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竹的話終於讓謝子懷的顫|抖緩了緩,他緩慢地從雙臂當中擡起頭,面上已經是淚痕一片,看的明月雙眸也是有些凝滯。
纏着繃帶的手接過明月遞來的水,那淚滴便一下一下地落在了茶杯之中,謝子懷悲痛不已地開口道:“多謝太子妃告訴我事情的真相,若不是你們闖入密林,我可能至死也不知道芳兒是被誰害死的。”
“宮中的爭鬥從來就沒有停止過,更何況各個都求存活過好,那就必須踩着別人的屍骨。”
明月絕色的容顏之上隱着孤寒的銳氣,她垂眸看着痛苦的謝子懷道:“也多虧了你,我才弄明白這其中的關翹。”
謝子懷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旋及逐漸盤旋起一層狠戾,他有些激動地起身,但是還未走兩步,便因爲牽扯到了腿上的傷口,痛的踉蹌兩步,那剛剛包紮好的白色紗布上便滲透出一層血水。
他恨恨地低首,眼見着那鮮血沁出,卻是更加咬牙地向前走,苑竹見狀有些吃驚,想要上前阻攔卻被明月的眼神制止。
“由着他去。”明月水樣星眸當中劃過一層寒涼:“他現在這個樣子什麼也做不成。”
苑竹停下腳下的動作,眼見着謝子懷推開門出去,卻是重重地嘆一聲道:“也是一個癡情的可憐人。”
“世上從來就不缺可憐人,若是承受不住也只能怪自己無能。”明月的聲線不帶絲毫地溫度,只是在旋身之際,眉毛不自覺地顰蹙幾分。
苑竹看出明月的心思,便上前道:“主子忙了半晚上了,還是休息一下吧。”
垂下眼眸,不知爲何,明月的眼前閃過一雙眼眸:邪魅的雙眸閃爍着狷狂地不羈,眼底是蘊着的淡淡的戲謔。
自己……是有多久沒有見到他了?
原本平靜無波的面上無端地泛起一層漣漪,明月有些微微失神,然而很快便被門外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思緒,她驀然回首,卻見到侍衛拎着謝子懷進來,謝子懷的臉上有些不明顯的淤青。
“不要再妄想去報仇,即便是想要報仇也不是現在。”侍衛一壁說着,便將揪在謝子懷身上的手鬆開。
“與你有什麼關係!你爲什麼要管!”謝子懷大聲吼道,雙眸因着憤怒而充血,通紅的眼睛讓人分不清瞳眸。
男人揉着自己的手腕,卻是面露寒霜地道:“你以爲你可以出入御花園就可以進到東宮之中嗎?那裏的守衛比從前森嚴了十倍還不止,就連太監都會仔細盤查,更何況是你?”
聲線難有的冰冷,男人回身將門關上,然而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卻讓謝子懷抓住了機會,他見狀立即拐着腳撲了上去,男人沒有料到謝子懷會這樣拼命,然而他的反應也極快,一瞬間便擒住謝子懷的手,反手一用力,謝子懷便受制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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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的身手連我都打不過,還想去東宮之中送死嗎?”男人的絲毫沒有給謝子懷留面子,然而手下的人卻一直在掙扎。
“放開我!衛舜君你有什麼資格管我!”謝子懷失控的大喊,但是身上有傷,一直胳膊又不能用力,所以只是徒勞地扭動着身子卻無濟於事。
衛舜君冷顏,手下的力道更加重了幾分,卻是沉聲道:“你若是能打過我,我便讓你去。”
謝子懷聽到這話,纔是停下扭動,轉了轉眼神才冷冷地笑了幾聲道:“你覺得我還用動手嗎?根本就不需要——”
他的話音未落,就見到眼前一閃而逝的紅色,脖頸上一陣刺痛,眼前便已經模糊起來,謝子懷用力地搖了搖頭,但卻更加眩暈,終於在鼻翼間一陣清香過後軟下身子。
“噗通——!”
謝子懷身子軟了幾分便倒在地上。
衛舜君剛剛反應過來,手上還擒着他未受傷的胳膊,這時候也後知後覺地鬆開,定睛一看,只見謝子懷的脖頸上立着一根晶亮的銀針。
他挑眉一下,擡首剛好看到明月緩緩彎下身子,正將那銀針拔出來,聲音冷冷地道:“這是睡穴,足夠他安靜一晚上了。”
衛舜君舒了一口氣,纔不自覺地攥了攥手指,沉聲道:“方纔我真的快要擒不住他了,他的力氣太大了。”
“總不能讓他將那些野貓招來。”明月睨視一眼躺在地上的謝子懷才道:“今晚便要麻煩你在這裏照顧他了。”
衛舜君垂下眉眼,呼氣道:“只要他能想明白,只是——那位小主的屍首還在那裏——”
明月將銀針收好道:“你放心,想來謝子懷已經將那些野貓訓練過了,我發現那些貓總是不會離開太遠,估計是守護在她的屍首邊上,明日我派人將她的入土爲安。”
衛舜君聽到明月這樣的話,也是躬身將謝子懷攙扶起來,扛着來到榻上安排好道:“那就多多勞煩你了。”
“你只要好生看管他就是,不要讓他再出來惹出什麼禍事。”
衛舜君嘆了一聲,才沉聲道:“但願吧,我會把他綁起來。”
“燕嬪那裏我會處理,既然知道了是她做的,那麼往後的事情就好安排了。”
明月由苑竹扶着,幾欲離開,衛舜君便將佩刀正了正道:“夜深了,我送你們罷。”
再次回到太醫院中已經是深夜,明月和苑竹身上都是疲憊不堪,巧兒並不在房中,想來是去尋找她們了,明月扶着苑竹坐下,才尋來一些上好的消腫軟香膏,一壁爲她塗抹着一壁道:“還好你沒有事情。”
苑竹有些過意不去,便笑笑道:“奴婢身子強健,這幾下不礙事的。”
明月的舉動讓苑竹大爲感動,明月手下的動作慢了下來,柔荑握住苑竹的手道:“我實在後怕,想想便覺得心驚。”
眼中氤氳起一層感動,苑竹用手拍了拍明月手以示安慰,柔聲道:“主子不顧自身的安危前來尋找奴婢,奴婢已經是感激不盡了,就算是死了,也是死而無憾了。”
搖了搖頭,明月纔將那藥瓶收拾好道:“別說傻話。”
苑竹輕緩一笑,但是眸中還是隱喻着點點擔憂道:“今日的事情着實危險,只是這還只是明着了來的,主子現在身處的冷箭,該如何防備?”
明月將那藥瓶放到烏木的架子上道:“燕嬪心思深沉,只怕之前芯妃石榴花中的毒錢串子也是她指使人放進去的。之前我並未注意到這人,現在細細想來,此人當真是心機深重,狠毒至極。”
點首一下,苑竹贊同道:“若是說儀貴妃是狠辣,那麼她這陰毒也是擔當的起的,主子打算如何應對?”
明月沉銀幾分:“必然是要先告訴芯妃,只是不能直接將事情的原委告訴她,只需要提醒她即刻,以芯妃的xin子,若是知道事情的原委,必定會將整個事情揪出來,她痛恨儀貴妃已久,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扳倒她的機會。但是燕嬪心機太重,只怕芯妃會被反將一軍。”
苑竹細細思量幾分,若有所思地道:“不錯,看現在的情形,燕嬪只怕還不知道謝子懷就是芳常在的情郎,不然依仗着她之前的做事手段,必定會和儀貴妃趕盡殺絕。”
兩人正說着,便聽到門一聲吱呀的響聲,巧兒小步疾趨地走進來,眼中滿是焦急,在見到明月的瞬間,便沉穩下來,緊蹙的眉心也寬了幾分道:“主子可回來了,奴婢可擔心死了。”
正說着,巧兒走進才發現苑竹臉上的傷口,不由得用絹子掩住驚恐的嘴|巴道:“這是怎麼了?”
苑竹露出一個寬慰地笑意道:“還好,現在已經沒有事情了,不要擔心了。”
“怎麼能不擔心呢!出去了半晚上,現在又是這個樣子回來……”巧兒原本就和苑竹感情深厚,出了明月便是將她看作最重要的人,此刻見到苑竹滿面傷痕,自然是紅了眼圈心疼不已。
明月見狀有些窩心,她將巧兒拉到身旁道:“知道你擔心,所以苑竹也不敢不好好的,只是一些皮外傷,你不要太擔心。”
巧兒聽到明月的安慰,又眼見兒着苑竹滿眼的安慰和感動,才仔細地對着油燈看了看苑竹臉上的傷口破涕爲笑,難爲情地用絹子抹了抹眼睛道:“主子慣會安慰奴婢,奴婢只是覺得這都半夜了,還要去亂葬崗那種地方,實在是放心不下。”
苑竹頷首一下,才倒了一杯茶盞遞過去道:“是遇到一些古怪的事情,但是已經都處理好了。”
她將茶盞往前推了推道:“看你跑了一晚上的樣子,先喝口水潤潤,主子與我再慢慢說給你聽。”
巧兒應聲接過,一口氣將茶水喝完仍舊意猶未盡,苑竹便再次貼心地倒了一杯。
油燈明亮照耀,苑竹便撿了燭芯才一點點將密林之中的事情說給巧兒聽,明月沉靜地對着鏡子卸妝,時不時地補充一句,一壺茶的功夫,苑竹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與巧兒說了個通透明白。
事情講完,巧兒的眉心便皺的化作一道深深的溝|壑,隨後她纔不無後怕地道:“真不成想那密林當中還有那麼多的的祕密,幸好主子和你都沒有事情。”
苑竹笑了笑,便有眼色地上前爲明月卸妝,一壁道:“說是這樣,但是許多事情也弄了個明白。”
巧兒嘆了一聲,隨後便來到櫃子中取來一身舒服的寢衣道:“主子已經忙了這半晚上,奴婢已經在圍房放好了熱水,主子去洗個澡吧。”
淡淡呼了一口氣,明月才頷首道:“好。”
苑竹也不多話,便與巧兒一同服侍着明月到圍房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