福瑞雖然是一隻貓,但是卻是最有靈xin的,絕對不會做出這樣失控的事情。”

 明月的眼神沉了幾分,才道:“芳常在的貓衝撞了芯妃,致使她懷胎七月便早產,生產的時候更是兇險異常,幾次差點活不下來,所以黃航纔會嚴懲芳常在,將她禁足在自己的宮中,至於她謀害二皇子的事情——”

 “也一定不是她做的。”謝子懷沒有遲疑,繼續道:“芳兒雖然脾氣不好嗎,但是心機也沒過那麼多,我之前聽那些焚燒屍首的小太監們說了二皇子的事情,必定是有人脅迫了她——”

 “這便是了。”明月垂下雙眸。看向情緒有些激動的謝子懷道:“想來你們的事情已經有人知道了……”

 “什麼?”謝子懷雖然心中早就有了準備,但是當明月將這件事情清楚地說出來的時候,還是有幾分震驚,他脣角有些顫|抖地道:“那芳兒——”

 “不錯。”輕點下頷,精巧的下巴在昏暗的火光當中顯現出點點墨色的陰影,將明月的臉型勾勒的恰到好處:“芳常在會認罪,大概也是因爲你的緣故。”

 謝子懷的身形搖晃了一下,原本有些憤怒的眼神此刻卻茫然失去了焦點,渙散的眼神之中是無盡地絕望與自責,他深深地將自己的頭埋進膝蓋,良久,雙肩顫|抖不已。

 苑竹見狀,垂垂地哀嘆一聲,便退了出去,不多時,她才端着一個小小的杯子進來,明月的聲音也才清凌凌地繼續道:“苑竹曾經告訴我,儀貴妃請求皇上不要誅連芳常在的九族,甚至還以二皇子的名義寬仁芳常在,准許她保留全屍焚化,想來也是芳常在爲了保住自己的父母與你,才肯背了黑鍋。”

 謝子懷將頭埋起來不語,但是身上的顫|抖卻更加的厲害了,苑竹的眼中有些不忍,看向一旁的明月。

 “他終究要知道。”明月的聲音遲疑一下,才繼續開口:“免得他這樣一直怨恨卻不知道究竟是誰害死了他心愛的人。”

 苑竹聞言,終究是若有所思地上前,將那水遞過去道:“芳常在這樣盡全力保全了你和她的家人,若是她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心中也不會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