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情況下,看著戀人為自己吃無關痛癢的小醋,其實算得上一種小晴趣。
在平淡的生活裡,這似乎是對方在乎自己的最好的證明,在醋意中能嘗到特殊的甜蜜,所以總有人樂此不疲。
可是時宴不願意。
就算這是一件連誤會都算不上的小事,可是那一瞬間的委屈,過程中蔓延的酸澀,他一點也不想讓鄭書意體驗。
大概是因為,他太了解那種感覺。
而鄭書意自然沒有想那麽多。
她聽到時宴這麽說,心裡那股蹭蹭直往外冒的火氣頓時煙消雲散,化作涓涓流入心底的蜜意。
“你不要胡說八道,誰吃醋了。”鄭書意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揚,卻還嘴硬,“我就是心疼你衣服,多貴多好看啊,就這麽白白給人毀了。”
時宴看了她一眼,剛想說什麽,他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時宴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便接了起來。
電話是宋樂嵐打來的。
“你在幹什麽呢?”
時宴:“吃飯。”
宋樂嵐:“在家吃嗎?”
時宴:“在外面。”
宋樂嵐“哦”了一聲,“跟月月一起吃飯?”
時宴:“沒跟她在一起。”
宋樂嵐:“那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家裡沒人,消息也不回。”
時宴:“不太清楚。”
習慣了時宴能說兩個字就絕不說三個字的風格,宋樂嵐自顧自地喃喃念叨:“一天天的見不到人影,正事兒不做,天上倒都是她的腳印,也不知道又跑哪兒去了。”
宋樂嵐說話的時候,正好上了菜。
鄭書意拿筷子攪拌著面條,時不時看時宴兩眼。
聽他接這通電話的神態語氣,似乎是在跟家裡人說話,也完全沒在意面前的面條。
於是鄭書意把他面前的碗托了過來,那筷子幫他拌勻。
而電話那頭,宋樂嵐聽到時宴這邊環境有點吵,便問:“你跟誰一起啊?”
時宴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他看了一眼兢兢業業拌面的鄭書意,嗓音柔了許多。
“女朋友。”
聞言,鄭書意手頓了一下,微微抬起頭,小聲問道:“誰跟你打電話呀?”
時宴突然想到什麽,盯著她的眼睛,笑著說道:“我姐。”
“哦哦。”鄭書意點點頭,“知道了,你說你們的,不用管我。”
話音落下,時宴卻把手機支到她面前,“要不要打個招呼?”
鄭書意一臉驚恐,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放下筷子連連擺手,卻不說一個字。
“不要啊?”時宴還是笑著,“你不想跟我姐姐打個招呼?”
“噓!”
鄭書意擰著眉,食指抵在嘴前,示意他趕緊閉嘴。
什麽動不動就跟他親姐打招呼,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而他還大搖大擺地對著電話這麽問,萬一人姐姐聽見她不願意打招呼,還以為她多高傲呢。
天知道她只是緊張。
打了個岔,時宴重新跟宋樂嵐說上話時,鄭書意默默地吃著面,一句話都沒說。
直到掛了電話,她才問道:“對了,你姐姐……我好像都沒怎麽聽說過,也沒見過,她不在你們那邊工作嗎?”
“嗯。”時宴埋頭的時候,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鄭書意:“你笑什麽?”
“沒什麽。”時宴淡淡地說,“她比較低調。”
“哦。”
鄭書意心想,也是的。
雖然她不熱衷於別人家長裡短的八卦,但時宴他們這種家庭成員之間幾乎都有很大的利益牽扯。
偶爾哪家夫妻出現關系變動,往往就涉及都其背後的資產糾紛,所以這些關系很難不受媒體關注。
而時家卻是個特例。
他們的家庭關系很簡單,眾人所接觸的便只有時文光、秦孝明和時宴這三個男人。
時宴的母親去世得早,這個大家也都知道。
而秦孝明作為女婿日常出席各種活動,其妻子倒是神隱在媒體的視線裡,連一些正式的宴會都不曾現身。
也曾有人試圖去挖掘時文光大女兒的消息,但人家根本不出現在公眾視野裡,一點蛛絲馬跡也找不到。
曾經有人開過玩笑,說時懷曼這個人就是個虛擬人物。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默認,這位時懷曼大概是個深居淺出的闊太太,平時就喝喝茶種種花,沒有任何可關注的價值。
“要不是你剛剛接電話,我都快忘了你還有個姐姐。”
鄭書意說,“她也太低調了點吧。”
“嗯。”時宴認下了她的說法,“那你改天要不要見見她?”
“……”
鄭書意一口面條半天沒咽下去,有點期待,卻也更緊張,“那、那也行,不過不著急吧,我準備準備。”
“嗯。”時宴點點頭,“你不著急,慢慢準備。”
——
雖然嘴上說著不著急,不過回去的路上,鄭書意的話題就沒離開過他的姐姐。
“那你姐姐沒在你們公司裡工作,平時都做什麽啊?”
車窗隙著一條縫,微涼的夜風吹進來,拂起時宴額前幾縷頭髮。
他這會兒心情似乎特別好,嘴邊始終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連語氣都比平時輕松了許多。
“她啊,就每天唱唱歌跳跳舞,沒什麽別的事。”
“哦,那可真舒服啊。”
鄭書意聽著還有些羨慕,“那她跟你長得像嗎?”
“我們啊……”時宴眯著眼睛,徹底笑開了,“挺像的。”
“真的啊?”
鄭書意見他一提起姐姐就滿臉笑意,覺得他跟姐姐感情一定非常非常好,便更好奇了,“那你給我看看照片嘛,我有點好奇。”
時宴雖然抿著唇,眼裡卻在笑,只是沒回答鄭書意的話。
鄭書意便直接朝中控台伸手拿手機,“我看看我看看。”
“別動。”時宴突然空出一隻手抓住她,“我沒有她的照片。”
鄭書意不信:“你騙鬼呢?”
“真的。”時宴輕而易舉就從她手裡拿回了自己的手機,解了鎖,又遞過來,“不信你自己翻。”
鄭書意不可能真的翻他手機,於是冷哼一聲,別看臉看窗外,“不給看就算了,反正早晚要見到。”
“嗯。”
鄭書意覺得時宴今晚特反常,鼻腔裡的一聲“嗯”竟然也帶著笑意。
“你怎麽回事啊?”
鄭書意轉過頭,好奇地看著他,“誰讓你這麽開心了?”
時宴沒看她,注意著面前的紅綠燈,卻面不改色地說:“當然是你,還能有誰?”
“……”
怎麽突然說起情話了。
鄭書意還挺不好意思的,扭扭捏捏地理了理頭髮,又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我就隨便跟你說說話你都這麽開心,那我要是……”
她說著說著,突然沒聲了。
“你要是什麽?”時宴停在紅綠燈旁,直勾勾地看著她的側臉,“嗯?”
“沒什麽。”
鄭書意垂著眼睛笑,作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你好好開車,別看我。”
可時宴的眼神卻黏在她臉上,似乎帶著一絲絲熱意,寸寸輾轉於她的臉頰,燎起一片紅暈。
晚風停滯,車內氣溫無聲無息地上升。
鄭書意知道時宴在看她,卻沒抬頭,手指不安分地在腿上輕敲跳躍。
她覺得時宴這個人很奇怪,明明沒有肢體接觸,但一個眼神就會讓她覺得兩人好像做著多親密的事情一樣。
直到後面有車鳴笛,時宴終於徐徐收回目光。
那一刻,縈繞在鄭書意周身的嫋嫋熱意才散去。
與此同時,鄭書意的手機響了起來。
鄭書意看著來電顯示,愣了片刻。
時宴一瞥眼,便看見上面“喻遊”兩個字。
知道他看見了,鄭書意怕他又莫名其妙吃飛醋,於是直接開了免提。
“喂?”
喻遊沒說別的,開門見山道:“你現在有空嗎?”
鄭書意偷瞄了時宴一眼,見他神情正常,才說道:“還行,怎麽了?”
“是關於你的朋友秦時月。”喻遊不急不緩道,“她剛剛有聯系你嗎?”
鄭書意:“秦時月?沒有啊。”
電話那頭頓了片刻,隨即,喻遊笑道:“她剛剛聯系我,說她在禦瀾山迷路了,荒郊野嶺的也打不到車,讓我去救她。”
是的,沒錯,秦時月用了“救”這個字。
鄭書意:“……”
喻遊接著說:“雖然我不是很相信,而且我也不在江城。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想跟你說一聲。”
他笑了笑,“沒想到,果然是這樣。”
鄭書意:“……”
沉默了許久,她才說:“嗯,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後,鄭書意去看時宴。
他果然沉著臉。
“給她打電話。”
鄭書意老老實實地給秦時月撥了過去。
看見是鄭書意的來電,秦時月開開心心地接了起來。
“書意姐,找我幹嘛呀?”
“你在哪裡。”
聽到的卻是時宴的聲音,秦時月渾身一激靈,連聲音都變了。
“我、我在禦瀾山啊。”
時宴:“你很閑,是嗎?”
秦時月:“……”
鄭書意全程就是個工具人,時宴就說了這兩句話,然後抬手掛了這通電話。
而車行駛的方向,依然是鄭書意的家。
“你真不管她啊?”鄭書意問,“禦瀾山確實很偏僻,這麽晚了她要是真的有什麽危險怎麽辦?”
時宴掛電話的時候雖然看起來很冷漠,但此時的聲音卻很平淡:“你以為她去禦瀾山探險的?那上面有關叔叔家的果園,她是去摘果子的。”
鄭書意:“……”
時宴:“大把人伺候著,就算迷路也是在別墅裡迷路。”
鄭書意:“……”
雖然秦時月是時宴的外甥女。
但此刻,鄭書意卻真情實感地因為她,感覺自己在喻遊那裡很沒面子。
車裡安靜了許久,鄭書意才訕訕開口:“那你親外甥女可真是……足智多謀啊。”
時宴輕飄飄地“嗯”了一聲,“多虧小舅媽傾囊相授的良策。”
鄭書意:“……”
不知是因為那句“小舅媽”讓心底輕顫,還是他話裡帶的揶揄使鄭書意語塞。
總之,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時宴以為這個話題就此打住時,卻聽見她理直氣壯中帶點忿忿的聲音。
“我又沒有教她什麽,而且管它什麽良策下策,能把人搞到手,就是好策。”
時宴勾唇,“嗯,你說的對。”
——
時宴在鄭書意面前雖然把秦時月的事情輕輕帶過,但並不代表他就真的置之不理。
秦時月乾出這麽丟人的事兒,他沒道理就這麽放任。
而他的解決辦法也很簡單粗暴。
周一中午,鄭書意剛吃完飯,就收到了秦時月的哭訴。
秦時月:無語,就無語!
秦時月:我小舅舅說我成天太閑了,礙他眼,非要我去工作!
秦時月:我哪裡礙他眼了真是!就每周回外公家一起吃飯,平時都見不到的!
鄭書意悠哉哉地站到陽台上,一邊喝著熱飲,一邊打字。
鄭書意:回雜志社工作嗎?
秦時月:對啊,他還叫我跟著你多學習。
秦時月:明知道我不是這塊料!我估計他現在覺得財經記者是最好的職業吧[微笑]
鄭書意笑了笑,從時宴那裡得到認可的感覺出乎意料地好。
然而她還沒高興完,秦時月又補了一句:不過他還專門強調,跟著你學好的,別學壞的。
鄭書意的笑意戛然而止。
鄭書意:我哪裡不好了?你讓他說清楚[微笑]
過了一會兒。
秦時月:他說,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鄭書意:不好意思,我沒數。
鄭書意:你去問清楚,讓他今天必須給我說出個一二三來。
秦時月:……
秦時月:你們是互刪了嗎?!
秦時月:自己問!
鄭書意退出秦時月的聊天框,正要去騷擾時宴時,孔楠在微信上問她:你在哪兒?
鄭書意:陽台啊。
孔楠:給你看個東西。
孔楠:這兩天我閑著沒事兒去套了套話,還真讓我套出點東西來了。
緊接著,她發來了一張圖片。
這是一張微信小群聊天的截圖,最上面的群名被截掉了,而內容則是許雨靈說的幾句話。
許雨靈:你們猜我今天聽到什麽了?
許雨靈:之前那個實習生秦時月你們還記得吧?鄭書意跟她舅舅在一起了。
底下幾個人都發出了一連串問號。
許雨靈:要不是親耳聽到秦時月這麽說,我也不敢相信。
許雨靈:服了,真的服了,怪不得最近她的資源跟開了掛似的。
許雨靈:不過一個二十多歲女生的舅舅,那年齡估計也跟我爸差不多了。
許雨靈:果然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一般人是豁不出去的。
截圖上面還有準確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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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書意:“……”
鄭書意:你上哪兒拿到的這東西?
孔楠:這還不容易?最近風向吹得還不夠明顯嗎?我就隨便那麽打探了一下,闞瑋藝就悄悄咪咪跟我透露了。
這點鄭書意倒是不詫異。
之前大家就認為她對副主編的位置勢在必得,而最近總編和主編的各種行為口風也證實了這個跡象。
再加上她開年後出了美國那位金融學家的專訪,又有銘豫雲創IPO的獨家跟蹤報告,但凡眼力正常的人,都清楚她和許雨靈的較量已經分出了勝負。
甚至不需要孔楠專門去打聽,其實已經有人蠢蠢欲動想要通風報信,只不過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而已。
鄭書意震驚的是這傳聞居然是這樣來的?
她原本以為起因是時宴安排車來接她,被不少同事看見過,所以才傳歪了。
而捕風捉影的事情找不到源頭,就沒辦法精準反駁,所以她就暫時擱置著。
但如今知道源頭是許雨靈的惡意揣測加引導,鄭書意如果再置之不理,那許雨靈還就真不把她當記者而是當忍者了。
沒再回孔楠消息,鄭書意放下杯子,直奔許雨靈的工位。
她人不在。
鄭書意便找了她旁邊的人問:“許雨靈呢?”
女生忙著工作,隨口說道:“好像去茶水間了。”
鄭書意往茶水間走去,卻沒看見許雨靈。
她又去衛生間看了一圈,也沒人。
但是出來時,卻隱隱約約聽到了安全通道傳來的人聲。
安全通道安裝的是常閉式消防門,不僅非常重,自動複位功能強悍,鄭書意費了好大勁兒才推開一條縫,她懶得再推,直接側著身子擠了進去。
這一動靜驚動了許雨靈。
她回頭髮現來人是鄭書意,立即掛了電話。
然後像往常一樣,和氣地笑著說:“你找我呀?有事嗎?”
鄭書意正了正衣襟,才開口道:“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跟你聊一聊我男朋友的事情。”
許雨靈臉色微變,朝牆邊退了一步,卻還是笑著:“嗯?你男朋友怎麽了?”
鄭書意:“怎麽,你不知道我男朋友的事嗎?”
許雨靈一副迷茫的樣子:“我不知道呀。”
鄭書意沉下臉,冷聲道:“你不知道我男朋友,那你還瞎傳?”
許雨靈呼吸突然一窒,腦子裡嗡了一下,卻還下意識否認:“你別胡說啊?我都沒見過你男朋友我瞎傳什麽了?”
“是啊,可不就是因為你沒見過我男朋友嘛,然後自己腦補了一堆,說我找了個老頭子?”
鄭書意兩步逼近,突然厲聲,“許雨靈,本來大家共事在一個組,有利益競爭是正常的,但我自認從沒用過任何見不得光的手段,而你呢?抄我提綱,搶我采訪,現在還造謠壞我名聲,你至於這樣嗎?是不是以為沒了我你就飛黃騰達了?可是我看以前我沒進來的時候你也沒見得多風光啊,還是你就是單純嫉妒我?”
鄭書意一段話說出來,全都直戳要害,把許雨靈心裡的陰暗處挑了出來,特別是最後一句“嫉妒”,完全踩在了她的痛點上。
她臉上一陣漲紅,心虛到極致,已經無心再裝和諧,只能用強硬的態度來撐住局面。
於是許雨靈昂了昂下巴,也抬高了聲音,“你別長了一張嘴就給我潑髒水,誰造謠了?人人都在傳你的事,你憑什麽說是我說的?對,我倆是有過節,但我沒做過的事情你休想扣在我身上!”
“嗯,你沒做過。”
鄭書意拿出手機,將那張圖上的內容念了出來:“你們猜我今天聽到什麽了?之前那個實習生秦時月你們還記得吧?鄭書意跟她舅舅在一起了……”
剛念到這裡,許雨靈已經瞪大了眼睛,什麽都清楚了。
她被人賣了,這都是板上釘釘的證據。
理智被恐慌全面席卷,許雨靈下意識就去搶鄭書意的手機。
鄭書意立刻舉高手,看了她一眼,然後把手機直往她面前懟。
“來,你搶,最好搶了再給我砸了。”
見許雨靈胸口劇烈起伏,怒目盯著她的手機,鄭書意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有時候真的很懷疑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都什麽年代了,還以為砸個手機就能毀證據?”
雖然至今鄭書意也沒稀罕跟許雨靈解釋自己男朋友到底是誰,但在許雨靈眼裡,不管鄭書意是不是找了個老頭子,總之一定是有個有錢有權的人。
她心知自己得罪不起,可現在她處於激動狀態,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而鄭書意也沒給她緩衝想對策的時間。
“怎麽,在想怎麽狡辯呢?”鄭書意收了手機,逼視著她,“風風雨雨傳了這麽久,總該給我個交代吧?”
“交代”兩字,充斥著咄咄逼人的意思,許雨靈即便不確定鄭書意的男朋友到底是誰,也覺得她定會搬出自己身後這座大山來報復她。
一想到這點,許雨靈已經慌張到沒有理智。
人在極度害怕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躲。
於是許雨靈一把推開堵在她面前的鄭書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她說完,立刻兩三步上前拉開消防門就想走。
“你跑什麽!”鄭書意不想到眾人面前和她撕破臉,於是立刻去攔她。
當她手扒住門要追出來的時候,許雨靈更驚慌,一心隻想著走,什麽都不顧了,松手就拔腿。
門重重回彈的那一刻,消防通道突然響起鄭書意的尖叫聲。
許雨靈還在往前走,兩三秒後,意識清醒,她轉身兩三步走回去。
拉開消防門一條縫,看見鄭書意的右手在顫抖,臉色蒼白,眼淚像斷了線一樣往下掉。
——
從醫院出來,已經過了三個小時。
孔楠手裡拎著醫生開的膏藥,另一隻開了一瓶礦泉水,遞給鄭書意。
“喝點吧。”
“不想喝。”
鄭書意看見自己包扎得像熊掌一樣的手指,哭喪著一張臉,“你說我的手萬一沒恢復原樣怎麽辦?好醜啊。”
“不會的,醫生都說了,你就放心吧。”
孔楠雖然氣不打一處來,卻也覺得鄭書意走運。
不然那麽重的消防門壓下來,真倒霉的,早就骨折了。
而她只是傷了三根手指的甲牀,清創之後,注意一下別感染,以後不會有什麽影響。
鄭書意垂著頭沒說話。
之前門壓下來的時候,她疼得眼冒金星,甚至以為自己的手指得斷在那兒了。
隨即眼淚根本忍不住,把公司裡的人嚇得不輕。
出了這事兒,唐亦立刻讓孔楠陪她來醫院,至於具體發生了什麽,都得往後捎。
——
從醫院回來,鄭書意一路朝唐亦辦公室走去,路上途徑之處,人人都支著腦袋張望。
應付了幾個同事的關心後,鄭書意推開了唐亦的門。
許雨靈已經坐在裡面,她緊張地看了一眼鄭書意的手,卻什麽都不敢說。
“醫生怎麽說?”
唐亦問。
“沒事。”鄭書意坐到一旁的沙發上,冷著臉,“問題不大,我們先說正事。”
正事自然是鄭書意和許雨靈的糾紛。
知道唐亦一貫的和稀泥態度,鄭書意也不想多廢話。
“唐主編,之間許雨靈抄我提綱,搶我采訪的事情你也都知道,我聽你的,沒有立刻跟她計較,但是現在她連我私生活都造謠,這個我真的忍不了。”
“她是老員工,但我給雜志社的貢獻也不少,這事兒我必須要一個交代。”
鄭書意強硬的態度擺在這裡了,唐亦沒辦法,隻好問:“到底怎麽回事?”
“沒怎麽回事,就是之前說的那樣,我跟我男朋友正正經經地交往,但她惡意揣測並且造謠引導風向,傳出的風言風語你也都聽到了,我不想再複述。”
唐亦擰眉看了許雨靈一眼,問鄭書意:“那你跟你男朋友到底怎麽回事?”
她聽到的謠言已經是從多人嘴裡傳出來的,原話如何並不知道。
“我跟我男朋友怎麽回事並不重要,我也跟你說過了,就是正常的男女關系,人家也不是什麽老頭子,一個未婚年輕男性,有什麽問題嗎?”
之前鄭書意能不要臉地跟唐亦說“時宴就是比較喜歡我啊”,但是真到了這種時候,她並不想把時宴這個人搬出來。
不然自己本來是完全佔了理的,要是領導因為時宴而特意照顧,反而顯得她真的是靠關系的那一個。
而許雨靈,全程沒有說話。
唐亦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那這樣,書意你受傷了,先回去休息,這件事我要跟總編談一談。”
見鄭書意不動,唐亦又說:“你放心,這次無論如何也會給你一個交代。”
唐亦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鄭書意也不想跟她死纏,於是起身道:“那我回去了。”
走了兩步,她又回頭:“這不算我請假吧?”
唐亦:“……”
“不算。”
——
事實證明,唐亦叫鄭書意先回去休息是正確的。
不然面對周圍同事好奇的目光,鄭書意也沒辦法好好工作。
她簡單收拾了東西下樓,卻不想回家。
手指還一陣陣鑽心的疼。
加上是許雨靈不小心給夾得,一想起這個人,鄭書意覺得疼痛都加倍。
她在寫字樓外的廣場椅子上無所事事地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起身攔了一輛出租車。
“去哪兒啊姑娘?”
鄭書意:“去銘豫銀行總部。”
司機:“好嘞。”
鄭書意也不知道自己要過去幹嘛,但她就是下意識這麽說了。
——
鄭書意已經很久沒來銘豫總部了。
沒有員工卡,也沒有預約,還要見時宴,只能一層層地匯報上去。
時宴接到內線電話時,微微有些詫異。
一般沒有特殊的事情,鄭書意不會在上班時間突然來找她。
“帶她上來。”
幾分鍾後,辦公室的門打開,鄭書意垂著腦袋走了進來。
時宴放下手裡的東西,起身走出來。
“怎麽了?”
鄭書意沒說話,但低氣壓肉眼可見。
她吸了吸鼻子,然後朝時宴張開雙臂。
“抱一下。”
時宴本來已經伸手了,卻一眼看見她手指的包扎。
“你的手怎麽了?”
時宴皺眉,立即抓住她的手腕,神情凝住,眼裡罕見地露出慌張的情緒,“怎麽回事?”
“沒什麽,就是同事關門的時候沒看見我,就被夾了一下。”
她還是垂著頭,往時宴胸前靠。
貼近了後,她感覺到時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怎麽這麽不小心?”
鄭書意悶著沒說話。
片刻後,時宴松開她的手,緩緩抱住她。
“還疼嗎?”
“疼死了。”鄭書意聲音嗡嗡地,“我覺得我已經殘廢了。”
時宴手臂收緊了些,掌心輕撫她的後腦杓。
“不至於。”
“真的,我右手現在用不了了。”
鄭書意的臉慢吞吞地在他胸前蹭,“只有左手可以用,這不就是殘廢嘛。”
時宴聞言,又握著她的手腕,抬起來看著。
他的眉頭沒松開過。
“醫生怎麽說?”
鄭書意哭喪著臉,“醫生說,以後吃飯要人喂。”
時宴:“……”
“嗯。”
聽到時宴應聲,鄭書意抬起頭,表情卻越發可憐。
“喝水也要人喂。”
時宴沒看她的表情,視線全在她的手上。
他想摸一下包扎的地方,但指尖剛剛觸碰到紗布,卻又害怕弄疼她,最終只是輕輕拂過。
“聽見我說話了嗎?”鄭書意重複,“醫生說喝水也要人喂。”
時宴垂著眼,“嗯”了一聲。
鄭書意知道他沒看自己的表情,唇角就忍不住翹了一下。
“包包也要人拎。”
時宴:“嗯。”
鄭書意:“頭髮也要人梳。”
時宴:“嗯。”
手指的疼痛似乎在慢慢消失。
鄭書意抿著唇,止不住笑意。
“上樓也要人抱。”
“……”
“公主抱那種。”
“……”
不知道的還以為傷的是腿。
時宴歎了口氣,卻還是應了下來。
“嗯。”
鄭書意笑彎了眼,抬手抱住他的腰,仰頭望著他。
“你這麽好啊?”
時宴一低頭,兩張臉相對,唇與唇的距離只剩微毫。
鄭書意以為時宴要親下來了,立刻閉上了眼睛。
兩秒後,唇上卻什麽動靜都沒有。
鄭書意睜開眼,怔怔地看著時宴。
他神情並沒有松動多少,看起來挺嚴肅。
“你住到我家吧,答應你的,我都做。”
鄭書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