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往而復生(三)

發佈時間: 2023-05-19 07:08:58
A+ A- 關燈 聽書

 上官秀兒見慕容沛這樣正色地詢問,心中猛然一沉,幸好面上有着面紗遮掩,不然她必定要露了馬腳。

 寧息眼神淡淡地從上官秀兒的面上劃過,才沉穩地道:“回稟太子殿下,並沒有什麼事情,只是老夫人有些想念大小姐了。”

 話音未落,上官秀兒便已經將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

 徐蘭君是一個極其重視嫡庶的人,自從回到府中之後就甚少過問自己和孃親,怎的今日忽而叫寧息前來請自己?

 心下思緒轉圜了千百次,上官秀兒依舊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試探着地問道:“可是太子殿下身上還有些不舒服,我有些放心不下——”

 寧息輕輕笑了笑,端着和順地樣子道:“老夫人知道大小姐一心都系在太子殿下的身上,但是畢竟太子殿下也已經婚配,大小姐的身份終究有些不合適,此次叫您回去,也是爲了避一避閒話。”

 寧息這話說的清楚,倒叫上官秀兒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她求助似的看向一邊的慕容沛,卻見到他的的眉心隆起幾分,心下陡然一陣不安,卻是明白了寧息這番話的意思。

 自己之前的事情已經鬧得滿城風雨,這一次之所以能夠回到慕容沛的身邊,也是堵上了自己的容顏纔回來的,好不容易纔叫慕容沛的心中的疑影消除了幾分,卻不想寧息三言兩語便將自己前時所苦心維持的形象挑撥了,眼見着慕容沛的臉色一點點的難看起來,只怕是現在已經想起從前的事情了。

 慕容沛極重顏面,所以上官秀兒重新回到他身邊之後便十分小心,卻不想還是讓寧息鑽了空子,輕而易舉地就讓慕容沛厭煩了自己。

 上官秀兒心中的不安好似一條小蛇一般逐漸地在心中扭動着,然而眼前的慕容沛的舉動,卻將這樣的不安變成了事實。

 只見慕容沛也已經冷了臉色,他揮了揮手道:“既然老夫人相見自己的孫女了,秀兒你便回去罷,還未出閣自然是要多多盡些孝心的!”

小美言情 www.mei8888.com/

 上官秀兒不可置信地看向慕容沛,她的眼中有着明顯的乞憐,隱藏在面紗下面的脣焦急地道:“殿下——”

 “回去罷,本宮也有些乏了,便不送嬤嬤了。”慕容沛的眼底暈上一層厭惡,便起身,一甩雲袖離去。

 上官秀兒眼見着慕容沛拂袖而去,面上是震驚混雜着不甘心,但是她卻不敢再多說一句話,生怕慕容沛更加的討厭自己,便不得不頹然地應了一聲,失魂落魄地起身,擡首便見到寧息神色淡淡地站在那裏,眼中不由得竄上一股子慍怒的火苗,她見到慕容沛已經走遠,便冷聲恨恨道:“姑姑這些年在祖母身邊當真學到了不少的東西,說起話來也這樣滴水不漏。”

 這話擺明了在奚落寧息,可寧息卻好似沒有聽見一般,神色依舊是得體地笑意道:“是不是滴水不漏也是老夫人教的,大小姐還是早些跟隨奴婢回去罷,老夫人還在等着您呢。”

 說罷便側身閃出一條路,上官秀兒氣惱不已,瞠目結舌地道:“你……!”

 寧息見狀並不理會,只是躬身道:“大小姐請吧——”

 上官秀兒滿面的怨怒,這時候也只能化作滿面的不甘心,她冷啐一聲,頓足一下才氣惱地走了出去。

 轎攆早已經在外面等候,上官秀兒看也不看一眼地便坐了上去,甚至不肯讓人打簾子,寧息跟在上官秀兒的身後出來,康福便站在門前道:“大小姐走好。”

 寧息回首頷首一下道:“有勞公公了!”

 康福聞言便忙不迭地頷首,一壁搓着手一壁笑眯眯地將兩人送走,眼見着那轎攆越走越遠,心中也是鬆了一口氣。

 回身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康福終於順了口氣,這些天的忍氣吞聲終究是沒有白費,這會子可算是把上官秀兒這燙手的山芋給送走了。

 康福一邊想着腳步也輕快起來,剛想進到裏面,便聽見身後一聲輕喚道:“康公公——”

 這聲音格外的熟悉,讓康福不由得一愣,然而在轉身看清來人之時,心情卻猛然地跌回谷底。

 上官秀兒坐在轎攆當中,心情已經是煩亂異常,老太太這時候叫她回去,必然不會有什麼好事,只是她現在的身份不能往上爬,只能隱忍。

 這樣想着上官秀兒便已經沉穩了幾分心神,她伸手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將怒氣遠不隱藏到了面紗之下,不過片刻,轎攆便已經停了下來。

 上官秀兒深吸一口氣,便由着丫鬟打了簾子出來,門前李管家已經在恭候,上官秀兒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進去,寧息跟在她的身後,卻是默不作聲。

 老宅位與丞相府的東南部,地段還是最好的,可見上官豐還是很重視這位老祖的。

 上官秀兒由着寧息將她引到裏面,轉過一道屏風便見到徐蘭君正氣定神閒地等着她過來。

 “給祖母請安。”上官秀兒出乎意料地恭謹行禮,卻叫徐蘭君渾濁的眸子閃過點點極快的驚異。

 “起來罷。”徐蘭君中氣十足的開口,上官秀兒便面無表情的起身,只是動作之謹慎卻叫人疑惑。

 上下大量了上官秀兒一番,徐蘭君的嘴角便已經染了幾分的冷笑道:“果然是王秀芝的女兒,現在也學會隱忍了。”

 上官秀兒一聽,心中便知曉了徐蘭君的本意,她即刻便躬身道:“承蒙祖母調|教,秀兒不敢不學。”

 上官秀兒這話擺明了綿裏藏針,只是這點小計倆在徐蘭君的面前不過是班門弄斧而已。

 徐蘭君嗤笑一聲道:“好,好,好。你母親稱霸這上官府多年,怎的沒教會你什麼叫韜光養晦?”

 上官秀兒一怔,着實沒有想到徐蘭君會這樣說自己,她不由得挺直了腰身道:“秀兒不明白祖母的意思。”

 “你不明白?”徐蘭君盤膝而坐,有些不屑一顧地道:“你若是不明白,那便是和我老婆子揣着明白裝糊塗了。”

 上官秀兒身形一凜,登時噤了聲。

 這徐蘭君果然如孃親所說並不簡單,三五句話便將她打壓下來,在她眼中,自己方纔的舉動無異於班門弄斧,只怕此刻她早已經將自己看的透徹了。

 這樣想着,上官秀兒的脊背便是一陣寒涼,細密的汗水之中伴着刺癢異常的感覺,彷彿身後繁複飛花紋錦袍上的針腳全部都變成了尖銳的針尖兒,叫她不自覺地挺直了自己的身子,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此刻上官秀兒才真正明白自己是碰上了老謀深算之人,也難怪就連孃親都忌憚的人,更不要說自己了。眼下若是強硬起來,只怕是沒什麼好果子吃的。

 上官秀兒這樣想着,便即刻換上一副恭順的神色道:“方纔是秀兒失言了,還請祖母勿要見怪。”

 徐蘭君淡淡地睨視一眼上官秀兒,摸着自己手中的串珠道:“還算有些覺悟。”

 上官秀兒聞言鬆了一口氣,但是手下還是浸出了一層冷汗。

 躬身行禮,上官秀兒的語氣低沉了很多道:“祖母明鑑,並非是秀兒急功近利,只是眼下幾位姐妹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地位,秀兒作爲長女,怎能一直忍受着被別人踩在腳下?況且秀兒只是想求得太子殿下的垂憐,並沒有太多的想法。”

 上官秀兒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再次擡臉已經還泫然欲泣,她有些激動地摘下面上的紗巾,只見一道醜陋的疤痕留在她的面上,雖然已經消了一些,但是依舊能看出那疤痕的猙獰痕跡。

 上官秀兒一壁用腰間的絹子擦拭着眼角的淚水,一壁道:“秀兒雖然之前有過一些事情,但實在也是別人陷害。秀兒實在不甘心,爲了救太子殿下就算是傷了顏面也無怨無悔,難道這些還不足以證明秀兒的真心麼?”

 徐蘭君看向上官秀兒臉上的眼神有些沉寂下來,她緩緩地擡手,袖子滑了下去,露出手腕上的一隻圓潤的寶藍色桌子,汪汪如一湖碧波一般深不見底,恍若徐蘭君的眼神一般。

 一邊的寧息見狀,便抵上一盞茶水,徐蘭君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才道:“上官家是什麼地方,你應該知道。門楣是比一切都重要的,你們沒有兄弟,便只能依附嫁一個好人家以鞏固上官家的地位,可你們卻因爲一些私信勾心鬥角,老婆子我是老了,但眼睛不花,這些事情我還看得清楚。不要說你的臉畫花了,就是缺條胳膊少條腿,只要能保住上官家的門面,就比什麼都重要。”

 上官秀兒心中一驚,卻是着實沒有想到徐蘭君會說出這樣的狠話來,她用絹子擦拭眼淚的功夫將眼中的怨懟收斂起來,換上一副受教的樣子道:“是,祖母教訓的是,秀兒受教了。”

 徐蘭君聽到上官秀兒這樣的話,滿是皺紋的臉上纔有了幾分緩和,她緩緩地坐直身子,正了正自己鬢邊的赤金色牡丹簪子,才穩聲道:“受教不是說說的,你可知道今日我叫你回來的目的?”

 上官秀兒聞言,卻是將自己眼中的淚水停住,收斂了嗓音才如實地道:“秀兒不知,還請祖母賜教。”

 淡淡地哼了一聲,徐蘭君揮了揮手,叫寧息退下,只留下上官秀兒一人,道:“身份有別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說,只是一點,不管在任何地方,都要有一個平衡,你現在是重新高攀了太子,但是你也要知道,太子要娶的明月,而不是你。”

 上官秀兒沒有料到徐蘭君會這樣直接地說出來,她怔了怔,立即口不擇言地道:“只因爲我是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