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自然是應聲的,一起起身行禮過後,便隨着皇后來到長廊之下賞花。
這時節天氣正好,雖說在房中有些悶熱,但是到底御花園中花草衆多,伴着如茵的綠樹,襲來的清風也涼爽的很。
衆人聚集在長廊之下,便見前面的牡丹芍藥爭奇鬥豔,花團錦簇之中自然是五顏六色,如錦似繡。
妃嬪們行走其間,鶯鶯燕燕地說話聲交錯在一起,行動間將頭上的珠翠觸碰得發出泠泠的交錯之聲,香風細細之中紅肥綠瘦,花兒映着美人面,竟是一時之間分不出誰更美一些。
幾個人言笑晏晏之中也頗愉快,上官蓮葉走在芯貴嬪的身側,便見到單手支撐着自己的腰肢,由人扶着賞花,便上前兩步道:“姐姐真是好福氣,如今眼看着就要瓜熟蒂落了,想來姐姐心中也是十分期盼罷?”
芯貴嬪聞言微微側首,卻是淡淡笑起來道:“婉貴人說的是,本宮這幾日覺得胎動的緊,越發覺得心中想見見這孩子是什麼模樣呢。”
上官蓮葉杏眼凝着芯貴嬪的肚子,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但是終究被那種發自內心的渴望所遮掩,她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姐姐好福氣,不知道做妹妹的和你在一起走一走有沒有這樣的福氣沾染一些胎氣呢。”
上官蓮葉這話說的響亮,衆人的眸光也不自覺地被吸引過來,儀貴妃冷笑一聲道:“婉貴人這是說癡話呢?只怕是盼皇子盼的不輕,胡言亂語了。”
驀然被儀貴妃這樣諷刺一句,上官蓮葉也是不悅。
她自然是期盼自己什麼時候也能懷上龍胎好鞏固自己的地位,但這樣的心思必定不會只有她一個人有,儀貴妃亦是如此媽現在她卻用這樣的話來譏諷自己,實在不能不叫人覺得氣憤。
擡手用手中的絹子掩了掩自己嘴角的不悅,上官蓮葉才道:“儀貴妃娘娘這是說笑了,倒不是臣妾癡潮了,只是這民間便有這樣的傳言,說是經常和孕婦待在一起可以帶來孕氣。臣妾也只是想沾沾貴嬪姐姐的好福氣而已。”
儀貴妃聽到這話神色一閃,旋及眼角一飛道:“本宮從來不相信這樣的傳說,只相信事在人爲。有沒有胎氣也不是憑着好運氣得到了。”
說着,便裙裾一轉,仿若一朵盛開正旺的鮮豔芍藥,那縐紗的裙角好似花瓣一般掃過下面的花枝,行走的動作帶起地上一些掉落的花瓣。
上官蓮葉冷嗤的眼神逐漸收回眼底,倒是身畔的芯貴嬪揚聲道:“婉貴人是新寵,身子又年輕力壯的,生個皇子也是早晚的事情,何必急於一時呢?”
上官蓮葉驟然聽到她的話,有些觸動,轉而又想起那日上官秀兒來找自己時候說的話,胸腔一陣異樣。
儀貴妃的話固然難聽,但也是真理。
上天眷顧固然重要,然而自己卻私底下用了多少的坐胎藥也沒用,雖然並不曉得原由,但是終究是煩悶不已。
況且按照芯貴嬪的話說,自己這麼年輕力壯的,倒不如她一個二十四五的人有能力了。
這樣想着,上官蓮葉的心中終究有些難捱,垂下的眼瞼將眼中的情緒全部遮蓋起來。
“多謝芯貴嬪娘娘的吉言。”上官蓮葉難得的沒有再爭些什麼。
一衆衆人也是佯裝面上平和地繼續賞花。
然而正當衆人說笑之時,卻見到芳常在的臉色很是難看,有些懨懨的青灰色在她的面上蔓延,與庭中爭相綻放的鮮豔花朵大相徑庭。
皇后眼角餘光注意到,卻是不易察覺地皺起眉心,她隨手摺下一枝牡丹花,大紅的顏色很是吸引人的眼球,信手別在自己的衣襟之上,聲線也恍若這花色一般溫暖道:“芳常在今日似乎有些懨懨的,可是身子不舒服?”
芳常在原本正在傷神,驀然聽到皇后的聲音有些驚異,但醒神回來之時,衆人已經將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便有些窘迫的開口道:“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妾不是不舒服,而是……”
她說話之間有些遲疑,但是沉銀一下,才擔憂道:“只是臣妾養的瑞宏最近不見了,所以臣妾有些擔心而已。”
“哦?”皇后的聲線尾調上揚,卻是帶了一個轉圜地看向自己身邊的侍婢,便見如意躬身行禮一下才道:“皇后娘娘,瑞宏是常在小主養的貓兒。”
纖細的長眉化作一抹子波浪一般的流動,皇后薄脣才蘊着幾分詢問道:“可叫下人找了?”
“已經找了兩日了,就是不知道跑到哪兒裏去了。”芳常在提起這件事情便傷神不已,眉眼之間的傷神幾乎糾結在一起,叫人也跟着覺得陰鬱。
“不過就是一隻貓,芳常在也太小題大做了,打發了宮人找便是了,想來是不知道去了哪兒撒歡兒了,過幾日便回來了。”儀貴妃有些不耐地摁了摁自己頭上的赤金珠花,懶懶道:“看你這般神思憂慮的模樣,好似丟了魂兒似的,成什麼樣子。”
幾句話說的芳常在滿面漲紅,她忙正了正衣衫,對着儀貴妃行了一個福身才道:“娘娘教訓的是,臣妾失儀了。”
皇后將這一切看在眼中,便見儀貴妃一副派頭十足的模樣,抖了抖手中的絹子打發芳常在道:“得了,你再這樣本宮可要叫皇上將你的綠頭牌掛起來了。”
芳常在一驚,將那福低了身子,道:“娘娘恕罪,臣妾今後定當注意。”
衆人的臉色倒是變了幾分,儀貴妃雖然得皇上准許協力六宮,但是方纔那副做派十足十地是在挑釁皇后的威嚴,卻不想那芳常在也是一個不解風情的人,竟然這麼輕易地就去請罪。
上官蓮葉眼角餘光不自覺地瞄向皇后,便見她寶相端莊,並不見什麼失儀的形態,就連一點的不悅都沒有顯露出來。
心中不由得暗暗生出幾分佩服,皇后到底也是宮中的主位,遇到儀貴妃這樣的挑釁也能耐住xin子。
正在衆人僵持之時,便見皇后終於開口,聲音也不見有什麼不妥道:“儀貴妃,那貓兒是芳常在的愛寵,現在丟失她自然是心中焦急,這點情有可原。再者芳常在不像你能夠時時刻刻見到皇上,宮中的女子長日漫漫,重要有些活物陪着的。”
儀貴妃聽到這裏,不由得有些譏笑,那翻起的嘴角傳出的笑聲瞬間便飄散在花叢之中,她挑眉道:“皇后娘娘這話不錯,到底是自己無能,見不到皇上,纔會養這些個東西。”
丹鳳雙眸移到眼角,若有所指地看向一旁的皇后,就連一向溫柔敦厚的德妃也有些看不下去地垂下眼瞼,眉心不自在地皺在一起。
皇后嘴角卻染起淡淡的笑意,似是一滴落在牡丹花朵上的露珠一般冰涼,她聲音含着縹緲的淡薄道:“儀貴妃這話說的有些激將了,若是能生養個孩子,自然是比那些寵物要好的多。”
話語間輕描淡寫地將方纔的事情掩飾了過去,儀貴妃登時變了臉色,衆人一時之間也緘默起來,唯有芯貴嬪撫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曼聲道:“皇后娘娘說的是,臣妾等受教了。”
說着便領頭向皇后行禮,衆人見狀也紛紛福身行禮,惹得儀貴妃兩條柳眉糾纏在一起,她氣的不輕,冷哼一聲打算走開,卻不想走的太急,一角刮在一根有些乾枯的枝子上,激得那牡丹花叢一陣顫動,她沒好氣地將自己的裙襬拽起來,卻不料那地方刮的緊,她扯手上去一拽,便聽得一聲貓叫,從中便竄出一隻灰撲撲地大貓。
“啊–!”衆人不明所以,立即大聲叫了起來,只見一個灰撲撲地髒東西好似一團肉一般竄出來,在衆女子之中竄行,衆人忙着躲避開始四處相撞,場面登時混亂起來。
這邊燕嬪被撞地來到了另一邊,混亂之中就見到芯貴嬪胸前一條明亮圓潤的珍珠串子,她眼神一動,便佯裝做慌亂地將自己身邊的芳常在退了出去。
芳常在只覺得自己背後一陣力量襲來,腳下的花盆鞋底不受控制地歪了一下,立即重心不穩地向着芯貴嬪倒去,眼瞅着就要撞在芯貴嬪的肚子上,卻驚恐地毫無辦法,甚至身邊沒有什麼可以扶住地東西,只能雙手無力地在空中亂抓,碰巧抓在芯貴嬪胸前的那串珍珠上,用力一扯之下,那串珠子便被扯斷,嘩啦啦地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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芯貴嬪原是由自己的侍婢扶着躲避的,這時候被這麼一拽自然是身形不穩,脖頸上扯碎的串珠線還掛着半根,腳下卻已經是滿地的瑩白色珍珠,衆妃嬪原本就被那貓惹的混亂不堪,這時候自然是腳下不注意,踩上一顆珍珠便滑着摔倒了,芯貴嬪也在其中,她倒地之時狠狠地墩了一下,這一下便叫她痛的坐在地上起不來身。
“怎麼回事!快來人!”皇后身畔的如意大聲叫着,便有幾名深藍色宮裝的太監跑了過來,幾人合力將那貓逮住,便見場面卻是狼狽至極。
庭院當中已經亂作一團,一衆嬪妃哭泣聲叫喚聲不絕於耳,已經亂作一團。
到底皇后方纔離那些地方遠,現下已經被如意攙扶到一邊去了,宮人們紛紛上前相助,終於是將場面穩定了下來。
芯貴嬪坐在地上,卻是慘白臉色已經,豆大的汗珠正從她的額頭上流下來,頭上的釵子已經散亂地垂了下來,她單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呻銀着喊叫道:“痛……好痛!”
皇后聞聲大驚失色,急忙上前想要伸手幫忙,但是吉祥先一步上前道:“皇后娘娘,這樣的事情您做不得!”
說話間,吉祥已經上前查看,只見芯貴嬪的腿無力地舒展着,身後的侍婢一直支撐着她的身子纔不至於讓她摔倒,她依靠着別人,臉已經因爲疼痛變得慘白,身上穿着的芙蓉色的八答暈椿錦長衣裙襬前襟平鋪在兩腿之間,吉祥和如意想要上前攙扶,卻是被芯貴嬪的呼痛聲音止住。
芯貴嬪手下有些顫抖,面上因着疼痛開始變得扭曲起來,雙腿不住地顫抖着,下面有着一些粘稠的液體逐漸將裙面染成了深紅色。
“血!芯貴嬪見紅了!”妃嬪之中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衆人都驚異起來,卻見到那裙面上面逐漸氤氳開來的鮮紅,不由得驚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