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懷聞言喜出望外,行禮道:“多謝貴人小主。”
上官蓮葉輕笑一聲,才由着秋寧將她攙扶至椅子上道:“你不必謝過本宮,只是幫你便是幫本宮自己。本宮已經謊稱你是一個遠房親戚,你做事的時候當心。”
謝子懷自然是應承下來,上官蓮葉見狀便繼續道:“該怎麼做,你心中可有了打算?”
謝子懷擡首之間,只見面上一片篤定神色道:“是,奴才已經安排妥當了。”
“那若是東窗事發——”上官蓮葉的尾調上揚,眼神饒有興趣地盯着謝子懷,便見到謝子懷叩首兩下道:“只求貴人能保住家人,奴才這一生也沒有什麼的別的請求了,只想讓家人平安順遂。”
身子微微向後依靠着,上官蓮葉朱脣彎起一個舒心的笑:“這個你便放心,本宮既然已經准許你做這件事情,就是保全你的家人。”
“多謝小主。”謝子懷叩首兩下,眼中卻有些酸澀。
上官蓮葉並沒有注意到謝子懷的動作,便只是揚聲道:“需要什麼儘管說,本宮會滿足你,只是只有一件事,這人要給本宮出掉。”
“小主放心。”謝子懷的聲音堅定不移,這樣的聲音讓上官蓮葉很是滿意,這才揮了揮手道:“去吧,本宮也有些乏了。”
應聲叩首,謝子懷便再三謝過退下,轉身的瞬間,一直隱匿在眼中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胸腔之中蔓延着酸澀的氣味,他單手抓住自己的左邊胸口,一個聲音在腦海中迴盪:“芳兒,我爲你報仇來了。”
纔不到幾日,謝子懷便已經在燕嬪的賢合宮外開始巡邏,爲着上官蓮葉的照拂,那總管還破例讓謝子懷做了芝麻大小的官職,而謝子懷也十分爭氣,做起事情來十分穩妥,甚是得燕嬪的喜愛。
時近熱氣逐漸散去,早晚都有些涼的意味,此刻賢合宮也是一片熱熱鬧鬧,唯有在晚上的時候纔會安靜一些,謝子懷帶着一行人在賢合宮的外面巡邏,整個賢合宮黝黑地似是一個漆黑的深淵。
燕嬪是在半夜裏醒過來的,這個時候的女人時常會想要起來如廁,燕嬪也是不例外,翻了個身之後,終於是被迫醒來,她模模糊糊地叫了一聲“荷香”,卻是沒有人迴應她。
燕嬪疑惑地皺眉,但是身上有些着急,她也顧不得荷香在不在便打算起身,整個殿中靜悄悄的,彷彿還瀰漫着白日裏的蜜合香氣味。
不覺地用手閃了閃,燕嬪便下地躋上鞋子,昏暗的燭火微微閃爍,她將那蠟燭點亮幾分,身上便已經是一層黏|膩膩的汗水。
這時節雖然早晚有點涼,房中仍舊悶熱,燕嬪的幾個動作終於是將在外面的荷香招來,她應聲地進到房中道:“主子可是口渴了?”
燕嬪推開她手中的茶盞道:“去把恭桶拿來。”
荷香立即會意,便應了一聲出去拿,燕嬪自覺地有些悶熱不已,便起身走到牀邊,將窗戶打開幾分,一股子清涼的風便透了進來,她站在窗前等了一會,卻還是不見荷香來,然而窗外有些些許微光透進,讓她的心中也安靜了不少,正在這這時,窗外一閃而逝過一個黑影,叫燕嬪陡然一驚地倒退了兩步。
“什麼人?”燕嬪叫了一聲,卻是沒有迴應,她稍稍地有些氣喘,才小聲地問道:“是荷香嗎?”
黝黑的深夜之中迴應燕嬪的只有一陣寂靜,她眼神轉圜幾分,卻是試探着伸手將那窗子推了推,然而這一推不要緊,忽而狂風猛然乍起,那大風將窗戶吹的忽然大開,燕嬪驚覺後退一步,只見黑暗之中隱約在空氣中漂浮着點點幽藍色的火光,恍若一片星光在空氣中上下飛舞,燕嬪尖叫了一聲,只覺得身上一層白毛汗一疊一疊地冒出來。
鬼火之中隱約閃過一道白色的身影,長長的頭髮嚇得燕嬪連聲尖叫,身上劇烈的顫|抖幾分,一股熱流便從褻褲當中流了出來,她便不再出聲,驚厥倒了下去。
荷香聽到尖叫的聲音便心頭一震,立即將手中的恭桶放下,闖進內寢當中,只見燕嬪已然已經倒在地上,身下是一片水漬,荷香大叫一聲,立即撲上前去。
“來人啊!快來人啊!”荷香一邊將燕嬪的身子扶起來,一邊聲地叫着,很快,賢合宮的宮人們便應聲趕來,賢合宮立即一片燈火通明。
彼時謝子懷正在外面巡邏,聽到賢合宮中一片驚叫,也帶着衆位侍衛衝了進來,但是卻不敢進到裏面,只是在門外大聲喊道:“怎麼回事?”
荷香聽到謝子懷的聲音,立即揚聲道:“燕嬪娘娘暈倒了,快去傳太醫!”
謝子懷一聽便是十萬火急,趕忙朗聲吩咐道:“你們快去請太醫,這裏我來守着!”
“是!”那些侍衛見情況緊急,也便急忙衝了出去。
謝子懷眼見着這些人忙進忙出,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便將身形一閃,來到燕嬪寢殿的後面。
攤開掌心,指縫間殘留的一點點螢火之光便彌散在空氣當中,他眼神轉了轉,便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燕嬪受了一番驚嚇,待到第二日是時候已經發起了高熱,昏迷不醒地滿身虛汗,最終不停地說着胡話。
太醫院也已經炸開了鍋,太醫們已經換了好幾茬,皆是診斷不出什麼毛病,皆是說因爲驚懼發熱,因着燕嬪的身孕,也是不敢用什麼重藥,只是準備一些安神的湯藥便罷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燕嬪的昏厥還未解決,便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一片謠言,皆說芳常在臨死的時候火便是藍色的,衆人便議論紛紛,不免讓人聯想到芳常在的死因是否和燕嬪有關。
燕嬪因爲鬼火的事情病倒的事情就好像煮沸的水一般迅速地在宮中蔓延開來,衆人表面上是什麼都不會說出來,但是流言這種東西也不過都是在女子之中口口相傳,甚至一些太監也在交頭接耳地將這件事情傳的愈發神乎邪魅。
這件事情也很快地傳到了明月的耳中,屆時她正在芯妃的宮中爲她請平安脈。
芯妃方去探望了燕嬪回來,難免拿這件事情當做笑話說給明月聽,一壁用燕子掩了掩嘴才道:“你說是不是真的是芳常在的冤魂在作祟?”
明月的手停滯了幾分,才揚了揚嘴角道:“這種事情,實在是做了虧心事纔會害怕鬼敲門,如今看來,這件事情當真是和燕嬪脫不了干係了。”
芯妃聽聞明月這樣說起來,才後之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將面上的笑意逐漸隱晦起來,才放下手中的絹子道:“聽你這麼一說還真的是這樣。”
她沉銀幾分,才眯了雙眸道:“早知道會是這樣,當日就不應該將芳常在逼的那麼急,若是細細審問也許還能找出些什麼。”
明月將藥箱收拾好,只見剛出月子的芯妃神色飽|滿,已然養好了不少,德妃也經常抱着孩子前來,芯妃的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
明月輕輕呼了口氣道:“芳常在既然肯咬死了不說話,必然是因爲有人要挾,不然她也不會傻到當着皇上的面自戕。”
芯妃的眉心攏起幾分愁緒,思忖半晌慢慢地道:“這麼說,這件事情當真是我們冤枉了她?”
“是不是冤枉都不重要了,現在芳常在也已經香消玉損,這時候再追查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明月轉而明眸閃亮地凝着芯妃道:“反正你我也都知道燕嬪是誰的爪牙,她想要出掉您也不是一天兩天才知道的。”
芯妃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明月,才恨聲道:“不管怎麼說,本宮也不會放鬆警惕。”
精巧的下巴頷首一下,明月溫言細語道:“娘娘心中有數便好,只是燕嬪這樣的人,也實在不必讓娘娘動手。”
芯妃還有些不解其意,但是很快便反應過來道:“是這樣,做了虧心事的人自然不用本宮動手。”
明月又囑咐了幾句,便從聚福宮中離開。
再次回到太醫院中,苑竹便已經注意到明月的神色有些不對勁,眼見着明月在記檔上存檔,便上前幫忙道:“只是去了一趟宮中,主子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
明月眉心稍稍褶起,只見天空之中逐漸染上一層淺灰的顏色,雲層逐漸堆積,讓明月的雙眸也染上了一層陰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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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子懷已經開始動手了。”朱脣輕啓,聲線一點一滴地蘊着寒涼在藥房當中彌散開來。
苑竹眼神轉圜了幾分,便將手中的記檔放下道:“主子依何見得?”
“燕嬪。”頓了頓,明月這才繼續開口道:“近日有謠傳燕嬪在宮中見到鬼火,可是你我都知道,宮中怎麼可能會有鬼火,又不偏不倚地出現在燕嬪的宮中?”
挑眉一下,苑竹也是有些驚訝地道:“鬼火不過就是磷火而已,主子那時候悉心安排,原本也是爲着讓燕嬪受驚,吐出一些東西來的,但是眼下主子因着燕嬪懷孕的事情耽擱了,纔沒有動手。”
“所以這麼說來,倒是很有可能是謝子懷了——”苑竹這樣說着,卻是也蹙眉道:“可是內宮之中戒備這樣森嚴,怎麼會……”
“這便是問題的所在了。”明月將手中的記檔放下道:“能幫助謝子懷進到賢合宮中,若不是宮中有內間,便是謝子懷已經找到了幫手。”
苑竹沉銀着,卻是眯眸道:“主子以爲會是誰?”
“人人皆有可能,人人都會是背後的人。”明月輕輕呵出一口氣,才道:“你今日抽空去一趟密林當中通知一下衛舜君,這一陣子好生盯着賢合宮的事情吧。”
“是!”
苑竹應聲退下,水樣星眸伴着那道身影逐漸消失在太醫院的門前,明月才臺數看向鉛灰色的天空,只見一層層烏雲正逐漸疊加,每一層加厚,積雲便向着地面更加接近一分。
遠處,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