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似一句話拖住了管事,大步往府中走去。
管事匆匆交代門房給婦人準備茶點,快步跟上。
薑湛一隻手落在管事肩頭:“跑這麽快做什麽?”
管事以前對這位沒有什麽出息的二公子很有些不以為然,但薑似前些日子教訓廚房劉婆子的余威猶在,此刻自是多了幾分小心:“二老爺發了話要打發劉仙姑走,剛剛四姑娘又把人留下來,小的要去跟二老爺稟報一下。”
薑湛瞪了管事一眼,警告道:“說話注意點兒!”
薑似往內走了不久,迎面看到劉仙姑由一名婆子帶著走來,身後女童拎著個小包袱。
“仙姑這是要出門?”
“四姑娘,我要離開伯府了。”在人前,劉仙姑擺出疏離的模樣。
薑似蹙眉:“如果我沒記錯,祖母交代二嬸好好招待仙姑三日。現在才是第二日,仙姑為何就要走了?”
“四姑娘有所不知,這位仙姑啊手上有人命官司的,這樣的人咱們府上哪敢留啊,二老爺說了——”
“我與仙姑說話,何須肖媽媽開口?”
肖婆子登時臉一熱,辯駁道:“這是二老爺的意思。”
薑似涼涼看她一眼:“肖媽媽的意思是這府上我二叔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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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肖婆子訕訕沒接話,心中卻嗤笑一聲。
誰不知道伯府等到了二公子這一代就不能叫伯府了,大公子又那麽有出息,將來有二老爺在官場鋪路前程定然錯不了。
到那時,這薑家可不就是二房的天下。
“呵呵,我不能做主,難道似兒想做主?”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響起,薑二老爺赫然出現在薑似面前。
管事站在薑二老爺身後,顯然是趁著薑似與劉仙姑說話的工夫給薑二老爺報信的。
薑似對薑二老爺略一屈膝:“二叔這話就埋汰侄女了。侄女的意思是關乎祖母眼疾這麽大的事,定然要祖母拿主意。”
薑二老爺面上不見喜怒:“讓劉仙姑離開伯府,是你祖母點了頭的。”
薑似頓時面現難色:“竟是祖母同意的嗎?那是侄女魯莽了,見劉仙姑提前離開一著急就把人給留了下來。”
“你先前不知也就罷了,以後常和儷兒她們玩玩,少摻和大人們的事。”薑二老爺睇了肖婆子一眼,“還不把人領走!”
薑似往前一步擋住了肖婆子去路:“還是不能讓劉仙姑現在就走。”
“似兒,你莫要任xin!”
薑似笑了:“侄女哪敢在二叔面前任xin,實是因為剛才已經當著街坊鄰居的面出言留住了劉仙姑,讓她過了明日再走。現在要是讓劉仙姑走了,咱們伯府豈不是給人留下出爾反爾的印象?”
薑二老爺臉色微沉。
薑似恍若未見,接著道:“何況一位尋常婦人上門尋事咱們就趕緊依了,那別人定會覺得伯府軟弱可欺,等將來麻煩就多了……”
“說得好!”薑安誠大步走了過來,“二弟,既然似兒已經把人留下了,那就多留一日唄。”
薑二老爺臉色發黑:“大哥,在慈心堂裡你可同意讓劉仙姑離開的。”
“此一時彼一時嘛,我覺得似兒說得很有道理。”
“大哥!”薑二老爺一臉震驚。
這麽不要臉的話他也說得出口?
薑安誠一臉不耐煩:“多大點事兒,似兒都開口了,難不成要在外人面前掃她面子?姑娘家不比臭小子,臉皮薄著呢。再說了,請劉仙姑來是你們的主意,如今要人走也是你們的主意,你們這是幹嘛啊?”
薑二老爺嘴角狠狠一抽。
請神婆這種昏招哪是他的主意,
都是那倒霉催的蠢婦折騰出來的!“行了,人就留下,過了明日愛去哪兒去哪兒,我這就去和母親說一聲。”
“父親,我和您一塊去。”薑似笑著追上去。
薑湛衝薑似擠擠眼,低聲道:“是不是該謝謝二哥及時搬來救兵?”
“回頭給二哥做個荷包。”薑似顯然心情大好。
薑二老爺冷眼看著大房一家人其樂融融往慈心堂而去,交代婆子把劉仙姑先帶回客房,匆匆趕上。
“這是鄙人祖上秘傳的明目丸,老夫人早晚各服一粒,連服七日,眼疾應該會有好轉。”慈心堂裡,一位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拿出一個不足巴掌大的白瓷小壇來。
大丫鬟阿福把小壇子接了過去。
“老夫人,您放心吧,張先生在當地看眼疾很有名氣的,兒媳要不是才聽說早就把人請來了,也不會讓個神婆把咱忽悠了。”二太太肖氏一臉慚愧。
馮老夫人板著臉點點頭。
既然劉仙姑的符水喝死過人,真也好,假也罷,這符水是絕對不能再入口了,至於擅治眼疾的大夫,姑且試試吧。
“阿福,你去倒杯水,伺候老夫人服藥。”肖氏吩咐道。
“等一等。”薑似抬腳走了進來。
肖氏一見薑似,下意識就皺眉。
這個時候,這臭丫頭怎麽又來摻一腳?
只要老夫人吃下明目丸,那麽劉仙姑這檔子事就算徹底過去了。
老夫人眼睛好起來就說是明目丸的功勞,若是好不起來也不打緊,畢竟讓已經失明的眼睛重新視物本就是千難萬難的事兒。
薑似走到馮老夫人面前:“祖母,這明目丸您現在可不能吃。”
“怎麽?”馮老夫人一隻眼睛壞了後,已經由最初的暴躁轉為壓抑的平靜。
“劉仙姑當時說了,您的眼睛三日內會好,要是現在吃了這藥丸一旦產生什麽衝突,影響了眼睛的恢復該怎麽辦呢?”
“四姑娘,劉仙姑是個騙子,總不能因為她一句話就耽誤了老夫人的治療。”
薑似忽然笑了:“二嬸,劉仙姑是您親自請來的呢。”
肖氏一滯,忍著尷尬道:“那時隻聽聞劉仙姑的名聲,不知道她治死過人的事啊。”
“那二嬸又能保證這位張先生沒有別的事?”
“豈有此理,貴府姑娘既然如此說,鄙人這就告辭!”
“張先生快快留步。”肖氏忙把人留住,冷臉道,“四姑娘,張先生在當地可是響當當的名醫。”
薑似毫不客氣:“劉仙姑也是響當當的通靈者呢。”
“夠了,你們要吵就都給我出去!”
薑似立刻恢復了乖巧模樣:“祖母,劉仙姑與張先生都是二嬸請來的。雖說劉仙姑被人尋上門來,孫女卻覺得盛名之下無論是劉仙姑還是張先生定然都有過人之處。穩妥起見,您就再等一日,倘若劉仙姑那場法事不見效果,再服張先生的明目丸亦不耽誤什麽。”
馮老夫人沉默片刻,默默點頭。
一日而已,她還等得起。
肖氏嘴唇動了動,心中氣惱不已。
薑似什麽時候這麽會說話了,竟把老夫人哄得改了主意!好在從娘家大嫂打探的一些事來看,劉仙姑就是個神棍,多等一日她就不信能發生奇跡。
眨眼到了第二日,劉仙姑治死人的事傳開後,各大賭場壓老夫人眼疾能好已經調成了一賠十。
阿飛想了又想,悄悄拿出幾串銅錢壓了馮老夫人好不了。
這可是他積攢多年的老婆本,雖然這麽壓賺不了幾個錢,總比那姑娘血本無歸要強。
隨著日頭西移快要落山,東平伯府門外無數雙眼睛巴巴等著。
天都要黑了,也該到了出結果的時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