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秋寧趕着回來了,彼時上官蓮葉正在用晚膳,秋寧走上前來將她身邊一個小宮女支開,自己親自上前佈菜,道:“主子,奴婢方纔去太醫院打聽過了,阮無城這幾日一直在開安胎的藥方。”
“安胎?”上官蓮葉微微蹙眉,手下的烏木筷箸將一塊酥炸玉蘭花片夾住,凝神片刻道:“這宮中有孕的只有芯貴嬪,但是她的胎一直是由上官明月照顧的,怎的會讓阮無城去做?”
秋寧也是有些不解,半晌,這纔好似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道:“聚福軒與我們離的很近,按說這幾日應該時常看到太子妃出現纔是,但是奴婢似乎很久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太子妃了……”
上官蓮葉粉面凝重,忽而神色一亮,道:“不在宮中爲芯貴嬪安胎,甚至連藥方都不是她開的,你說,她能在哪裏?”
秋寧這才醒過神來,面上的驚訝轉變爲驚喜,道:“主子的意思是……太子妃並不在太醫院中?”
上官蓮葉用力地鉗了一下手中的筷子,那金黃的玉蘭花瓣兒便應着發出一聲脆響,被夾成兩段,她眼底有着難以自持的興奮躍躍欲出,冷笑一聲道:“在與不在,着人去一看便知!”
彼時太醫院中正忙得熱火朝天,門前卻突然傳來一聲傳喚:“婉貴人駕到——”
衆太醫正不明所以,便見上官蓮葉由秋寧扶着正從門外進來,身後還跟隨着一羣太監,衆人見狀紛紛跪下行禮道:“婉貴人萬福金安。”
上官蓮葉眸光淡掃一下,卻見人羣之中卻是不見女眷,她妖冶的雙眸微微眯起,便冷聲道:“時疫久久未清,本宮前來查探一番,是否太醫院中有人懈怠。”
爲首的副使急忙拱手作了一揖,道:“回貴人的話,太醫院中並無人憊懶,確是這次的時疫比較棘手,所以才一直沒有有效的藥物治療。”
上官蓮葉根本不將這樣的人放在眼中,她眼角一飛,那雙柳眉幾乎畫到鬢髮之中,聲線之中纏繞上些許寒意,尾調上揚道:“無人憊懶?那麼怎麼不見太子妃前來?”
那副使低首,眼角餘光與衆人交換一下,卻支吾着半天說不出什麼話來。
上官蓮葉見狀冷笑幾分,纖手一揮大聲道:“來人啊。給本宮仔細搜查太醫院,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一定要找出上官明月!”
“是!”
衆人齊聲,話音剛落,那些人便衝了進去四散開來,一陣席捲似的搜查。
上官蓮葉一雙長眸直盯盯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阮無城,很是得意地注意到他緊緊攥住的手,果不其然,不多時,所有的太監便都紛紛回到上官蓮葉的跟前,其中一個人便上前道:“啓稟娘娘,奴才們四處搜查過,根本就沒有任何人。”
那副使撐着地上的手臂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上官蓮葉眼角餘光之中將這一點點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旋及嗤笑一聲:“副使,你怎麼解釋?”
那服侍低首,身上有着微微地顫抖,卻是一陣難捱地沉默。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把子清冽的聲音卻突然打破道:“太子妃因家事暫時不能前來,並非懈怠,還請娘娘恕罪。”
上官蓮葉眸光一寒,登時看向聲音的來源,便見阮無城面色清凜地跪在地上,脊背卻挺得筆直。
“哦?是麼……”上官蓮葉輕輕開口,聲音卻好似一根柔中帶刺的羽毛撩撥過人的脖頸,叫人無端地一陣刺痛,她凝着阮無城的眸光銳利無比,忽而發難道:“上官蓮葉身爲太醫院的醫女,由皇上欽指爲芯貴嬪安胎。今兒她卻擅自離職去處理自己的家事,這便是擅離職守,違抗聖命,此乃死罪!而你,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太醫,竟然也敢替她說話?”
阮無城眸光筆直地回視着上官蓮葉,聲音義正言辭道:“太子妃臨行之前已經將芯貴嬪的胎交由微臣照料,且貴嬪娘娘也已經應允,微臣自然是可以說話的。”
“你……”上官蓮葉幾乎被氣的雙眸通紅,她咬牙切齒道:“好,很好。你一個小小的太醫竟然敢公然頂撞我!來人啊!給我把這個以下犯上的奴才給我拖到慎刑司!”
“是!”幾名太監接到命令便幾欲上前,但阮無城依舊面不改色,那副使想要上前阻攔,卻不料被另外幾個人擰住了胳膊,竟然動彈不了分毫,眼瞅着那些人便要將阮無城抓起來,忽而聞得一聲嬌喝道:“住手!”
那幾人登時手下一滯,便見門前一女子由兩名宮女攙扶着,纖纖身量卻挺着一個大肚子,她由人扶着上前道:“都給本宮退下!”
“芯貴嬪娘娘金安!”衆人見狀,紛紛跪地行禮,那幾個太監也不敢造次,這才分別將阮無城和太醫院的副使放開。
上官蓮葉沒有料到芯貴嬪回來,登時惱怒不已,卻不得發作,便梗着脖子不肯行禮問安。
芯貴嬪單手護着自己的已經凸出高高一塊的肚子,自上而下地睥睨着上官蓮葉道:“怎麼?貴人現在已經不知道怎麼行禮了嗎?”
上官蓮葉胸口急劇地起伏了幾下,眼神飛快地略過芯貴嬪的獨自,這才福身行禮道:“芯貴嬪金安。”
芯貴嬪不耐地翻了一下眼皮,面上不悅道:“婉貴人方纔還說阮太醫以下犯上,那麼貴人你現在這樣對本宮,算不算以下犯上?”
上官蓮葉一怔,面上一陣紫漲,咬牙重新行了一個禮數,道:“芯貴嬪娘娘萬福金安。”
芯貴嬪xin子直,見狀也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冷哼一聲,旋及有些笨重地轉身道:“阮太醫現下正在爲本宮安胎,若是將他打發到慎刑司,那本宮身子不適又該誰來照顧?婉貴人這麼急着發落了本宮的太醫,是存心和本宮過不去嗎?”
上官蓮葉心中按捺不住,揚聲道:“娘娘這話又從何說起,爲您安胎的是皇上欽指的醫女上官明月,怎的又成了阮太醫了?娘娘這樣隨意更換太醫,是否對皇上的決斷有所異議?”
芯貴嬪聞言立即被激怒,眉心皺起,面露慍色道:“你這是污衊,照你這麼說,你這樣無端將本宮的太醫打入慎刑司豈不是更加居心叵測?本宮看你是嫉妒本宮有孕,蓄意謀害龍嗣!”
龍嗣纔是大事,芯貴嬪這樣一說,上官蓮葉也沒有辦法反駁,卻是忍耐幾分,不再言語。
芯貴嬪眼角餘光睥睨一眼上官蓮葉,便用一隻手撐着腰身,昂首道:“這件事情本宮便做主了,若是誰再有什麼非分之想,本宮立即回了皇上將他打入天牢!”
芯貴嬪這話語中所指衆人心知肚明,紛紛行禮低首應聲道:“是。”
上官蓮葉臉色白了一下,但是礙於芯貴嬪身懷有孕,終於是僵硬着臉頰纔將那幾欲出口的反擊壓下去。
芯貴嬪環視一週,見衆人不再有任何異議,便略微攏了一下鬢邊的碎髮道:“阮太醫,你跟隨本宮去請平安脈吧!”
阮無城微微低首,便起身跟着芯貴嬪離去,上官蓮葉待到二人走遠,這才起身。
她身畔的秋寧想要上前攙扶她,但是卻被她一把甩開手,旋及轉身離去。
副使額上早已經激出一層冷汗,這時候才擡起袖子擦了擦,轉身的瞬間便換上一副嚴肅的模樣道:“都散了吧!”
衆人對視幾眼,心知肚明四散開來,對此事心照不宣。
阮無城跟隨芯貴嬪的轎攆來到聚福宮,屆時芯貴嬪身體上已經有些不適,便即刻回到殿中由阮無城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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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的手指落在絹絲手帕上,細細地靜心把了幾分,阮無城這纔將絹絲撤下,低低道:“娘娘身子無虞,只是方纔心氣鬱結纔會動了胎氣。”
芯貴嬪依靠在鏤花合歡生福的蜀錦軟墊上,單手一邊撫着小腹一邊道:“婉貴人這樣爲難你們,本宮怎麼能不動了胎氣。”
阮無城眸光垂下,一個拱手行禮,口氣中噙着幾分歉意道:“終究是微臣的不是。”
芯貴嬪見狀嘆了一口氣,秀麗的容顏之上蔓上層層擔憂,道:“陳將軍出了這樣的事情,本宮也幫不上什麼忙,只好應允明月出宮去救治。”
頓了頓,她轉首看向阮無城,只見他清俊的容顏之上面色淡漠疏離,她自嘲地笑了笑,低低道:“現在請你爲本宮安胎,至少也要保住你,不然下一個便是明月。”
阮無城聞言倒是沒有過多的神色,只是拱手一個行禮道:“多謝貴嬪娘娘。”
芯貴嬪眼底不易察覺地略過一絲神色,輕緩地笑,只是不知道怎的,那笑意好像一道流行在芯貴嬪的眼眸一閃而逝,墜入無盡地黑暗之中,她便將話題引開道:“看樣子上官蓮葉已經開始懷疑明月的去向了,你若是有辦法出宮是最好,實在不行,便叫其他人給明月傳個話。依照上官蓮葉的xin子,只怕這件事情還沒有完呢。”
阮無城略略軒起眉心,墨玉一般溫潤的雙眸學陡然染上絲絲寒霜,道:“想來那一日微臣離開聚福軒之時,婉貴人已經開始懷疑了。”
芯貴嬪眼皮一跳,便道:“找你這麼說來,她現在應該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