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暖送,上官秀兒正在休息,便見一個侍婢輕巧推開房門進來。
上官秀兒睡覺極輕,這時候一點點的小動靜便足以讓她張開眼睛,她略略皺起眉心,才支撐起身子。
那丫鬟見狀急忙上前攙扶,上官秀兒嬌妹的臉上帶着點點牀氣,有些不滿道:“走路也不輕一點。”
丫鬟被斥責一句,自然是有些畏懼地瑟縮了一下,旋及服侍這上官秀兒穿上那秀榔頭花的鞋子,才奉上了茶水給上官秀兒醒神。
一口清茶入口,上官秀兒才神清氣爽地舒了口氣,見到那丫鬟似是欲言又止地模樣站在自己身邊,便蹙起眉心道:“有什麼事情快說了,別吞吞吐吐的!”
“是!”那丫鬟躊躇一下,才上前在上官秀兒的耳邊低語幾句,話還未說完,上官秀兒的臉色就逐漸的冷了下來,那冷意化作她眉眼間的一縷凝重的寒霜,道:“誰告訴你的?”
那丫鬟癟了癟嘴,有些驚恐地道:“今日午後看守庫房的小廝前來傳的話,奴婢也不知道真假。”
上官秀兒眼珠子轉了轉,忽而眯起來道:“去請孃親過來!”
“是!”
那丫鬟忙不迭地應聲,後退幾步走出去,不多時便將王秀芝請了過來。
王秀芝一進門就看到上官秀兒神色沉重如山雨欲來的天氣,便皺眉道:“出了什麼事?”
上官秀兒擡起一隻手指指着那個叫人的小丫鬟道:“你說!”
那小丫鬟急忙行禮半跪在地上低聲道:“回、回夫人的話,今日午後,看守庫房的小廝前來傳話,說是李管家的徒弟告訴說,他今中午檢查了庫房,其中只有幾口開着的箱子,剩下的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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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王秀芝聞言立即大驚失色,她強自鎮定了幾分,纔不至於在下人的面前失了儀,道:“爲什麼不早些前來稟報,現下已經三日了才說?”
那婢子不明所以,被王秀芝突如其來的嚴厲訓斥嚇壞了,才道:“李、李管家說,自己被太子妃禁足在了房中,所以不得出來,這才叫自己手下的徒弟前來回稟。但是這幾日他不在老爺跟前當差,所以他的徒弟忙着就忘記了……”
“豈有此理!”王秀芝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兩個音階,嚇得跪在地上的婢子瑟瑟發抖,上官秀兒見狀有些鄙夷地皺起眉頭,旋及呵斥道:“還跪在這裏幹什麼,出去!”
那婢子聞言立即如聞大赦,急忙磕了兩個頭退了出去。
上官秀兒將眸光落在王秀芝的身上,就見她面上帶着還未消退的不可置信和怒意,便上前攙扶一下她道:“娘你先消消氣。”
說話間,上官秀兒已經倒了一盞茶送來道:“上官明月一向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這次僥倖逃脫了也許是件好事。”
王秀芝接過上官秀兒手中的青花瓷茶盞,喝了一口才冷嗤道:“早知道這蹄子有兩下,只是不想這樣也被她逃走了。”
她說着看向上官秀兒,道:“你說這是好事怎麼講?”
上官秀兒已經比前幾日的沉穩了許多,她慢悠悠地走向另一邊的椅子,坐下才道:“若是上官明月就這樣被悶死在了小庫房,想來太子殿下也不會輕易地善罷甘休,來日若是徹查起來,你我母女二人難免會受牽連。但是現在她僥倖逃走,也不失爲一個好機會。”
王秀芝聽到這裏已經逐漸收斂了面上的慍怒,身上放鬆下來道:“你這樣說也不無道理,只是眼下應該怎麼應付?”
上官秀兒用手輕撫着裙面上深淺不一的花紋,沉銀片刻才道:“既然上官明月已經自行離去,那麼在沒弄清楚她是怎麼逃走之前,我們也只能按兵不動了。”
眼神閃了閃,王秀芝皺起眉頭,將眸光落在手中的杯子上,才道:“看來現在只能如此了。”
上官香嬋的廂房。
如妍也趕了回來,她站在門前擦了擦額頭上已經向下流的汗水,穩定了幾分心神才推門而入。
房中已經放了一尊明黃|色的白瓷描畫蓮花的瓷盆,其中滴溜溜地轉着極快已經消融了的冰塊,那鋪面的涼氣直叫人身上一個寒噤,隨後便是一陣疏朗的涼爽,如玉正在一邊搖着轉扇,上官香嬋坐在榻上品着一盤上好的蜜瓜,聽到聲音之後也擡眸,便見到如妍滿臉通紅地來到自己跟前。
“去了這麼久。”上官香嬋的聲音低低發出,似是不經意地略過如妍已經溼透了的後背道:“看樣子是給什麼好果子。”
如妍聞言,立即福身行禮道:“小姐料事如神,老夫人並不肯見奴婢。”
“哦?”挑起眉峯,上官香嬋將那雙銀製的籤子放到一旁的錦鯉戲水青瓷盤中,幽幽開口道:“起來回話罷!”
如妍感激不盡地謝過香嬋起身,才覷着她道:“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將那書信送到了老夫人的徐宅,但是隻見到了門前回話的小廝,奴婢原本想着在門前等上一等,卻不想那人進去便是半個多時辰。出來的卻是一位婢子,說老夫人身上不爽,還在睡着,所以不曾看到那封信。”
上官香嬋不動聲色地聽着如妍的彙報,面上倒不見什麼多餘的神情,只道:“那你可有怨言相訴?”
如妍一怔,將那垂下眼瞼道:“奴婢不敢。小姐交代過要遵從哈老婦人的一切指示。奴婢一直謹記在心,不敢露出分毫的不敬。”
輕點下頷,耳際的銀嵌子珍珠耳環便拍打着臉頰,上官香嬋嘴角微微上揚道:“難得你這樣懂事。我交給你的事情辦的不錯。”
說話間,上官香嬋便將耳邊的兩隻耳墜取下來道:“這副耳環賞給你了。”
如妍受寵若驚地跪在地上,見到上官香嬋伸過來的柔荑,半天才回過神來,有些怯怯地伸出手接過,小聲道:“多謝小姐。”
上官香嬋點了一下頭,如妍纔有些不解地開口道:“小姐……奴婢並沒有將事情辦好,有些愧對您的賞賜。”
她輕挑脣角,笑道:“不。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已經做到了。”
如妍有些驚訝地擡手看向上官香嬋,後者正慢條斯理地吃着蜜瓜,聲線平穩道:“老夫人是什麼樣子的人,怎麼會是區區一封書信就能請回來的?”
如妍聽到上官香嬋的話,面上逐漸顯露出清晰的明瞭道:“小姐的意思是……?”
上官香嬋娟秀的笑意恍若一層薄紗隔着她最真實的神色,道:“這個老祖可不是省油的的燈。雖說當初是她自己搬離上官府上的。但是她終究還是最在意上官家的權勢。眼下這裏正炙手可熱,難保她也不會想要回來摻上一腳。”
跪在榻下的丫鬟垂眸思索,還算清秀的臉上漸漸府上一層笑意,仰首道:“所以小姐是想讓奴婢先去試探一下老夫人的態度?”
上官香嬋嘴角的下一更加明顯,她微微執起身子向前,垂眸道:“真聰明。”
如妍聽到上官香嬋的誇讚,短暫地露出一個笑意,後又有些疑惑道:“可是老夫人並沒有見奴婢,甚至都不知道有沒有看到那封信……”
上官香嬋依靠到後面的金鳳蝶海棠繡花靠枕上,淡淡道:“這便是你看不明白的地方了。這老祖的心思深沉着呢。”
如妍有些不解,將那俯首道:“還請小姐賜教。”
擡起柔荑,上官香嬋對着窗外的陽光仔細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紅瑪瑙鑲金手鐲,旋及伸向如妍道:“你看這鐲子如何?”
此話一出,如妍先是一愣,對上官香嬋的舉動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只好看了看她的臉道:“奴婢愚鈍,只覺得這支鐲子是很值錢的東西。”
上官香嬋緩緩地收回自己的手,才道:“這就是了,你怎麼覺得這東西值錢的?”
如妍不明所以,但還是唯唯諾諾道:“小姐是丞相的千金,自然不會戴假的東西。那這個鐲子上就是真金,真金上無論鑲嵌什麼,都會很值錢……”
話音剛落,上官香嬋便從朱脣當中飄出一聲輕笑,道:“什麼身份的人,配什麼樣的東西。人說話便更是如此了。”
她眼角餘光略過如妍的臉,彷彿一陣極輕的微風,道:“老祖這樣的身份,說話辦事自然也和一般人不同。她既然說自己身上不爽,便說明她早就知道已經起來了,而非在午睡。否則那丫頭一早便會回絕於你,何必讓你等待那麼久?”
頓了頓,上官香嬋看着如妍一點點消化着自己說的話,有些似懂非懂的點頭之後,才道:“既然她已經知道了,那麼若是不想見也會直接回絕。因爲你只是一個丫鬟,她沒必要來敷衍你。之所以會說之後怎樣,純粹是想讓你告訴我,一封書信太過輕巧,她是不會出山的。”
如妍的小臉上逐漸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才道:“所以老夫人故意讓奴婢在外面等候了那麼久,是想看看奴婢會不會因此而生氣。而更重要的是想看看小姐的教誨如何。因爲她知道奴婢回來之後一定會向小姐說清楚來龍去脈,來藉此試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