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沈明衝出門去,路過拐角,便吹了一口哨子,街邊一個乞丐站了起來,沈明駕馬衝過去,低聲道:「王思遠往哪兒去了?」
「王府。」
乞丐恭敬出聲:「看方向,應當是回家了。」
沈明點點頭,隨後道:「你當沒看見過我。」
說完,沈明就朝著乞丐指的方向趕了過去。
他盤算著馬車行路的速度和距離,在路上和顧九思埋著的線人借了刀、弓箭、以及一些簡陋機關必須的工具。
接著他背了兩把大刀,手腳上都綁了短刀,帶著滿滿兩盒箭匣和弓箭,提前衝到了王思遠必經之路上。
他看了一眼地面,確定沒有馬車路過之後,在地面上開始布置起簡陋的機關。等他利用繩子、石頭等東西準備好之後,他便趴到牆邊等著。
秋夜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衫,他趴在屋簷之上,一動不動潛伏著。他突然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還沒遇到顧九思的時候,那時候他一個人行走江湖,除了熊哥之外,他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熊哥幫不了他什麼忙,所以他永遠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他殺貪官,當山匪,一個人劫富濟貧,逃亡奔波。
他像一匹孤狼,兇狠又絕望行走在這黯淡無光的世界。
是柳玉茹和顧九思帶給他希望,是他們讓他看到,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這麼上位者有著良知。他不是孤零零一個人奮鬥在這世界。
他堅守的道義從不可笑,他所期盼的世間也同樣有人不顧xin命期盼著。
他有了朋友,他有顧九思當九哥,有周燁、有葉世安,甚至於他還因為停下腳步,軟了心腸,居然還想著喜歡一個姑娘,日後建功立業,還能娶她。
他彷彿是有了一場美麗又漫長的夢,然而這一場秋雨拍打下來,一寸一寸澆醒他的時候,他才慢慢醒悟過來。
這一切都是幻夢,他永遠都進入不了這個圈子,永遠都只是一匹孤狼。
他學不了官場上的隱忍,他什麼都沒有,他有的,從來都只有手裡的刀。
他最擅長的,從來都不是當一個侍衛,一個士兵。
他最擅長的——
沈明壓低了身子,他看著王思遠的馬車慢慢走過來,他從身側箭盒抽了三隻箭,悄無聲息搭上了弓,瞄在了護著馬車的周邊人身上。
在馬車入巷,碾過他準備好的繩子後不久,羽箭飛射而出,當場射中三人!
而後沈明抬手搭弓,在眾人慌亂之間飛快將用箭攔住這些人的去路。他帶著一種超凡的冷靜,看著血水在地面蔓延開去,聽著人馬慌亂的聲音,看著信號彈飛到天上,「嘭」的響出聲來。
他內心一片清明,他清楚知道。
他這輩子,唯一能做好的事,就是殺人。
他將箭迅速用完,在消耗完第一波敵人之後,對方還沒反應過來,他就直接從房簷上衝下去,落到王思遠馬車之上。
但他剛一出現,王思遠的侍衛便放了箭,逼得他只能滾落到地上。
沈明掃了一遍周邊,算了現在的人和最近的增援距離需要的時間,他拔出刀來,和所有人廝殺起來。
他一切求快,根本不顧生死,哪怕是扛上對方一刀,他都要將對方擊斃。
於是所有隻發生在瞬息之間,王思遠的車夫看著沈明一人鏖戰十幾名頂尖侍衛,他嚇得趕緊駕著馬車原路返回去。
而這時候,沈明一刀斬下最後一個人頭顱,朝著馬車就追了過去。他抬手扔刀,刀直直貫穿了馬夫的胸口,與此同時,馬踩在了他早布置好的繩子之上,嘶鳴一聲之後,狠狠摔在了地上。
沈明提著刀走了過去,他渾身染血,身上帶著大大小小的傷口,他用刀挑起簾子,喘著粗氣。
王思遠躲在馬車裡,他渾身都在顫抖,似乎是怕急了。
沈明朝他伸出手,王思遠瘋狂踹著他,大聲叫嚷道:「沈明,你放肆!我的人已經去叫人了,我要有三長兩短,你和顧九思都跑不掉!」
沈明沒管他,他直接把人拖出來,一個手刀就將人砍暈了過去。
而後他扛著王思遠,翻到隔壁民居之中,然後繞過巷子,往城市邊緣走了過去。
他一路狂奔了許久,終於翻到了一家極其偏僻的民居。他拖著王思遠在這戶民居中暗暗觀察了片刻,確定了整個房子的布局和家中人數後,他趁著這戶人家睡著,進門之後直接打暈了主人家,然後將人捆了起來,蒙住了雙眼,接著將王思遠拖了進來。
這戶人家釀酒,家裡有一個酒窖,沈明將王思遠拖到地窖,然後將人綁在了椅子上,蒙上了眼睛,接著拿出酒來,直接潑在了王思遠的身上。
王思遠被酒潑醒,他驚醒過來,立刻大吼出聲:「沈明?!你把我綁哪兒去了?沈明,你不要命了?!」
「你再多吼一聲,」沈明冰冷道,「我就斬你一根手指。」
聽到這話,王思遠當場噤了聲。房間裡死一般寂靜,王思遠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他迅速冷靜下來,慢慢勸道:「沈明,我知道,你是被逼急了,但這事兒不是不可以談。顧九思就是想修好黃河,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我們不必這樣動武。我畢竟是朝廷命官,我侍衛都看見了你,如果我出了事,按照大夏律,你是要被夷三族的。」
沈明不說話,他喝了一口酒,王思遠見他不說話,以為他被說動,繼續勸道:「你現在放了我,我保證既往不咎。而且顧九思要談什麼,我都可以和他商量,至少修黃河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再阻攔。我知道您的厲害了,我年紀大,受不起這樣的折騰……」
「秦楠家人在哪裡?」
沈明直接開口,王思遠愣了片刻,隨後他勉強笑起來:「這……這我哪兒……」
話沒說完,王思遠就感覺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抵在了他指甲縫之中。
「王大人你知道嗎,」沈明聲音很輕,「我以前,出身山匪,我見過很多次他們審訊犯人,有很多種法子,最常用的是拔指甲。」
「沈……沈大人……」王思遠聲音顫抖,沈明平靜道,「王大人,你年紀大了,我想著,你應該不想遭這種罪。所以還麻煩你實誠點,別給我耍花招。我就問你,」鋼針猛地刺入王思遠指尖,與此同時,沈明用一塊抹布直接堵進王思遠嘴裡,把他痛苦的吼叫聲全都堵了回去,沈明淡道,「秦大人的家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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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遠在遇襲的最初就放了信號彈,顧九思還在書房裡想著辦法,驟然聽見了信號彈的聲音,他轉頭看過去,頗有些詫異道:「這是哪家的信號?」
信號彈這種東西,主要是用煙花製成,有不同的標識。平日顧九思雖然也經常見,但在城裡放信號彈的,卻還是頭一次。畢竟在城裡動手,增援太快,很難有什麼結果。
木南聽到顧九思這麼問,立刻道:「我讓人去打聽。」
說完,木南便走了出去,出去還沒多久,顧九思便聽到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後就聽虎子的聲音響起來道:「九爺不好了,沈明把王思遠劫了!」
「什麼?!」
顧九思猛地抬頭,滿臉震驚:「你說誰把誰劫了?」
「就在不久之前,我的人告訴我,說沈明問了他們王思遠的去向,然後和他們借了刀箭這些東西,我本來就想來稟報你,但才到門口,就看見王思遠放了信號彈,王家侍衛大批增援去白衣巷了。」
「派人過去。」顧九思立刻道,「不能讓他們抓到沈明。」
「我已經讓人過去了,」虎子說著,有些為難道,「但……我想著,這事兒如果要出面周旋,是不是不太妥當?」
顧九思被這麼提醒,便反應過來。
沈明本就是他的人,如今去劫了王思遠,不管王思遠有沒有罪,如今都是朝廷命官,在官員沒有任何證據獲罪的情況下去截殺這個官員,哪怕日後王思遠定罪,這也是重罪。
如果他不插手,日後將沈明推出去,便可以說這是沈明一個人的事。可一旦他現在增援,那就是他指使沈明行事。
「沈明沒有和咱們要人,哪怕是我的人,他也都說的是讓他們當沒看見他……」
虎子猶豫著道:「沈明的意思……我覺得,九爺應該明白了。」
為什麼一個人去,為什麼一聲不吭的去。
就是為了不牽連他,甚至於之後,他還可能要他親手把自己送到官府去。
顧九思知道沈明的意思,他忍不住捏緊了拳頭,繃緊了身子,他覺得有什麼湧到喉嚨,卡在那裡,疼得他眼眶疼了起來。
「去找……」
他沙啞出聲:「不能讓他們先找到他。」
「可是……」
「去找!」
顧九思大吼出聲:「我不管他怎麼想,我也不管你們怎麼想,」顧九思定定看著虎子,咬牙道,「我不會放他一個人去扛這些事。去找到他,把他安安穩穩,給我帶回來。」
虎子聽著顧九思的話,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道:「是。」
等虎子領著人走出去後,顧九思站在原地,許久後,他猛地伸出手去,將桌上所有東西都揮開,砸翻在地。
柳玉茹剛剛聞訊趕過來,剛到門口,就看見顧九思掀了東西。她愣了愣,顧九思紅著眼抬頭,見得是她,他才收斂了情緒,低聲道:「你怎麼過來了?」
「我聽說沈明出了事。」
柳玉茹抿唇道:「我過來問問。」
顧九思應了一聲,蹲下身來,開始收拾東西。柳玉茹揮了揮手,下人便都離開了去。柳玉茹蹲下身來,陪著顧九思一起撿東西,平靜道:「他怎麼了?」
「自己去劫了王思遠,」他聲音帶著鼻音,「人現在找不到了。」
柳玉茹沒說話,他們兩蹲在地上,一起收拾著東西,彷彿是在收拾顧九思那一片凌亂的內心。
柳玉茹動作很慢,很穩,顧九思看著她纖白的手慢慢整理著他打亂的東西,讓那些東西重新歸為,他似乎也在這個過程裡,無聲獲得了某種寧靜。
他蹲在地上,沙啞著出聲道:「玉茹,你說,為什麼沒有任何改變呢?」
柳玉茹手頓住,顧九思抬起頭來,紅著眼看著他:「為什麼,當年我救不了文昌,今天我還是一樣。」
「為什麼他們總這麼傻?文昌要回去救他家人,阿明要拿他的命去換他的道義,他們怎麼就怎麼傻?他們怎麼就不明白,」顧九思再也綳不住,哽咽出聲,「只有活著,才有辦法走下去。」
「怎麼就勸不住呢?」顧九思閉上眼睛,柳玉茹伸出手去,將這個人抱在懷裡,顧九思靠著她,顫抖著身子,彷彿找到了唯一的依仗,「怎麼就要一個人去逞英雄,一個人去扛所有事?他怎麼就不能再等等,再等等,我或許就有辦法了呢?」
「怎麼就一定要選這樣一條路……」
柳玉茹沒說話,她輕拍著他的背,無聲安撫著他,聽著他道:「怎麼就,一定要一個人走呢?」
「因為,」柳玉茹溫和出聲,「他是你兄弟。九思,」她輕嘆出聲,「你們都是一樣的人。」
誰都想把好的東西給對方,誰都不想連累別人。
可是誰都想幫著對方,誰都想讓對方好好的。
「九思,」柳玉茹慢慢道,「總會有辦法。只要活下去,一切都會有轉機。我們先找到他,嗯?」
顧九思沒說話,他靠著她,好久後,他應聲道:「好。」
他沙啞道:「我去找他。」
「我陪你。」
柳玉茹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攥在手心:「他不會有事的。」
顧九思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撐起了身子,他站起身來,然後伸出手,將柳玉茹也拉了起來。
柳玉茹拿了帕子,替顧九思擦了眼淚,兩人正要說話,就聽外面傳來了官兵的聲音,隨後一個男聲怒喝出聲:「顧九思,你把沈明交出來!」
顧九思臉上一冷,柳玉茹拍拍他的手背,安撫道:「冷靜些。」
顧九思點點頭,他走了出去,便看見一個青年站在雨裡,他看上去年近三十,顧九思認出來,這是王思遠的二公子王樹生,王家大公子在東都任職,二公子在滎陽陪同王厚純一起照顧王家產業。顧九思面色不動,冷然道:「王二公子找沈公子有何貴幹?」
「你少揣著明白裝糊塗,」王樹生明顯是氣急了,怒道,「他將我父親綁了,你速速交出人來。當街綁架朝廷正四品大臣,他沈明是哪裡來的膽子?顧大人,」王樹生冷下聲來,「王某勸您不要刻意包庇,否則綁架朝廷命官這樣的罪名,誰都擔待不起。」
「綁了王大人?」顧九思假作詫異,「王大人平日出行這麼多侍衛,沈公子一個人,就能綁了王大人?」
「顧九思!」
王樹生往前衝上來,被旁邊人攔住,那人是王府管家,他拉著王樹生,低聲道:「公子冷靜。」
說著,這人便上前來,朝著顧九思恭敬作揖道:「顧大人,在下王府管事王賀,方才我家公子因大人失蹤,心中焦急,有失禮之舉,還望海涵。」
「無妨。」
顧九思冷淡道:「只是本官當真不知沈公子身在何處。他早已辭官,不受本官管轄,你們找錯人了。」
「顧大人,」王賀笑了笑,「其實王府知道,沈公子不過是想帶大人去喝杯茶,只要大人平安歸來,不過就是喝茶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這話顧九思聽明白,是王賀的讓步,只要王思遠回來,他們就可以不處理這件事。
顧九思抿了抿唇,他猶豫了片刻,終於道:「本官當真不知沈公子下落。」
「你……」王樹生焦急出聲,顧九思打斷了他的話,「只能說,盡量一試。」
這話便是鬆口的意思,王賀舒了口氣,他退了一步,恭敬道:「那我家公子,恭候佳音。」
顧九思點了點頭,王賀和王樹生告辭之後,便領著人離開。等他們離開後,顧九思立刻叫上所有人,開始四處尋找沈明。
其他人靠找,可顧九思和柳玉茹明白,以沈明的能力,既然藏起來了,想要主動找到他,太難了。
而時間越長,王思遠活下來的機會越小。如果王思遠死了,沈明也就保不住了。
於是顧九思和柳玉茹這些熟悉沈明的人,就只能在大街上,用最原始的方式找他。
王家鎖了城,沈明出不去,而且他既然劫了王思遠,一定是為了證據,不可能走太遠。
於是顧九思和柳玉茹就在大街上,一條街一條街叫著他的名字喊過去。
秋雨一下就沒有盡頭,沈明的名字一聲一聲回蕩在街上。而沈明包紮好傷口後,解開了那戶民居主人的繩子,扛著王思遠已經不成人樣的屍體,揣著證據,便跳出了民居。
他將王思遠的屍體隨意拋在了一個巷子,然後就聽見了柳玉茹的聲音。
柳玉茹聲音已經啞了,可還在執著喊著他。
沈明眼眶一熱,他低下頭去,匆匆離開。
然而這滿城似乎都是他的名字,他總聽見有人在叫他,印紅、虎子、柳玉茹……
一聲一聲,叫著他。
沈明。
你回來。
我們不會拋下你不管的。
沈明,你回來。
他不敢聽這些呼喚,他感覺自己彷彿是行走在夜裡的亡魂,聽著這些呼喚,他總忍不住回去。
他身上的傷又撕開,浸出血來。
他有些熬不住了,便隨意翻進了一家酒館。夜裡酒館早已打烊,他翻了酒來,扯開傷口澆灌上去。
然後聽見外面傳來了顧九思的聲音。
他的聲音是沙啞的,似乎是聲帶活生生撕扯開來,還帶著血腥氣,聽著就覺得疼。
可他還是在喊。
「沈明。」
你回來。
沈明頓住了動作,而後他就聽見外面傳來疲憊的腳步聲,接著似乎有人坐在了門口。
顧九思累了。
他找了大半夜,有些走不動了。於是他坐下來,在這家酒館門口靠著大門,歇息片刻。
然而當他做下去後不久,他就聽到了一聲呼喚:「九哥。」
顧九思猛地坐直了身子,正要開口,就聽沈明道:「你別動,你若進來,我就走了。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阿明,」顧九思不敢再動,他知道,以沈明的身手,他若強行進門,他一定能又跑了去,於是他只能勸說道,「我和王家說好了,只要把王思遠交回來,一切既往不咎。」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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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開口,顧九思驚在原地,沈明快速道:「過刑時候熬不住去了。我問出了秦大人家人的位置,現在我去救人,天亮之前,我會把人送到顧府後門,你在那裡等著。他還招了許多事,都是他過往犯下的案子,證據我一併留在這裡。你不要著急辦人,等永州兵到了,再動手。」
說著,沈明頓了頓。
他捂著傷口,怕顧九思聽出他聲音中的異樣,他緩了片刻,終於道:「你不要表現出見過我,一切都是我乾的。他們會以為我拿到證據還沒給你,拚命追殺我,這幾日時間,永州兵到,你就可以動手了。」
「那你呢?」
顧九思靠在門板上。
他第一次發現,沈明也是很聰明的。
他也能把所有事算好,規劃好,讓所有人去走。他靠在門板上,低啞道:「你去哪裡?」
說著,顧九思低啞著聲道:「葉韻給你回信了,你不去看看嗎?」
聽到葉韻的名字,沈明有一瞬間恍惚,片刻後,他慢慢道:「你幫我看看就好了。」
「這種事,」顧九思忍不住帶了哭聲,「哪裡有讓兄弟幫你看的?」
聽到顧九思的哭腔,沈明低低笑了。
「九哥,」他平和道,「你是不是為我哭了?」
「我沒有。」
顧九思低罵:「你給我滾出來。」
「九哥,」沈明仰起頭,看著屋裡漆黑的天頂,「不要幼稚了。路我選好了,我不後悔。其實我還是很高興的,」沈明彎起嘴角,「這麼多人在意我,我很高興。」
「沈明……」
「九哥,」沈明溫和道,「謝謝你。」
顧九思沒說話,他捏著拳頭,剋製著自己的情緒。等了許久後,他才道:「你別說謝謝我,你至少要和我說見一面。」
裡面沒有回話。
顧九思心中發慌:「沈明?」
還是沒有回應,顧九思猛地站起身來,他連著幾腳踢開了大門,大聲道:「沈明?!」
房內空蕩蕩的一片,只有門檻處,放著一堆用一個玉佩壓著的供詞。
那個玉佩是顧九思給他的,剛到東都的時候,沈明覺得自個兒不夠風雅,顧九思就送了他個玉佩,讓他出去也有顯擺的資本。
顧九思彎下腰,顫抖著手,拿起了玉佩和染血的供詞。
他顫抖著唇,張了張口,許久,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風卷秋雨猖狂而入,顧九思手中紙頁翻飛。
他在酒館裡站了很久。等柳玉茹找到他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柳玉茹看見顧九思獃獃站在那裡,她衝上前去,焦急道:「你怎麼在這裡?」
說著,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迅速道:「你見到沈明了?人呢?」
「走了。」
顧九思沙啞出聲。
柳玉茹愣了愣,但她很快冷靜下來,顧九思不會故意不留下沈明,她立刻道:「只要活著就行,我們先回去吧。」
說著,她伸手拉過顧九思。顧九思一直沒說話,柳玉茹領著他回了府邸。剛到府邸,木南就趕了上來,焦急道:「大人。」
顧九思抬眼看向木南,木南小聲道:「秦大人的家人找到了,大清早被人送到後門,現下已經領進來了,怎麼辦?」
柳玉茹聽得這話,轉頭頗為不安看向顧九思。
顧九思雙手攏在袖間,他暗中捏緊了證據,慢慢閉上了眼睛。
「九思?」
柳玉茹有些詫異,顧九思終於開口:「拿我令牌過去,立刻出城,去調司州精兵三千。」
說著,他睜開眼,眼中滿是冷意:「現下,我要求見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