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聞言雅然一笑,便轉身福了福道:“芯妃娘娘等候的東西來了,皇上當真惦記娘娘,很快便行了冊封禮,不出月子便會是正三品的娘娘了。”
芯妃欣喜地笑了笑,只是這樣的笑意在她有些蒼白的臉上顯得有些無力,她輕聲道:“本宮身子不適不能下地謝過皇上,還請安公公給皇上請罪。”
安泰哎呦一聲,急忙拱手道:“娘娘你這是說的哪裏的話,皇上之前特意交代過奴才,說是您身子還未養好,便不用起身謝恩了。”
芯妃微微一笑,柔荑翻轉對着身邊的歡雲招呼一下道:“歡雲。”
說話間,下頷微微向着桌子上的東西點了一下,歡雲立即會意,便見到那桌子上有一個紅木的雞翅木雕花的盒子,裏面盛着金燦燦的金瓜子,歡雲立即抓了一把放到安泰的手掌中,他忙不迭地伸出雙手接過,喜笑顏開道:“多謝芯妃娘娘賞賜。”
芯妃笑了笑,便清靈道:“安公公在御前行走,難免需要一些花費。您在皇上跟前兒也見了不少的東西,這點東西還請公公笑納,拿去吃茶。”
安泰聽到這話可是有些承受不起的樣子,他急忙打了一個千兒道:“娘娘您是貴人,奴才可受不起您這樣的話。只是能到娘娘這裏討一個彩頭,也是奴才的福氣。”
芯妃說了這會子話,眼瞅着便有些疲憊,她揮了揮手道:“公公客氣了,還請公公回去給皇上問好。”
安泰是個有眼色的人,也注意到芯妃此刻的疲累,便急忙行禮一下,便退了下去。
見到安泰終於是走了,明月這才上前將芯妃扶着躺下,一邊爲她掖好被角道:“娘娘說了這會子話想來也疲累了,還是好生少休息的好。月子中不能受涼不能一直坐着,需要好生修養。”
芯妃躺下的瞬間,面上才露出一個疲憊不堪地笑意,她聲音有着一些放鬆道:“我倒也覺得真的有些渴睡,但是安泰總不能不見,現在打發了也好了。”
明月輕輕“嗯”了一聲,便招呼了彩雲和歡雲一同爲芯妃用熱熱的薑汁湯水浄了身上,她這才沉沉地睡去。
衍晴宮
用過晚膳,上官蓮葉便將一衆下人都揮退,自己悠悠撥着手上的赤金祖母綠寶石的護甲,不多時,便見到小桂子從外面回來道:“給主子請安。”
“如何?”上官蓮葉即刻便坐直了身子,身形微微向前傾斜着問道,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
小桂子擦了擦頭頂上的汗水才道:“回娘娘的話,芯貴嬪產下一個皇子,現在安公公已經將封妃的口諭傳去了,想來不日便會曉諭六宮了!”
“什麼?”上官蓮葉驀然將自己身邊的一直翠玉的茶盞揮了出去,那個茶盞瞬間便摔得粉碎,滾熱的茶水撒了一地,將那蓮花織花的地毯氤氳起一片白霧。
小桂子見狀急忙跪下,揚聲道:“主子娘娘息怒啊,要是叫外面的人看到了。可要誹謗娘娘不喜歡二皇子了,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裏可要壞事了!”
上官蓮葉氣的渾身發抖,忽而執起桌子上的一直纏枝金華的琉璃盞,揚手便要摔在地上,一旁的秋寧立刻便跪在上官蓮葉的面前,慌忙地抱住上官蓮葉的腿道:“娘娘使不得!”
上官蓮葉的手驀然停頓在半空之中,她垂下眼簾,冷聲道:“爲何不能?”
秋寧伸手扯着上官蓮葉的衣衫,揚頭懇求道:“主子娘娘,這可是皇上賞賜給您的,您要是生氣便砸了奴婢吧,可不要出了聲音讓人覺得咱們衍晴宮的人嫉妒芯妃娘娘!”
上官蓮葉舉着琉璃盞的手有些微微顫抖,但是終究停留在空中幾分,還是放了下來,她身上痙攣般的顫抖幾分,秋寧瞅準顏色,便上前將上官蓮葉手中的琉璃盞拿了下來,收拾到另一處比較高的烏木架子上。
“芯妃娘娘?”上官蓮葉面無表情地重複一句,聲音打着顫地重複一遍,便是一聲冷徹骨底的嗤笑道:“芯貴嬪這麼快便封妃了,而且還產下一個皇子,她這下半輩子已經有依靠了啊……”
她伸手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那裏從來不曾有過一個孩子,她心中卻好像是吞了一把子青梅一般,那種酸澀的感覺伴着苦味一點一滴地蔓延到了她的嗓子眼兒,引得她不爭氣地紅了眼圈兒,到底還是頹然道:“爲什麼芯貴嬪都有了孩子,本宮卻沒有?”
她的手在自己的小腹之上不斷的摩挲着,心中卻是更加空落落的痛苦,眼淚一滴一滴地劃過臉頰,悄無聲息地叫人覺得心酸。
“娘娘,您還年輕,很快還會有孩子的。”秋寧好聲好氣地安慰着,眼角餘光示意着身後的小桂子,便見到他立即會意地點頭道:“滿宮裏都知道,除了儀貴妃便是咱們主子娘娘最得寵了。懷上龍嗣是遲早的事情,秋寧說的是,娘娘不要揪心了,奴才看着心中也不好受。”
上官蓮葉聞言,眼神一冷,旋及道:“是了,本宮這樣得寵,卻是沒有身孕,究竟是因爲什麼?”
小桂子愣了愣,便看到秋寧投過來的眼神,心知不好,便自己伸手打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嘴巴子道:“娘娘恕罪,都是奴才嘴巴踐,說了些渾話娘娘不要生氣!”
上官蓮葉眼神之中的冷意逐漸加深,有烏雲一般的濃重顏色在她的臉上翻滾,她沉寂了幾分,才道:“去請大小姐來,就說本宮有事召見。”
小桂子面上露出幾分難色,有些躊躇道:“可是,眼看着宮門就要下鑰了……”
秋寧銳利地瞪了他一眼,橫聲道:“主子娘娘的話都聽不懂了嗎?讓你去便快去!哪裏有那麼多的廢話!”
小桂子受了秋寧的斥責,立刻改口,爬起來向上官蓮葉行了一個禮,便急忙退了下去。
上官蓮葉眼神沉下幾分,臉色凝寒道:“秋寧,你去太醫院將阮太醫請來。”
秋寧眼神轉了轉,便福身一下道:“是。”
夜幕逐漸降臨,好似烏鴉的羽翼一般遮掩住整個天際,無窮無盡的墨色將雪國帝都籠罩起來,沉鬱的黑色叫人幾乎望眼欲穿。
桌子上供着一盆新進的狐尾百合,緋色的花蕊毛茸茸地垂下來,恍若狐狸的尾巴一般,卻是散發出一種佑人心脾地香氣。
阮無城獨身拎着一個藥匣來到上官蓮葉的宮中,只見上官蓮葉正單手撥弄着一支百合花,手腕上一支同樣顏色的瑪瑙手串正在燭光的照耀下顯露出點點晶亮的顏色。
“給婉貴人請安。”阮無城躬身行禮。
上官蓮葉聞聲只是眼角擡了一下,看了阮無城一下才道:“起來罷。”
阮無城也不應聲,只是淡淡起身,聲音好似涼了的茶一般沁人心脾道:“不知道婉貴人身上哪裏不爽,還請婉貴人讓微臣把脈。”
她緩緩轉首,鬢邊的一支飛雲斜髻碧玉瓚鳳釵在空氣中劃過一層明亮,她用染了鮮紅顏色的蔻丹正了正那釵子,才道:“今日叫你過來,是想讓你看看本宮何時能有胎氣。”
她眼神一晃,劃過阮無城清俊的容顏,卻是有幾分驚豔的顏色。
從前並不知道太醫院中有着這樣一個秀逸的男子,如今在燭火點綴之下更顯得阮無城的面容不染纖塵,淡漠的神色好似謫仙一般。
上官蓮葉恍惚地搖了搖頭,才道:“本宮見你之前給芯–芯貴嬪安胎,想來你也精通此術。聽聞前時時疫之事你也立了不少功勞,想來醫術不會太差。”
阮無城清零立在堂中,聞言也不過是一共手道:“傳言不可相信,是婉貴人擡舉微臣了。”
上官蓮葉輕哼一聲,才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護甲摘了下來道:“不管是什麼傳聞,本宮只要看到成效。”
說話間,她便將自己的手臂露了出來,只見那瑪瑙手串在她皓腕之上更顯得鮮紅無比,阮無城不自覺地皺了皺眉毛,終究還是上前打開藥匣,將絲絹取出來墊在上官蓮葉的手腕上,伸出手爲她把脈。
垂下的瞳眸之中映照出那串通紅透徹的瑪瑙,鼻翼之間有淡淡的想起氤氳沁入,但是很快便被桌子上的狐尾百合遮掩,阮無城只是專心把着手上的脈,卻是輕聲道:“能否煩請小主將手上的手串拿下來診脈?”
上官蓮葉聞言立即皺起眉頭,不悅道:“這還需要拿下來嗎?這可是皇后娘娘賜給本宮的。”
阮無城垂下的眼中,瞳孔略微縮了幾分,他才沉聲道:“並不是微臣要對皇后娘娘不敬,只是這瑪瑙手串有些緊,您戴着會影響初次診脈的效果。”
上官蓮葉聽到這裏,雖然也是不高興,但還是伸手將那手串推了下來,隨手放在桌子上道:“這樣可行了?”
阮無城應聲道:“這次可以了。”
說話間眼神不自覺地瞟過那手串,卻終究收回來沉靜地將思緒收進瞳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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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之下,阮無城乾淨的面容在跳躍的火光下顯得十分深邃且輪廓分明,叫人無端地生出一種想要親近的感覺。纖長的睫毛根根分明,看的上官蓮葉有些不自然地感覺,好似一道滾燙的熱流從心口竄到腦門,傳遞着的熱量一點點地感染了整個臉頰,就連呼吸都因着那熱量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心中似是有什麼東西撩撥,羽翼似的帶着癢癢的感覺,叫人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