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發佈時間: 2024-05-30 18: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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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叔叔?

鄭書意想了一會兒,大概是睡得有些迷糊,一時間沒記起是哪一號人物,又緩緩打了幾個問號過去。

發送的那一瞬間,腦子突然清醒。

關!向!成!

原本時宴主動給她發消息,鄭書意還有些驚詫,有些意外,和一點竊喜。

可是一說到關向成想見她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重量級大佬。

鄭書意:關向成關先生??

鄭書意:他想見我了??

鄭書意:他想見我幹嘛???

氤氳著奢靡的香煙與酒氣的包廂裡,眾人推杯換盞之間,無外乎生意上的你來我往,言語裡充斥著阿諛奉承,實則寸步不讓,氣氛一度劍拔弩張。

時宴在這氛圍裡,落入眼裡的,卻是鄭書意幾乎快佔了滿屏的問號。

他取下眼鏡,揉了揉酸脹的眉心。

聽著周圍人的唇槍舌戰,時宴反而像個局外人,又點進鄭書意的朋友圈,看了眼那張照片。

似乎千裡之外的晚風吹了過來,帶著江水的寒露,夾著山間的清香,在著封閉的空間裡彌漫開來。

再退出來時候,又有兩條信息。

鄭書意:你別吊我胃口,快說快說。

鄭書意:瑟瑟發抖.GIF

時宴:他願意接受你的采訪。

——

鄭書意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被喜悅衝昏了頭腦,一連發了五個“謝謝老板”的小人磕頭表情包。

鄭書意:好呀好呀!

鄭書意:我立刻就回來!

她躺在牀上,心砰砰跳。

這種出現在教科書裡的人物,她做夢都沒想過自己在這個階段就能和他有真正的工作交流。

像一塊餡餅突然砸暈了自己,鄭書意翻了個身趴在牀上,好一會兒,思維從喜悅裡跳脫出來,逐漸清醒。

她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甚至還有些迷惑。

打開手機,緩緩又給時宴發了個問號。

時宴:你怎麽成天這麽多問號?

鄭書意打出一行“不是……我就是想問一下……”,猶豫了一下,又刪掉。

她只是想問,她什麽時候申請關向成的采訪了?

可是時宴那句硬邦邦的話直接把鄭書意的念頭打消。

第二天早上,她果然接到了來自關向成工作人員的電話。

來意則是跟她敲定時間等細節,鄭書意看了看自己接下來的工作安排,說道:“我這邊應該都可以,時間比較靈活,可以隨時調整。”

工作人員:“嗯,那我看看,下周可以嗎?時間可能稍微有點緊,不過話題比較輕松。”

“可以。”鄭書意又說,“我今天就趕回來做做準備。”

工作人員:“您在國外還是?”

鄭書意:“我在婺城出差。”

工作人員:“嗯,您稍等一下。”

對方放下電話,和身旁的關向成說了一下情況。

“婺城啊……”關向成出了會兒神,直接從秘書手裡拿過電話,“沒事沒事,不著急。”

他頓了頓,看著窗外光禿禿的樹乾,想起自己多年前曾被婺城的景色驚豔,便說道,“婺城的雪景很出名,你就在那裡多玩幾天也沒關系的,我也要下周末才有時間。”

“嗯,好的,謝謝!”

沒想到關向成這麽好說話,鄭書意掛了電話,都還有些恍惚。

窗外早已天光大亮,她慢悠悠地起身,拉開窗簾,滿目鵝毛大雪落入眼中。

整個城市雪白一片,連樹葉都被軟綿綿的雪包裹著。

鄭書意神情微動,拿出手機,在改簽與出發去機場之間猶豫。

可是不等她下定決心,航空公司倒是幫她做了決定。

一條短信發了過來,提醒道,因為天氣原因,航班延誤。

鄭書意一提氣,心安理得地改簽。

隨後,立刻給畢若珊打電話。

恰逢周末,畢若珊也閑著,本想著今天要送走鄭書意了,突然得知她要多留幾天,簡直比她還興奮,立刻開車來酒店接她。

婺城的雪景,聞名在於其婺山。

冰封世界裡,湖邊凍成玻璃,崎嶇山路也化為冰雪的搖籃。

畢若珊在這裡訂了家位置絕佳的民宿,房間落地窗,一拉開窗簾,外面就是冰天雪地,像住在童話世界。

鄭書意在這裡玩了兩天,拍了一百多張照片,幾十條小視頻。

第一天中午,九張雪景圖在朋友圈橫空出世。

同天下午,鄭書意玩雪的照片拚了個九宮格都不夠發。

這天晚上,酒店的篝火晚會在朋友圈進行了現場直播。

第二天亦是如此。

此時的鄭書意,像極了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南方人。

她沉迷於這裡,不僅僅是因為很少看見雪,也是因為這段時間身體與精神壓力都很大,難得有機會放松,還有老朋友陪著,像躲進了一個幻想世界。

這個世界裡,沒有工作,沒有嶽星洲,沒有秦樂之,也沒有難搞的時宴。

所以真到了臨行前的時候,清晨七點,鄭書意和畢若珊坐上下山的大巴車,看著窗前飛逝而過的雪景,呢喃道:“真不想走啊。”

畢若珊哼哼兩聲:“可以啊,你再請兩天假唄,你領導好說話,肯定同意的。”

鄭書意靠著車窗,不說話。

看樣子,是真的心動了。

畢若珊反而覺得有些好笑,“就這麽舍不得啊?忘了江城還有一番大事業?”

鄭書意轉頭,和她對視片刻,才反應過來她什麽意思。

“哦,你說時宴啊。”

鄭書意又冷哼:“說的好像我立刻回去就能怎麽著似的。”

話雖這麽說,但因為畢若珊的提及,鄭書意想到時宴,便有些心癢癢。

時不時騷擾他一下都快成了一種習慣,幾天沒動靜,反而有些不自在。

反正人已經要回去了,大事業總還要乾下去。

於是,鄭書意拿出手機,斟酌了一會兒用詞。

想來想去,隻發了簡單的四個字:我回來啦!

這還是加上微信之後,鄭書意第一次給他發這些有的沒的東西,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他會怎麽回。

抑或是,根本就不回。

大巴車緩緩下山,輪子上捆著鐵鏈,速度極慢,還起伏不平,讓人難受。

鄭書意靠著座椅,在濁悶的空氣裡昏昏欲睡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時宴:還挺早。

鄭書意的意識在這條微信裡慢慢清醒。

她盯著這三個字看了許久,不知道為什麽,總品出一種陰陽怪氣的感覺。

一旦接受這種設定,鄭書意甚至能想象時宴在手機那頭冷笑的樣子。

如果真是這樣,那時宴就是在嫌她離開太久了。

沒有她在眼前晃悠,他是不是已經開始不習慣了。

鄭書意想著想著,車突然顛簸一下,全車人驚呼,她的頭也磕到了車窗上。

一陣疼痛襲來,鄭書意也清醒了。

並全面推翻上一刻的自己。

時宴怎麽可能陰!陽!怪!氣!

他只會手起刀落讓人血濺三尺。

但這並不妨礙鄭書意想發揮一下。

鄭書意:你今天說話語氣怪怪的。

這一次,對面幾乎是秒回。

時宴:你想多了。

鄭書意忍住笑打字:怪可愛的。

等了很久很久,對面沒回,甚至連抬頭的“對方正在輸入”都看不見。

鄭書意垂下腦袋,隨著車晃來晃去。

她好像發揮過頭,又把天聊死了。

——

當天下午,鄭書意回到江城,剛經過小區門衛,被保安叫住。

“姑娘姑娘!”保安腦袋探出窗口,朝她揮手,“你是鄭書意吧?”

鄭書意點頭,“怎麽了?”

保安皺眉道,“你的快遞到了幾天沒來拿,太多了,放都放不下,我給你搬到物業辦公室了,你記得去拿一下。”

說完,保安打量她幾眼,“算了,你搬不動,我幫你搬吧。”

有快遞不奇怪,只是保安說起“太多了”,鄭書意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

秦時月買的那一整家店的衣服,到了。

“不用不用。”鄭書意攔住想要幫忙的保安,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本以為今天奔波了半天,回到家裡可以好好休息,沒想到卻要來處理這些東西。

——

晚飯時間,時宴的手機連續震動。

他看了一眼,是來自銀行卡的退款信息,一連發了七八條。

時宴看了眼身旁的秦時月,她正把手擺在桌布上,拿著手機對著花裡胡哨的指甲左拍又拍。

原本收到銀行的扣款信息,時宴向來不在意。

秦時月的消費能力如何,他心裡很有數。

但收到退款信息,還是第一次。

“轉性了?”時宴不冷不淡地問,“知道不合適的東西要退掉了?”

秦時月發現時宴是在跟她說話,愣了片刻,“什麽呀?”

退貨?

這兩個字並不存在於她的字典。

買回家的東西,不合適就落在那裡生灰。

怎麽都比退掉方便。

時宴不語,下巴朝手機一抬,秦時月恍然大悟。

“哦!那個啊!不是我退的,應該是書意姐退的吧。”

時宴的目光慢悠悠地掃過她的臉,“叫得還挺親熱。”

“她居然退了啊,唉……”秦時月喃喃自語,想著還是要跟時宴解釋一下,便先支支吾吾地說,“哦,就上次那個事情吧,我發現我好像是誤會她了。”

時宴抬了抬眉梢,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所以我就想補償一下她,給她買了一點衣服,沒想到她全退了。”

時宴手指敲了敲手機屏幕,“這個數目,叫做一點?”

秦時月默默埋下頭,不說話了。

時宴重新看向手機,一條條退款信息擺在眼前,數字清晰明了。

倒也不是一個貪錢的人。

這一點,反而讓時宴陷入思忖。

——

周一清晨,寫字樓裡很多人都還沒從周末的狀態中出來,手裡拿著咖啡,嘴上打著哈切,渾渾噩噩地坐在工位上出神。

鄭書意彷彿是一個異類,她一進來便讓人感覺到一股昂揚的活力,走路帶風,臉上帶笑,一路上神采飛揚,引得眾人紛紛注目。

直到她進入唐亦的辦公室,打量她的目光才消失。

“什麽事兒這麽高興?”

她一進去,唐亦便感覺到了她周身的氛圍,“又談戀愛了?”

鄭書意:“……”

“還沒呢。”她湊到唐亦面前,笑銀銀地說,“我這周有關向成的人物專訪。”

唐亦沉默片刻。

隨後,緩緩抬眼,一字一句道:“哪個關向成?”

鄭書意聳肩:“還能是哪個關向成?”

唐亦又問:“你沒開玩笑?”

鄭書意:“我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唐亦吸了一口氣:“你自己聯系的?”

鄭書意想了想:“算是吧。”

唐亦眼裡的不可置信終於消失,化為狂喜。

關向成已經很多年沒有接受過公開采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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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看似隱退,實則其勢力依然是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操縱著這個市場。

因而他依然以鎮業界的一座大山。

他退居幕後多年的人物采訪,其帶來的吸睛度絕對能居於雜志社今年所有選題之最。

可是……

唐亦看向鄭書意,臉上又浮現出幾絲無奈。

“你可真會給我找事兒。”

鄭書意:“怎麽了?”

唐亦垂眸想了想,朝她揮手:“沒事,你趕緊把選題報上來,趕上這個季度最後一次重點版面。”

鄭書意笑著走出辦公室:“好嘞!”

辦公區外。

孔楠早已按捺不住,見鄭書意出來,連忙問:“什麽事兒啊,這麽開心?”

鄭書意悄悄跟她說了,孔楠一頓震驚,“可以啊你,這都年末了,你今年業績是要上天?!”

“噓!”鄭書意見孔楠聲音有些大,低聲道,“低調低調。”

孔楠朝許雨靈那邊看了一眼,點頭:“我懂,這次可千萬要保密了。”

踩著點來上班的秦時月一進來就撞見這麽一幕,連忙湊過來:“怎麽了?什麽事兒?”

鄭書意沒打算跟她全盤交代,隻笑眯眯地問:“周末我要出個采訪,你一起去嗎?”

一聽是周末,佔用休息時間,秦時月連忙搖頭,“不去不去,周末我有很重要的事。”

“嗯,好吧。”鄭書意輕輕地搖頭,“這麽好個機會,你可別後悔啊。”

秦時月完全不以為意。

不過另一邊,有人把她們的對話聽了個大概。

許雨靈打開電腦,半撐著太陽穴,一邊看著自己的采訪提綱,一邊輕嗤出聲。

與此同時,辦公室裡的唐亦盯著電腦,半是歡喜半是憂。

幾天前,許雨靈跑到總編那裡哭訴,說自己今年一個重點版面都沒有,當初搶鄭書意的采訪也是迫不得已,還說自己在雜志社工作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惱,現在這個待遇讓她很是心寒。

說得總編煩了,推也推不走,只能最後吩咐唐亦把今年最後一個重點版面給她。

結果現在半路殺出這個鄭書意,也不知道上哪兒砸到個大餡餅不早說。

關向成的人物采訪,若不是重點版面,業內怕是會覺得她們雜志社腦子被驢踢了。

——

周末清晨,鄭書意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精神狀態好,特意早起跑步。

回來洗過澡,化了個淡妝,連香水都沒用,讓自己看起來足夠素淨。

由於是周末,和關向成約定的地點是他家裡,遠在郊區的老洋房住宅區。

這裡是江城老牌富人區,不少新貴為了撐門面,紛紛入駐這裡,倒顯得異常熱鬧。

早上九點,路上還有不少晨跑的年輕人。

鄭書意在門口下了車,不急不緩地朝關向成家走去。

她提前了十來分鍾到達,於是站在門口,先拿出小鏡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妝容,隨後又把手臂伸長,左右看看自己的頭髮有沒有被風吹亂。

突然,面前的大門從裡面打開。

鄭書意還沒反應過來,時宴已經出現在她面前。

清晨微風,從林蔭道上吹過來,有些冷,但也讓人醒神。

時宴隻穿著一件襯衣,在這個季節顯得有些單薄。

但他單身撐著門,姿態放松,臉上神情也有些淡漠,便讓人感覺他不是個能感知冷熱的人。

鄭書意姿勢還沒恢復正常,昂著下巴,猝不及防與他對上目光。

清淡的燈光下,視線所及的一切都帶著晨間的松散。

而鏡片後,他的目光也淡淡的,但或許是眉眼深邃,注目於人的時候,會有一股攝住所有神思的吸引力。

鄭書意怔怔地看著他,下意識便說道:“你怎麽在這裡?”

時宴偏頭,眉梢一挑,沒打算說話,卻已經表明了一切。

差點忘了,關向成是他叔叔。

在這裡偶遇,鄭書意感覺是天降緣分,止不住地開心,嘴角慢慢彎了起來,眼睛笑成了月牙。

“哦……那真是巧啊。”鄭書意揚著臉,“好久不見呀時總。”

話音落下,房子裡的保姆匆匆走過來接待鄭書意。

“請問是鄭記者到了嗎?快請進快請進。”

保姆嗓門大,連外面的風聲都蓋住了,也掩住了時宴那一聲低低地“嗯”。

時宴側身,示意鄭書意進去。

關向成早些年妻子去世,兒女也都忙於工作,不常在身邊。

這座三層的老洋房常年只有他和一位照顧起居的保姆居住,顯得空蕩蕩的,沒什麽煙火氣。

此刻他便坐在一樓會客廳,桌前擺著一套茶具。

青煙嫋嫋,茶香若有若無地縈繞在鼻尖,聞之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鄭書意隨著時宴走過去,見他隨意地坐在關向成對面,自己反而不知道該如何落座。

而關向成提著茶壺,一杯杯地倒下來,老神在在,問道:“來了?”

這是一種對鄭書意融洽地接納,其間善意不言而喻。

鄭書意也就不管了,徑直坐到時宴身旁。

茶座並不大,座位也緊緊相鄰。

兩人並肩而坐,衣衫相觸,發出的聲音,連氣息也在無形中交纏。

鄭書意一側頭,便能清晰地看見時宴的下頜線,以及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今天咱們就隨便聊聊。”關向成放下茶壺,說道,“前幾天看了一些你的文章,覺得寫得不錯,有很多觀點比較新鮮。我也很久沒有和除了時宴以外的年輕人聊過了,所以叫他請你過來,我們交流交流。”

“關先生言重了。”鄭書意柔聲說道,“是我請教才對。”

“無妨,都一樣。”關向成話鋒一轉,問道,“吃過早飯了嗎?”

鄭書意點頭:“吃過了。”

“嗯,那喝點茶吧。”關向成將面前一杯茶遞給她,“這可是我的收藏啊,一般人我不給喝的。”

關向成這話說得鄭書意有些受寵若驚,雙手接過茶杯,還有些緊張。

“我不太會喝茶,平時都喝飲料,可能是牛嚼牡丹了。”

時宴抬手,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沒有看她,隻淡淡地說:“喝吧,你會喜歡的,這是雪水煮的。”

“嗯?”

鄭書意不解地看著時宴,“雪水煮的怎麽了?”

時宴看向她,四目相對。

“你不是很喜歡雪嗎?”

他的聲音漫不經心,似乎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

可鄭書意這一次確定,他就是在

――陰!陽!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