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之宇下,時宴沒能真的掉頭就走。
他竟然就站在鄭書意身後,眼睜睜看著她翻箱倒櫃找完了“男朋友”,才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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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在行業盛典上一眼就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怎麽是這個樣子的。
身後突然冒出人的氣息,雖然很熟悉,但鄭書意還是被他小小地嚇了一跳。
她雙手扒著車門回頭,有些震驚地看著時宴。
好像這人沒從扶手盒裡鑽出來,她還挺驚訝。
“你怎麽在這兒?”
時宴沉著臉,看了一眼扶手盒:“不然我應該在那裡面?”
鄭書意:“……”
“你男朋友找到了,還站在這幹什麽?”
時宴抓住她的小臂,往車裡一塞,然後關上門,繞到另一邊上車。
關上車門,汽車發動上路後,鄭書意也坐穩了。
然後後知後覺地感到有點丟臉。
自娛自樂被他看了個全程,還不買票。
“你站在人身後怎麽不出聲呢?”
時宴和她之間隻隔著一個扶手盒,但卻像隔了一個精神病院。
他看了鄭書意一眼,面色平靜地說:“中途打斷表演是對演員的不尊重,基本的觀影禮儀我還是懂的。”
鄭書意:“……”
時宴抬了抬眉梢,“沒看過話劇嗎?”
“沒看過。”鄭書意挪到邊上,緊緊貼著車窗,扭頭看外面,硬著頭皮說,“我沒那個情操。”
時宴沒再說話,只是輕笑了一聲。
沉默了一會兒後,鄭書意突然回頭。
“你剛剛到底去哪兒了?”
時宴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手邊的一個小紙袋子。
剛剛的獨角戲被突然撞破,導致鄭書意沒注意到時宴手裡拎著一個小紙袋子。
現在她仔細看了看,袋子上面是她熟悉的那家咖啡店的標志。
“給我買的?”
沒等時宴回答,她已經俯身過去撈走了袋子。
裡面是一杯熱可可。
時宴點了點頭。
“嗯。”
鄭書意捧著杯子笑,“哎呀,你真是太懂我了,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喝這個?”
時宴:“有多喜歡?”
“……”
鄭書意有點接不上話。
她其實也就是客套客套,想給時宴洗腦出他們心有靈犀的效果而已。
“喜歡到就算你把我賣了但只要你給我買這個我就立馬原諒你。”
“……”
那倒也不至於。
時宴只是在等鄭書意的時候,看見路邊咖啡店陸陸續續走出來的男男女女手裡都捧著一個杯子。
當時心念一動,時宴甚至都沒跟司機交代一聲便下了車。
直到從咖啡店出來,他看著自己手裡的熱可可,有片刻的失神。
其實他在生活上並不是一個細心的人,很多細枝末節的事情從來不放在心上。
即便對親人也甚少有體貼的行為。
可是他跟鄭書意接觸的時間算不上長,卻會產生這種下意識的小行為。
她似乎有一種天生的魔力,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把他從那個淡漠的高台上一點點拽進人間煙火裡。
——
鄭書意完全沒注意到時宴在想什麽,她眼睛停不下來,四處張望著,並自己個兒插上吸管安靜地喝了起來。
幾口下肚後,她才想起什麽,回頭把熱可可遞到時宴嘴邊。
“你要喝嗎?”
時宴:“不喝。”
雖然知道是這個答案,但鄭書意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靠著窗,慢悠悠地喝了幾口後,隨手把杯子放到杯架裡。
然後,她瞄了時宴兩眼。
“下次我們不坐這個車行不行?”
“嗯?”時宴淡淡地應著她,“為什麽?”
鄭書意沒說話,垂頭看著她和時間中間的扶手盒。
這輛車什麽都好,可惜就是後排只有兩座。
中央扶手區有冰箱,有杯架,舒適又方便。
可惜鄭書意現在看這扶手區,怎麽看怎麽像隔開牛郎織女的天河。
她撇了撇嘴,悶悶地說:“沒什麽,我不喜歡這輛車。”
時宴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扶手區,又瞥見她悶悶不樂的表情,倏地笑了笑。
“但我喜歡這輛車。”
“……”
鄭書意別開臉,“嗯,看出來你很喜歡了,把這車娶回家當老婆吧。”
話是這麽說,她卻把手放在杯架上,正面朝上,靠著那杯熱可可,幾根手指不安分地朝裡勾。
很明顯的暗示了。
空氣裡浮動著細碎的小雀躍,隨著她動來動去的手指在時宴眼前晃。
他的嘴角被她的小動作牽引著不受控制地上揚。
時宴目視前方,徐徐抬起手來,指尖觸碰到鄭書意掌心那一刻,她眼睛彎了起來。
然而下一秒,時宴的手滑過,徑直端走了熱可可。
鄭書意:“……?”
她猛地回頭,看見時宴的喉結輕輕滾動,極慢地喝著她的熱可可,嘴角還掛著笑。
“……”
知道被他耍了,鄭書意訕訕收回手,扭頭盯著車窗,冷聲冷氣地嘀咕:“你不是不喝嗎?”
時宴隻喝了一口便放下。
他側頭看著鄭書意的背影,伸手去牽她的手。
鄭書意很有骨氣地抽開。
“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旁邊的人沒有說話。
但是當手第二次被握住的時候,她沒有再假惺惺地掙脫。
因為他在牽住她的那一瞬間,手指順勢穿過她的指縫,緊緊扣住。
鄭書意發現,他似乎很喜歡十指相扣。
時宴扣著她的手,越過扶手盒,放到自己腿上,依然沒有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鄭書意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腕有一股冰冰涼涼的感覺。
她回過頭,看見時宴低著頭,慢而細致地往她手上戴了一條手鏈。
鄭書意:“這是什麽?”
時宴沒有說話。
他垂著眼,修長的手指擺弄著她的手腕。
很顯然,他不太會做這種事情,S扣的使用也是個細致活。
時宴無聲地弄了好一會兒,鄭書意就安靜地看著他。
四周似乎越來越靜謐,連窗外的噪音都消失。
而鄭書意聽到心跳聲在耳邊一點點放大。
她想,這個男人曾經離她很遙遠,根本不在一個世界裡。
他總是站在高處,處在她需要仰望才能看見的地方。
而現在他卻低著頭,用盡了細致和耐心,為她戴上一條手鏈。
戴好後。
時宴抬著鄭書意的掌心,細細地打量。
銀色的米字花瓦片鏈上綴著幾顆星形粉水晶,襯得鄭書意的手腕越發白皙纖細。
水晶的亮光投射在他眼裡,眸光倏忽閃動時,他的手指再次交纏著鄭書意的手指,一寸寸地摩挲撫摸。
指腹的觸碰雖然溫柔,骨節處卻泛出隱約的白色。
只是看著一隻手,鄭書意卻感覺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什麽似的……
不自覺有有點臉紅。
她移開視線,不再看時宴的雙眼。
“這什麽呀?”
時宴抬起頭,這才回答鄭書意的問題。
“補給你的情人節禮物。”
雖然大概已經猜到了,但是親耳聽到他這麽說,鄭書意還是很欣喜。
她努力讓自己表現出一副淡定的樣子。
“才補一個情人節禮物呀?”
鄭書意這句話的重點在“情人節”上。
她想著,不止是之前的情人節應該一起過,元旦節、聖誕節,但凡他那時別那麽端著,他們都應該是一起度過的。
可惜時宴好像把這句話的重點理解到了數字上。
具體表現在,鄭書意第二天大清早就收到了七份禮物。
她一一打開,擺放在茶幾,有點懵逼。
有一隻手鐲、三條項鏈、兩副耳環,還有一根腳鏈。
鄭書意把那條精致的水波扭紋腳鏈拎起來,愣怔地看著,另一隻手撥通時宴的電話。
“你幹嘛呀?”她眨了眨眼睛,“想開首飾店啊?”
“補給你的。”
電話那頭,時宴一字一句道,“每一年的情人節禮物。”
即便沒有完全明白時宴的意思,也不妨礙鄭書意高興。
她余光掃到鏡子,看見了自己泛紅的臉頰。
“那為什麽是補了七份呀?”
時宴:“從你十八歲算起的每一年。”
倏地一下,心裡有一簇煙花綻放,滾燙又絢爛的焰火充斥了整個胸腔。
鄭書意暈頭轉向地倒到沙發上,抓了一個抱枕塞到懷裡,緊緊抱住,以緩解過度的喜悅帶來的肢體興奮感。
她沒話找話:“那為什麽是十八歲?”
時宴:“我對未成年人沒興趣。”
與他的回答無關,鄭書意今天單純就是很開心,躺在沙發上無聲地笑了起來。
她看著天花板,明明沒開燈,眼裡卻綴滿了星光。
時宴今天的行為很是不講道理,透著他一貫的驕橫作風。
卻讓鄭書意產生了一種感覺。
――她的初戀,完完整整的初戀,都是他的。
鄭書意沉浸在她的喜悅中,沒有說話,電話裡只有她淺淺的呼吸聲。
時宴那邊忙著,但也沒掛電話。
鄭書意偶爾能聽到一些翻動文件的聲音。
這通電話就一直維持了好幾分鍾,時宴看完了一份報告,像是對身邊的人說話一般,自然地對著手機問:“今晚想吃什麽。”
“火鍋。”
鄭書意想都沒想就回答,“就我們上次去過那家火鍋。”
時宴:“好。”
頓了頓,鄭書意突然坐了起來。
“算了,你不是腸胃不好嗎?”
“沒那麽嚴重。”時宴隨意地說道,“你想吃就去吃。”
“算了算了,我們去吃九味吧。”
“嗯。”
鄭書意依舊很久不來九味了。
主要是想到嶽星洲也挺喜歡來這家的,萬一冷不丁就遇到了,挺敗興致的。
但現在,她從到頭尾的釋然了,這個人已經不在她生活中的任何考量裡。
傍晚,九味依然人滿為患。
廚師就那麽幾個,大堂裡有一半的客人都對著空桌子在等候上菜。
鄭書意和時宴相鄰坐著,等了十幾分鍾,喝了兩杯水,懨懨地說:“我去一趟衛生間。”
“嗯。”
時宴點點頭。
然而她剛走沒兩分鍾,時宴就遭到飛來橫禍。
一個女生端著一碟醋,踩著高跟鞋,正經過時宴身旁,突然崴了一下,那黑乎乎的醋就全都灑到了時宴的外套上。
刺鼻的酸味瞬間彌漫。
“啊!對不起對不起!”女生立刻連連道歉,但看清時宴的那一刻,她愣了愣,聲音陡然變柔,“實、實在不好意思,我剛剛沒站穩,沒撞到您吧?”
時宴擰眉,看著自己衣服上的一大片汙漬,眼裡的躁意與凜冽裹挾而來,連掩飾都欠奉。
“沒。”
女生半彎著腰,抿了抿唇,又說:“您衣服髒了,要不我幫你拿去洗了吧?實在是對不起啊。”
話音剛落,她便看見時宴脫了外套,隨意地丟在一旁的凳子上。
“沒關系,不用。”
雖然沒直接往地上扔,但女生能感覺到這件衣服他是不想要了。
“要不我賠您一件吧。”
女生行動力很強,立刻拿出手機,“我們加一下微信,我賠您一件吧,真的不好意思。”
她期待地看著時宴,卻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身後站了一個人。
時宴抬了抬眼,神情倏然松動,連眼神都柔了下來。
他再次拒絕道:“不用了。”
可是女生看見時宴的表情變化,完全會錯了意。
更是鐵定了心要加微信。
“我一定要賠的,不然我過意不去,今晚都睡不著覺的。”
鄭書意聽到這句話快氣炸了。
哪裡是因為過意不去而睡不著覺,分明是見色起意!
她氣鼓鼓地站在哪裡,眼裡就像噴著火一般看著那女生。
可人家渾然不覺,還在孜孜不倦地要微信。
“剛剛真的不好意思,我知道這衣服多半也洗不了了,這樣吧,我明天就去買新的,要不您給我留一個電話也行。”
“我說了,不用賠。”
時宴的神情雖然柔和,語氣卻冷到了西伯利亞,“如果你非要站在這裡,可以麻煩換個位置嗎?”
他朝她身後抬了抬下巴。
“你擋著我女朋友很久了。”
“……”
女生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回頭,果然看見了黑臉的鄭書意。
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知自己剛剛的行為意圖太過明顯,忙不迭走開了。
鄭書意一屁股坐下來,滿臉寫著不高興。
她看了一眼那個女生,氣呼呼地蹙緊了眉,再去看時宴的衣服,更不爽了。
“你幹嘛不讓她陪?”她語氣挺衝,“那麽貴的衣服,她要賠你就讓她賠啊。”
時宴盯著她看,非但沒有剛剛的怒意,眼裡反而有些笑意。
他輕聲說道:“書意。”
鄭書意語氣冰冷:“幹嘛。”
時宴偏了偏頭,目光在她臉上細細掃過,不急不緩地說:“雖然你吃醋的樣子很可愛。”
鄭書意冷哼了一聲:“誰說我――”
“但我不舍得讓你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