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羽赫然張開,只是那水樣剪瞳之中泛着月光的清零道:“皇后畢竟是一宮之主,自然是耳目衆多。”
“我會提防。”阮無城的聲音在耳畔傳來,帶着空山新雨地清新氣息。
言語之中,便見到歡雲已然拿着東西回來了,明月幾不可見地和阮無城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心照不宣地檢查起來,只見那藥罐乃是一把楠泥混着紫砂製成,上面泛着棕色混着烏紫,上面雕刻着一些纏枝的青花,配上草書行雲流水,甚是精妙。
藥罐似是沒有異狀,阮無城仔細檢查了藥蓋子和藥罐,卻是沒有什麼異常,只是尋常的藥味而已。
明月這邊仔細着那藥匙,因着是用藥,所以一般會用牛角或者象牙,若是用銀製的,可能會破壞其中的藥用成分,所以一直都是用這種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來攪拌。
“如何?”阮無城轉而看向明月,就見到她眉心微微皺起道:“似乎有些古怪。”
阮無城聞言卻是上前,兩人將那象牙勺子對着燭光細細檢查,手指的指腹在那光潔的勺子上面摩挲着,雙眸微微閉着,只是用指腹上傳來的觸感感受,不多時,她驀然張開雙眼。
手指停留在藥匙凸起的圓滑勺肚上,她似是有些不信地再次摸了摸,尾調上揚地“嗯”了一聲,將那勺子翻過來,只見那上面有幾個幾乎用肉眼看不到的小孔。
“有些古怪。”
明月不自覺地顰蹙眉心,纖長的睫毛幾乎將明涼的燭火遮掩在她濃密的睫羽之上,阮無城調轉了眸光,反而是到自己的藥箱當中取了銀針,明月擡首見到,也是默認地頷首一下,她將那勺子遞過去,阮無城便將那銀針探入,卻見銀針並沒有如預期一般被抵擋住,而是長驅直入地伸進去幾寸。
眼神晃了一下,明月見到阮無城的面色變得更加寒涼,她有些屏住呼吸,就見到拔出的銀針針尖隱隱有些發黑,她倒抽一口冷氣,阮無城便將那銀針上的東西黏了一點在手指上,放在自己鼻翼下面輕嗅一下,便是閉眸一下道:“是硃砂。”
久久,明月沉默起來,她終於冷笑一聲,寒聲道:“硃砂會在湯羹的熱量下化作少量的水銀,但是水銀無色無嗅,所以不易察覺,這一點點的硃砂並不足以讓人怎樣,卻是能將藥物當中的一些東西催化,使之藥xin更猛。”
她轉而旋身一下,卻是將手中的藥匙丟在桌子上,摔出的一聲清脆的響兒,叫裏面的人立即警覺起來,芯妃方正了正衣衫出來,就見到明月陰翳地神色,她轉而將探詢的眸光投向阮無城,他見狀拱手一下道:“回稟芯妃娘娘,這藥匙當中被摻了硃砂。”
“什麼?”芯妃大驚失色,她幾乎是撲到桌子前面,將那勺子拿起來,明月才低沉着聲音道:“這勺子的的末端被人用銀針細細地磨出了即刻孔,裏面有少量的硃砂,可以催化藥力。”
芯妃捏着藥匙柄的手泛起青白的顏色,明月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自古就有仙人用硃砂催化藥力,那人便也用到了這裏。這一點點的硃砂分量並不多,經過乳母的身子纔會傳給二皇子,但是這一點點卻足以讓二皇子身上有異。幾次下來,二皇子便會因爲中毒身亡,然而表面上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那太監之所以會一直攪拌,也不僅僅是希望硃砂滲進藥中,更是爲了不讓硃砂化成的水銀粘在藥罐下面露了馬腳。”
“好陰毒的手段!”芯妃渾身都在顫|抖着,她將手中的藥匙捏的死死的,卻是不能說些什麼,咬牙切齒之中,雙脣中發出咯咯地駭人聲音。
“這種卑劣的手段還要盡力做的滴水不露,當真是心機深沉。”阮無城亦是寒冷發聲,三人皆是一陣脊背寒涼。
從來知道宮中是吃人不如骨頭的地方,然而現在這樣陰毒狠辣的手段就這樣赤|赤果果赤果果的暴露出來,着實不能不讓人心驚。
芯妃被氣的渾身痙攣一般,她只是強撐着自己的身子,一旁的歡雲將那上前攙扶着,卻是滿眼的焦慮道:“娘娘,當心您的身子……”
芯妃冷笑一聲,將歡雲的攙扶推到一邊,揚聲道:“小九子!將那個給乳母嬤嬤們做飯的人扭來,這三人若是不肯來,直接綁了拖出去鞭笞!”
小九子聞言立即打了一個千兒下去,明月見狀上前將芯妃手中的藥匙拿下,聲音穩健道:“娘娘,這件事情必得揪出幕後主使,所以今夜如是審問出什麼,萬不可直接告訴皇上,不然龍顏震怒便是合宮驚動了。”
芯妃緩神顫慄着咬緊牙關,她深深地吸氣將怒氣壓下,才忍耐道:“好,我答應你。”
不小片刻,外面便是一陣窸窣的腳步聲,芯妃端正了自己的神色,正了正衣襟,就見到門外進來四人,小九子帶着這三人給芯妃請安,便見芯妃只是寒着臉不多話。
那三個小太監今日下午已經被御膳房的頭領說了一通,現下也是有些戰戰兢兢,又見到芯妃冰冷臉,便一壁地自認倒黴,怯怯地行禮跪下,其中一個卻是也覷着芯妃和周邊人的臉色,不敢多話。
明月見狀卻是將心中的滿腔的怒氣壓抑起來,絕美的容顏上蘊着笑意道:“芯妃娘娘深夜傳幾位公公過來,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你們。”
“是。”
三人齊聲答應,明月便和顏悅色地輕聲道:“其實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想問問你們在御膳房當中可做的順遂?服侍芯妃娘娘可還順心?”
那幾人面面相覷幾分,中間的那個才叩首一下低聲地帶着討好的意味道:“能服侍芯妃娘娘是奴才們的福氣,自然是很順心的。”
明月簡短地頷首一下,卻是眼角餘光示意一下,這邊的小九子已經掌着蠟燭上前仔細看着幾人,那幾人見了小九子的動作嗖有些不知所以然,唯有中間的那個有些閃躲,明月面色立即凜然,冷聲喝道:“擡起頭來!”
那人微微色變,便緩慢地擡起了頭,明月眸光一層質問,卻是在小九子的臉上得到了答案。
只見小九子上前捏起了那人的臉,壓着聲音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老朋友。”
說話間便將那臉推地撇到一邊,芯妃一聽便乍然起身,皺眉道:“是誰?”
小九子恭敬地衝着芯妃打了一個千兒道:“回稟芯妃娘娘,這是芳常在宮中的小太監,前些時候因着沒看守好芳常在的貓被芳常在打發到花房做活了。”
陡然一驚一下,芯妃卻是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她原是在月子中,因着生產時候氣血兩虧,面色慘白,如今卻也因着怒氣而漲紅了臉,她套着護甲的手上前狠狠地就是一巴掌,那尖銳的赤金珍珠護甲便在那小太監的臉上劃過一道血紅的印子,他被打的有些懵,然而芯妃卻不等他回神過來,立即揚聲道:“你們出來看看是不是他給你們熬的中和湯!”
兩位嬤嬤原就在簾子當中等候着,這會子已經聽得七七八八,屆時便應聲出來,其中搞一個見到那小太監被打得血紅的臉,仔細端詳了半晌後,才篤定的點頭道:“不錯,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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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太監聞言急忙叩首兩下,卻是裝作無辜地道:“芯妃娘娘再說什麼,奴才並不知道。奴才之前是伺候芳常在的,但是因着芯妃娘娘產下皇子,皇上才放奴才出來的。還請芯妃娘娘明鑑。”
涔涔地汗意從那太監的額頭上冒出,明月眼中迸出幾縷寒霜,揚聲道:“你不知情?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麼?”
說話間,便將那桌子上的象牙勺子拿起來摜到他的跟前,冷聲道:“這裏面的硃砂是怎麼回事?”
那小太監身上一個寒噤,立即瑟縮一下,將那象牙勺子拿起來道:“奴才冤枉!奴才並不知情啊!”
芯妃在明月身後冷笑幾聲,像是不見天日的古井當中傳出來的一般,她上前兩步,冷冷瞟了一眼道:“好,既然你不知道,那麼也必定不清楚這勺子的事情了——”
她單手一揚,那嬤嬤便立即會意地將那中和湯拿過來,歡雲也明瞭自家主子的意思,便將那藥匙拿起來奉上,芯妃用那勺子攪了攪中和湯,便垂受親自遞到他的跟前道:“既然你不知情,那麼本宮便將這碗良藥賞給你。”
那小太監神色躊躇,露出幾分膽怯神色,明月見狀立即厲聲道:“小九子,把這忠心不二好奴才的嘴扒開,把這勺子裏的東西都灌進去!”
小九子應聲便綰了袖子上前擰了那太監的手臂,這邊身後幾個小太監一起上前,扭着便要將那藥灌進他的口中,嚇得他立即掙扎開來,一邊扭動着身子一邊叫着,就是不肯喝下那藥,潑潑撒撒地流了一身,明月才揚了揚手,衆人停下手中的動作,那太監已經戰戰兢兢地不知所措,見此,將那叩頭請罪道:“芯妃娘娘饒命,太子妃饒命!”
“既然想要活命,那便從實招來!”芯妃不留情面地開口,那小太監磕頭之下,卻是一片驚慌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