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秀閣
彼時明月正在撥着香爐之中的陳炭,微微發紅的木炭忽明忽暗。
明月淺綰了袖口將香料用銀匙挑了一點,優雅的灑在熱度均勻的鍋片上,便見到嫋嫋香氣被鍋片緩緩烘出。
明月隔着淡淡的香霧嘴角含笑,眸若燦星,舉手投足間倒是多出了幾分紅袖添香的韻味。
巧兒很快便派人將掌櫃送回了茗香閣,卻晚來了好一陣。
這一會子一進正堂剛好看到明月紅紅袖添香的一幕,竟是有些微微失神。
此時的明月依舊美麗,只是比平時更多了幾分慵懶優然,叫人覺得不真切。
但是巧兒還是更喜歡這時候的明月,因爲少了些許紛爭與高冷。
只是想要生存下去實在是太難,主子自從醒來之後就一直沒有停下這樣的明爭暗鬥。
到底是身處其中,想要退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小聲的嘆了一口氣,不料就是這樣微小的聲音也讓明月注意到。
她擡首見巧兒站在門口,便將鎏金異獸的香爐蓋頂蓋上,淡淡道:“如何?”
巧兒應聲走進正堂恭謹的一個行禮才道:“掌櫃的已經送回去了。只是奴婢剛剛聽那些下人們說,老爺將二夫人與大小姐叫進去說了好一陣的話,中途又加了四小姐去,只是出來的時候二夫人似是有些不快。”
“只是有些不快?”
明月聞言微微側首,若有所思道:“當真是我小瞧她了,她們母女二人這些年叱吒丞相府也不是白來的,想必早已想了辦法脫罪……”
巧兒聞言眉頭皺到了一起,不無擔心道:“主子,那怎麼辦,難道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嗎?老爺未免也太糊塗了,這樣大的事情也能輕輕放過!”
“如何不能?”
明月輕移蓮步坐到椅上,出塵容顏卻是平淡如水:“我一早便料到會是這樣,她們若不是有些手腕,也不能在這丞相府中作威作福這麼多年。況且想要扳倒她們也不急於這一時。”
說罷柔荑纖纖長指抵在光潔的額間,似是在考慮什麼。
巧兒是個明眼事的人,立時去斟了一盞茶奉上道:“主子你喝口茶歇歇,昨晚奔波了那麼長時間很辛苦,等下再去休息一下吧!”
輕點下頷,明月抿了一口了茶清道:“再有幾日就是合宮宴飲了,你去打點一下。順道去舅舅家挑幾個可心的人到咱們褚秀閣伺候,你知道分寸。”
“是!”巧兒俏生生的應下,明月便伸手起身道:“扶我去休息一下吧!”
巧兒辦事一向靈巧利索,不過午膳十分便帶了些許丫鬟小廝來到褚秀閣,屆時明月方纔起身,巧兒便帶了這些人嚮明月行禮問安。
微微頷首,明月端然坐在榻上道:“都起來吧。”
“謝主子!”
一行人跟着巧兒起身,巧兒剛欲上前,就見一個嬤嬤很有眼色的上前道:“奴婢服侍主子更衣。”
巧兒自是沒有料到,明月倒是爲她的舉動輕輕點頭,只見她手腳麻利得很,十分熟稔周到的爲明月更衣梳妝。
巧兒也不閒着,吩咐了下面的人講午膳備好送上,便在一邊佈菜,明月由人服侍淨了手,這才坐在桌邊。
周遭一行人都微微行禮。
明月淡淡掃過衆人,持着清冷的嗓音道:“今後你們便要在我手下當差了,做事不僅要伶俐,但是更重要的是忠心,你們可明白?”
明月寒涼的嗓音卻是不怒自威,周身泛着傲然的清寒之氣,底下一種之人也曾經服侍過將軍府。
自然是懂的很,便齊齊開口道:“奴婢們唯主子馬首是瞻!”
默許的點頭,明月轉首看向方纔服侍她的嬤嬤。
只見她大概四十上下,青色的髮絲打理的一絲不亂,五官和善,雖然身上穿着粗布長褂,但是十分的乾淨整潔。
心中很是滿意巧兒看人的眼事,便道:“敢問嬤嬤名號?”
“主子擡舉了,奴婢踐名孫苑竹。”
孫嬤嬤模樣十分恭敬謹然,聲音沉穩的回答。
“好,孫嬤嬤,往後便由你來執掌這褚秀閣中的大小事宜,至於我身邊的事情,有巧兒來做就好了。”
明月賞識的微笑道。
“多謝主子提點。”
……
……
太子府
康福一早便收到了一封書信,原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卻不想可難爲了康德一個早晨。
因爲這封書信不是別人寫的,正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上官秀兒。
着如今整個雪國帝都的人都知道上官秀兒那點破事,太子殿下也不例外。
慕容沛早就厭煩了這個空有美貌而只會使用小xin子的女人,只是一直礙於丞相的臉面,沒有辦法將她甩掉罷了。
可是如今皇上特意下旨賜婚,而上一次慕容沛又請了上官明月到府中做客,就算是瞎子都能看的出來,這上官秀兒是肯定沒戲了。
只是她自己確實這樣不知分寸,居然還叫人送信來給太子,這不是打太子的臉嗎?
只是康福自己卻也不敢不給,因爲上官秀兒已經讓送信的丫鬟警告過了他。
若是不將這信件送到太子殿下的手上,便要將他這些年受賄之事告發。
這康福雖然是太子府的掌事太監,但到底不能越級。
況且丞相府在朝中頗有威望,而且當今皇上一向痛恨貪官污吏。
若是自己的事情真的被上官秀兒揭發,只怕是太子殿下也不能保住他。
權衡之中,康福很是苦惱的在自己房中及早的踱步,大有抓耳撓腮的意思。
這時,一個小太監叩門進來,康福一見便有些不耐地道:“什麼事情?”
“公公怎麼還在這裏啊,都到了午膳的時候了,您還的去太子殿下那伺候着呢!”
那小太監生的尖嘴猴腮,臉確實白的很,說話聲音也是一應的公鴨嗓。
就見康福火刺刺地道:“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直接上午膳不就行了,還非得本公公出馬嗎?”
那小太監見狀,不由得有些吃癟,剛想擡腿走,就看到康德手中拿着的信箋,不由得動作一頓道:“公公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康福正爲這事煩着,便揮舞了一下手中的信箋道:“你還算有眼事兒頭,我正煩着呢!”
小太監原本是想巴結一下康福,如今見狀便趕忙抓住機會道:“公公因爲什麼事情心煩?不如說給奴才聽聽?”
“還不是因爲這個!”
康福將手中的信箋扔到桌上,氣急敗壞地道:“這個上官秀兒實在是太不知好歹了,出了這樣的事情我還怎麼去給她送信!這不是擺明了爲難我嗎!”
那小太監也不識字,但是一聽康福這話也明白了七八分,眼珠子骨碌一轉,便低眉順眼地到康德跟前道:“公公何苦爲這樣的小事傷神,她要給太子殿下,您便成全了她。”
康德一時沒明白其中的關竅,卻是撇了嘴道:“我要是給了太子殿下,還不得挨一頓?”
小太監一個假笑,悄聲說道:“這左右都是爲難,公公何不順水推舟,賣給大小姐一個情面,再到太子殿下跟前說那麼幾句,太子本就討厭她,想必也不會怪在公公的頭上……”
擡眼一思忖,康福也是一個冷笑喃喃道:“對了,反正她名聲已經臭了,也不在乎多幾個屎盆子。”
低首看向面前的那個小太監,康福倒是挑了聲音道:“從前也不知道你有這麼多鬼心眼子,以後就跟在本公公身邊伺候着吧!”
那小太監一聽,自然是喜不自勝地跪下道:“多謝公公!”
康德點了點頭,就吩咐他準備好午膳,自己則淨了手準備伺候太子。
很快午膳便上齊了,康德趁着佈菜的功夫,便挑了一個合適的時候將信奉給了慕容沛。
“這是什麼?”
慕容沛斂眉接過,剛拆開封口看了兩眼便扔到地上道:“不是和你說了嗎,她的東西一律不許拿來!不想要腦袋了嗎?!”
康福聞言慌忙跪地道:“太子殿下饒命,這、這小的也不敢不拿來呀……”
“她是你的主子還是本宮是你的主子?”
慕容沛高聲冷喝,俊容泛起怒意。
康德急忙磕了幾個響頭顫抖着聲音道:“太子殿下息怒,只是上官小姐說、她說……”
慕容沛見他說話支支吾吾,更是惱怒道:“有話快說!”
“是!”
康福不敢怠慢,繼續道:“上官小姐說,若是奴才不把這信送到殿下手裏,便將殿下和她的事情稟告皇上,所、所以奴才不敢不拿來……”
“大膽!”
慕容沛已經是木火中燒,赫然一張拍在桌子上,震得那鑲銀烏木筷箸都掉到了地上。
康福低着頭,嘴角卻是得志的冷笑:是你威脅我在先,大小姐,對不住了!
思忖間便繼續道:“奴才是爲太子殿下着想,這纔將信箋送上,還望太子殿下恕罪!”
說罷,康福深深一個伏身,就聽到慕容沛低沉着聲音忍住怒氣道:“你起來吧!”
“謝殿下!”
康福緩緩起身,立即將臉上的得意換成一副關心的樣子道:“殿下還是不要生氣了,當心自己的身子啊!”
慕容沛聞言呼出一口惡氣,面色陰沉的好似山雨欲來的烏雲,緩聲道:“原本本宮還不想這麼絕情,卻沒想到她這樣一而再再而三這樣,當真是不能容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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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康福一聽急忙附和道:“太子殿下這樣對她已經是寬仁無比了,是她自己不知趣……”
冷哼一聲,慕容沛讓康福將那信箋遞上來抽出來都開看了幾眼,冷冷道:“居然還說是明月害她如此,真是一派胡言!”
康福快速的看了一眼慕容沛,不失時機的煽風點火道:“許是眼見着太子妃炙手可熱,又見殿下對太子妃偏愛有加,心生怨妒才這樣污衊的!”
慕容沛聞言,眼底的陰翳更深,支起身子:“明月是嫡女,她算什麼東西!”
頓了頓,慕容沛似是想到了什麼,便冷冷一笑道:“既然上官秀兒嫉妒本宮喜歡明月,那麼本宮便叫她看看本宮個究竟是怎麼寵愛明月的!也叫她嚐嚐這滋味!”
康福暗暗得意,面上卻一直是恭恭敬敬道:“是,殿下英明。”
略一點首,慕容沛便見將那信箋隨手扔在桌子上道:“康福,你親自去準備一定華麗的矯攆,本宮明日要親自去丞相府中接明月去參加宮中的宴飲。”
言罷,康德擡首正好撞見慕容沛面上的宛若寒冰的冷笑,便也心領神會的一笑道:“是!請殿下放心,奴才……定會好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