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來不及細細觀看,她自是不在意這些東西的,不若都是一些已經死去的人,已經沒有任何威脅。
繡着上下翻飛地金葉蝶地裙襬在草叢之中穿行,蓮步行動間將草叢之中隱藏的野蟲驚動得紛紛飛出來,展開透明的翅膀,便化作一點明亮地幽綠光斑,在明月的身後飛舞。
明月無心留戀,只是再一次捻起一點麟粉,順着那小路追去,然而不過片刻,那小路便再次隱匿在了草叢之中,這一次,明月卻再沒有找到。
手杖試探着在周遭搜尋着,忽然,一道黑影在眼前一閃而逝,那影子行動太快,以至於叫明月眼前一花,再去尋找卻不見了蹤影。
明月挺立地身形便秀然傲立,眼中迸出幾絲凌厲的氣勢,在四周搜尋,身後一道陰風撲過,明月驀然轉身,卻剛好看到一隻墨色的袍腳閃過。
冷笑一聲,明月卻是不動聲色地將麟粉灑在自己的周邊,她姣若朝霞的姿容之上略過一層寒冷地譏諷,旋及揚聲道:“不要在這裏裝神弄鬼,既然是人,便站出來。”
話音剛落,便是一陣寂靜,明月的話彌散在黝黑的密林之中,朱脣微微上挑,卻是帶着幾分傲氣凜然,身後再次劃過一道陰冷地氣息,明月極快地回身,手中的銀針已經蘊着凌厲地尖銳直奔那人的命門,與此同時,一把冰冷地寒光也架在她細嫩的脖頸間。
“爲什麼到這來。”低啞地男聲在明月的耳畔響起,那聲音帶着別樣的熟悉,明月幾乎實在瞬間便肯定了身後之人便是自己要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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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敏的嗅覺早已經記錄下那侍衛身上腐敗地潦倒氣味,然而那氣味之中卻蘊着絲絲縷縷桑葉的味道,只在他剛出現的一瞬間,明月便已經知道裝神弄鬼的人便是他。
水蔥似的手指沒有半分退讓,那銀針便直直地對着那人的瞳孔,在磷火的的幽光之中閃着尖刺地光芒。
“這也是我想問的。”輕啓朱脣,皓齒之中緩緩吐息。
兩人的動作都僵持着,那侍衛身上的戾氣逐漸加重,明月也絲毫不肯示弱。周身散發着一股凜凌的冰冷,叫身後的男子一時有些驚訝。
“你到底是誰?”那侍衛陡然驚異之下便迅速恢復了平靜,只是原本有些輕視的眼中也已經因着近在咫尺的銀針收斂了幾分。
“上官明月。”明月輕描淡寫地吐出這樣一句,似乎那柄鋒芒地大刀並不是架在自己的脖頸之上。
身後的男人手下有一瞬間的遲疑,便似是不信地道:“上官家的?你便是當朝的太子妃?”
“不錯。”泠泠的寒聲擲地有聲,明月輕輕移了一下星眸,已經明顯地感覺到身後之人有些放棄地意思,果不其然,不過片刻之後,他便將手下的大刀放下,收進刀鞘之中,他避開明月地銀針垂首道:“你走吧,不要再來這裏。”
睫羽一般地睫毛翕張一下,明月只是收起身上凌厲地氣勢,將銀針收回手心,凌然道:“我的事情還沒有辦完,所以還不能走。”
那人在幽藍的火光之中,濃密地黑眉軒起一個疙瘩道:“還有什麼事情?”
柔荑將袖子中的東西取出來,在他面前撒開,卻是飄蕩着紅梅的絹帕,將這有些陰森的環境變得柔和幾分,那男人一怔,便下意識地去伸手奪,明月指尖輕挑,便將那絹子收回到手中,她微微側首,聲線泠泠道:“你到底是誰?”
那侍衛見到心愛之物被明月收走,卻是一陣恍惚地醒神,立即冷聲道:“與你無關!”
說罷便要上前強行搶奪,卻是揚聲喊道:“給我!”
綽約身姿輕緩躲開,左手中銀針再次鋒芒畢露地直逼那人命門,素指卻在離他瞳孔一寸地地方穩穩停住,明月再次泠然開口道:“再問你一次,你是誰?”
那侍衛並沒有料到明月的動作這樣迅速敏捷。一時只見身子前傾,保持着那個姿勢卻不敢輕舉妄動,他的臉頰有些扭曲地隱忍,右手已經窩在了刀柄之上,明月見狀冷笑一聲,便繼續道:“不要耍什麼詭計,這銀針浸了孔雀膽與曼陀羅,若是想從此不見天日,便儘管動手。”
濃密眼眉咫尺之中分外寒冷,卻是愈發轉圜,只是緩緩鬆開自己的手道:“你無需知道。”
明眸閃過一道明亮,脣角上揚泛起一弧清零:“你是東陵人。”
陳述句地語氣叫那侍衛身上一個激靈,他驀然擡首,上揚地瞳仁之中閃過糾|纏着不解地神色,其中夾雜着被人揭穿身份後地不安,明月絲毫不避諱地回視着那雙不可置信地眼睛,朱脣再次緩緩吐出一句話:“這是你愛人的定情信物,是麼?”
那侍衛此刻受制於人,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明月一點點抽絲剝繭般地將他苦心孤詣地隱藏起來的東西剝開,只得將眉毛攏到一起道:“是又能怎麼樣?”
嘴角上挑似弦月,明月才緩緩收回自己手中的銀針,那人立即抓住機會,從自己的刀鞘之中抽出大刀,刀鋒直指明月姿麗地容顏,有些慍怒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如果你想讓這手帕化作灰燼,儘管動手便是。”明月絕塵的容顏上絲毫沒有懼色,胸有成竹地如蘭吐息。
那人手下一抖,嘴脣抿地緊緊地,卻是糾|纏不清地神色,思量片刻,還是將那刀放下,聲音有些頹然地道:“我只想要回我的東西。”
“我亦從不爲難人。”明月捏着手中的絹子,眼神垂下幾分,那柔和地觸感讓她心中有些難言地感覺,沉銀幾分,纔再次開口道:“我只想知道你和芳常在是什麼關係。”
“芳常在?”那人似是沒有料到,軒起眉頭的樣子讓明月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忽而道:“芳常在的屍體不是你運走的?”
那侍衛聽到明月的質問卻是覺得在聽天大的笑話一般,他收起手中的佩刀,甕聲甕氣道:“宮中的常在就好像遍地的野花一樣多,我又何必去給一個不明身份的人收屍?”
他頓了頓,卻是有些沉寂地道:“還不若個宮女太監,與我是一樣苦命的人,我便也幫忙掩埋了。”
明月聞此,卻是環視周遭,眉眼當中蘊着幾分緩和地道:“這些人都是你埋的吧?”
手中的佩刀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他也循着明月的目光環視一下四周,卻是有些寂寥地開口道:“不錯,無家可歸的人,在這樣心冷的地方,死了也不能讓屍首無家可回。”
這話說的有些沉重,直叫明月覺得心中有些沉痛的無奈,水樣星眸在一片漆黑之中將那些起伏的墳包上的火苗映射起來,在她的雙眸之中連成一片星海,似是漫天繁星都倒影在她的水眸中。
這其中掩埋着的,都是宮中那些下等的,或者被廢黜的嬪妃,這些人或許犯了各種各樣的大罪,或者只是因着皇宮中全是者的不悅,便輕而易舉地被處死,行兇者或許不覺得,甚至覺得理所當然,然而這其中的每一個人,都有父母雙親,朋友親人,進到這深宮之中,卻悄無聲息地就死去,血肉之軀化作泥土,轉瞬之間便虛無,着實叫人齒冷。
纖長的睫毛在眼瞼下面投下一片陰影,明月只是垂首,將那絹子遞了過去,指尖傳來的柔滑讓人覺得有些寒涼。
那人有些遲疑,似是不相信明月能這麼輕易就將那絹子還給自己,然而還未等他反應,自己的手便不由自主地上前接過,他掌心有着粗糙的小繭子,與那絲滑的絹子相稱卻更顯得粗糲,然而他卻無比珍愛地將那絹子握在手中,黑暗之中,那雙原本沉寂荒蕪的雙眸卻顯現出點點愛溺的光芒,微微擡手,將那絹子放在胸口,這才輕聲道:“多謝你。”
明月正了正鬢邊的珠花,才道:“你不必謝我,只是你尚且存在的善念讓你有資格拿回這樣東西而已。”
朱脣翕張之間,明月的聲音好似從空谷之中幽幽傳來:“你爲何會在這裏?”
那侍衛聞言,卻是一陣沉默。只是摩挲着手掌之中的絹子,好似在愛憐地摸着愛人的臉龐,良久,才細雨道:“這世界上有許多的事情不是用言語可以表達的,就好像我的存在,在這些四人當中也是這樣麼突兀。”
“怨恨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方法。”明月從他眸中一閃而逝的情緒當中讀出了一絲戾氣,才緩聲開口道:“那你可知道是誰偷走了芳常在的屍體?”
濃眉不自覺的軒起,那侍衛若有所思地看向四周,道:“我不知道,也許這片林子當中個還有別人?最近總是不怎麼太平。”
凝眸片刻,明月仰望從疏影疏離之中見到了隱約的星光,她才沉聲道:“今日的相遇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但請你查清楚究竟是誰偷走了芳常在的屍體,也算是幫了我一下。”
男人忽而一笑,卻是有些古怪,他將那絹子摺疊整齊地放入自己胸|前的衣裳當中,纔好聲道:“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太子妃。試問天下哪一個女子,敢夜半來到亂葬崗?單憑這一點,你便有不同於別人的地方,你放心,今日|你還我心愛之物,我也必定會幫助你尋回那人的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