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堂中燒的地龍要比別處旺,薑安誠進門脫了大衣裳,還是覺得熱。
“母親找兒子來有何事?”
馮老夫人嗔道:“自然是有事,但你也不和表妹打個招呼?”
薑安誠錯愕看著竇表姑:“表妹也在啊。”
他哪會多看老夫人屋子裡的人,一掃眼還以為是新添的丫鬟呢。
經由馮老夫人提醒認出是新來的表妹,薑安誠猛然想到昨天女兒被調系的事,一張臉直接冷下來,往後退了一步。
竇表姑對薑安誠屈膝:“大表哥。”
薑安誠冷淡點了點頭。
馮老夫人一看就鬱悶了。
這麽多年來,長子就對蘇氏那個狐狸精神魂顛倒,哪怕蘇氏死了這麽多年,對別的女子一眼都不瞧,他還是不是個正常男人!
盡管質疑自己兒子這個有些尷尬,可由不得馮老夫人不多想。
斜睨一眼外甥女,馮老夫人再歎氣。
明明生得美貌端莊,怎麽就半點都不心動呢,甚至還如此冷淡!
這時竇表姑開了口:“姨母,您與大表哥有事說,那我先回去了。”
眼看著竇表姑往外走,馮老夫人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挽留。
眼下還早著,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她這個外甥女未免太老實了些……
馮老夫人有些矛盾,一方面最厭惡蘇氏那種把男人迷得昏頭轉向的,所以十分中意端莊秀美的外甥女,另一方面又著急外甥女不懂籠絡男人,太木訥了。
這世上終歸沒有兩全其美的事,說白了還是兒子讓她堵心。
竇表姑離開後,馮老夫人臉就耷了下來,眼角皺眉越發深刻。
“母親有什麽事?”
“過了這個年,湛兒就十八了吧,四丫頭也十六了,你當爹的就沒個打算?”
薑安誠先是一愣,隨後不以為意笑道:“滄兒還沒娶妻呢,湛兒不急。”
對於唯一的兒子,他要求不高,眼下能進金吾衛已是喜出望外,將來只要安安穩穩當差就心滿知足了。
至於兒子的婚事,他還等著那傻小子哪日開了竅,告訴他中意什麽樣的姑娘。只要那姑娘品xin過得去,清白人家出身,他就請媒人上門提親去。
人活一世,又沒有皇位等著繼承,給自己那麽大壓力做什麽,能與心悅的人共度一生,日子才有滋味。
是呀,日子才有滋味……薑安誠想到這裡,眼角有些酸。
他那有滋有味的日子啊,沒有了。
“他們兄弟怎麽一樣。”馮老夫人脫口而出。
薑安誠收回思緒,反問:“怎麽不一樣了?滄兒是大哥,湛兒沒必要越過他先成家。再者說,男孩子成親晚幾年不打緊,到時候xin子沉穩了,說不定更和美。”
馮老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斜睨著薑安誠:“滄兒三年後還要考功名的,等中了進士才談親事,湛兒難道要等到那時候?”
薑安誠輕輕撇了一下嘴:“不是一定要等三年,但也不用急,總要有時間慢慢看著。娶妻娶賢,母親您說是不?”
馮老夫人揚了揚眉,沒好氣道:“那四丫頭呢?難道你真把她和我的那個賭約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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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安誠眼神一閃。
必須沒當真啊。
“大丫頭、二丫頭婚姻都不如意,三丫頭有她父母做主,四丫頭的婚事難道要由著她胡鬧?”
薑安誠一時沉默了。
“給女孩兒挑親事哪有那麽簡單?你一個大男人總有顧不到的地方,而我年紀又大了,與京中那些相當的人家走動少了,心中也沒個譜。難不成你想看著四丫頭遇到她大姐那種糟心事?”
薑安誠面色微變。
“要我說,眼下倒是有個辦法。”
事關女兒,薑安誠不由認真了些。
馮老夫人抬手揉了揉眼角,語重心長道:“你娶一房繼室吧,到時候有當母親的替女兒操心,不是省力多了。”
薑安誠都驚了。
母親今日是怎麽了,先是兒女的親事,又輪到他了?
薑安誠冷了臉,直接道:“不行。”
“老大!”
“母親不必說了,您早些年就勸過,兒子還是那話:這輩子不會再娶,我不想百年之後牌位邊除了我與蘇氏,還放著別人。”
“你混帳!”馮老夫人氣得不輕。
薑安誠皺眉看著母親:“母親何必如此生氣?兒子有兒有女,不娶妻也不算不孝。”
馮老夫人一指門口:“給我滾出去!”
薑安誠起身:“那兒子告退了,您千萬別和兒子一般見識,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
冷眼瞧著薑安誠拔腿跑了,馮老夫人氣得好一會兒順不過氣來。
這個不孝子!
馮老夫人默默勸自己一句來日方長, 還是生氣,抄起茶杯砸到了地上。
馮媽媽在一邊勸:“老夫人,您別急,總要慢慢來。”
馮老夫人拿帕子擦了擦手,微微點頭。
確實急不得,且等等吧,轉過年來四丫頭的賭約成了笑話,依著約定任由她處置,到時候就能拿捏長子了。
以長子疼愛四丫頭的勁兒,她不信他不低頭!
府上一時平靜下來,眨眼便是冬至。
冬至是一年中的大日子。
在大周有三大節,元旦、萬壽節,以及冬至。在這三日,朝廷要舉行大朝會,文武百官、王公勳貴都要盛裝出席。
冬至這日,天子會率領文武百官前往城郊祭天,以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晌午的國宴就在城郊行宮舉辦,家宴則放在回宮後的晚上。
一年三大節,景明帝最喜歡的就是冬至。原因無他,冬至能出宮放風。
是的,沒有聽錯,一國之君最期待的便是一年一次的出宮放風。
除了祭天這一日,皇上想出宮那是門都沒有,至於微服私訪,呵呵,真的只能從話本子上做個美夢了。
景明帝年輕的時候不是沒有抗爭過,然後被言官們關門打狗一樣彈劾了半年之久,從那之後,他就老實了。
沒辦法,誰讓他要當一個明君呢,不然他就把那些王八羔子言官全都殺掉,丟到酒池子裡醃著。
當明君,總是要受氣的。
例行祭過天,景明帝心情頗佳,一掃殿中等待開宴的百官,悄悄問潘海:“哪個是東平伯?”
嗯,他對這倒霉蛋好奇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