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竹!”巧兒見狀急忙驚呼一聲,明月和周遭的太醫都被吸引過來。
只見苑竹雙眸緊閉,似是很痛苦的樣子。
明月的眉心陡然一跳,急忙將苑竹的手腕衣袖挽起。
方想把脈,便見到苑竹的手腕上有幾粒小小的紅點,似是極其細小的血斑一般紅豔。
“是時疫!”太醫的圍攏之中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衆人一聽紛紛退避開來,有些已經悄悄從御藥房中逃走。
“怎麼回事?”巧兒驚叫一聲,聽到有人這樣說,已經熬紅的雙眼登時淚意茫然,她擡頭看向明月,便見她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明月蹙緊眉心,方想轉身叫人來幫忙,卻見周圍的人都好似見到瘟神一般迅速躲避,就連眼神都是躲閃着。
該死。
明月心中怒極,但是現下已經沒有時間去擔心衆人的的態度了,她見苑竹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紅了,便對着巧兒道:“將苑竹扶到我的背上來,我揹她回去!”
巧兒一怔,立即反對道:“不行,主子,這種事情你不能做!”
她看向苑竹死死閉着的雙眼,一咬牙道:“主子方纔已經接觸過苑竹了,現下必須要好好洗手才行,這件事情奴婢來做!”
說罷便不由得明月反對,便將苑竹扶了起來,明月見狀也顧不得周圍的人,便一起扶着苑竹搭到巧兒的背上。
主僕一前一後地出了御藥房,很快便回到自己的庭院中。
“小心。”
明月小聲地叮囑,兩人合力將苑竹扶到牀上蓋上被子,巧兒便着急地掉起了眼淚。
“別哭了。”明月心中焦灼不已看着牀上的苑竹道:“好端端的怎麼就會突然病倒?你和苑竹一直住在一起,可發現了什麼端倪?”
巧兒抽噎着將臉上的眼淚抹掉道:“奴婢這幾日都沒有和苑竹在一起居住,因着擔心主子的身體,苑竹已經好幾天沒有正經的睡覺了,大部分時候都是守在您身邊。想來是太過勞累才讓這病染上身了。”
明月不忍再看苑竹的樣子,便疾疾轉身道:“我去抓藥,你先去沐浴清洗一下,順便準備一下戴上絹布,不然也容易被傳染。”
說罷便一陣風一樣的旋身離去,巧兒望着苑竹的模樣,眼中滿是疼惜,終於是忍了忍,才按照明月的吩咐前去沐浴。
明月這廂方出了門,迎面便和一個人撞了滿懷,她身體這幾日熬的極虛,便體力不支地後退兩步,再一擡首,就看到阮無城近在咫尺的清俊容顏。
明月陡然唬了一跳,瞬間伸手將他推得後退兩步道:“離我遠一點!”
阮無城皺眉,見她身子已經虛弱地倚着牆,便道:“發生了什麼事?”
明月深吸一口氣,將心中那股焦灼帶着呼了幾下道:“苑竹得了時疫,我剛纔將她送回來,很有可能再傳染你,所以你離我遠一點。”
阮無城聞言,雙眸立即緊縮成了一個小孔,登時上前兩步道:“將她送回來之後你也沒有淨過手嗎?這樣大意怎麼可能不染病!”
說罷便將隨身藥箱中的小酒瓶子拿了出來,立即扯過明月的手澆上。
她無奈地就着那燒酒洗了兩下道:“沒用的,這病蔓延的太快,你還是不要管我了。”
“這是我的事情。”阮無城面上的焦急顏色剛一浮現便消失不見,瞬間便化作冰冷的顏色道:“我去配藥。”
說話間,阮無城已經轉身欲走,明月見狀急忙出聲道:“等等!”
清瘦的身形聞言頓住,明月便追趕了幾步道:“你不要去了,還是我來吧,你方纔碰到了我,還是——”
“你還是先去沐浴吧!”阮無城接過明月的話頭,道:“注意什麼你自己很清楚,我就不再重複了。”
說完便轉身離去,明月脣畔苦笑了一下,便暗暗搖首,繼續跟上。
御藥房中衆人依舊在忙活着,但是藥材之中卻隱約伴着許多的艾葉味道,明月方一進門,便有許多的太醫驚異着後退。
一兩個先走着,剩下的便跟着呼啦啦一大片的逃開。
阮無城軒一軒眉心,轉身就看到站在門口,身形煢煢孑立的明月。
“苑竹是我親信,我不能棄她於不顧。”明月嘴角噙着淡淡的苦澀,就見阮無城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冷顏不再言語,來到藥櫃旁邊開始抓藥。
明月眼中一陣灼熱,旋及有點點潮溼的意味,她也不再言語,兩人一起配合着將藥抓好,再親自挪去小廚房煎藥。
彼時巧兒已經沐浴完了,急急忙忙地跑到已經拿着藥回到御藥房的兩人面前道:“主子,苑竹開始發高熱了。”
明月手下一抖,差一點將滾熱的蓋子掉到地上。
阮無城見狀道:“去取些溫水爲她降溫,記住,一定要帶好絹帕,以防被傳染。”
巧兒忙不迭的點首,應聲離去。
阮無城交代完了之後回身,便發現明月攪着藥罐子的手有些發抖,他到小廚房取來燒竈上的一點菜籽油,遞到明月跟前道:“手已經燙紅了,抹一下籽油會疼的輕一點。”
柔荑擡起,停頓了半晌,明月纔將那小半碗的籽油接過來,低低道:“你還是不要摻和進來了。”
阮無城似是沒有聽到明月的話,只是在藥櫃之中取出一份份草藥,隨後用銅稱稱好。
“我閒暇的時候看過一部分吳又可的《瘟疫論》。他說過:溫疫乃是戾氣所致,初起,先憎寒而後發熱,日後但熱而無憎寒也。”阮無城說着回首,將一味檳郎稱算好放到油紙上,道:“檳榔能消能磨,除伏邪,爲疏利之藥,又除嶺南瘴氣。但是不會損傷肌理,所以能破戾氣所結。”
明月聞言便收斂心神,細思幾下道:“既然是這樣,那麼可以再加兩味溫補的藥物,時疫會引發熱氣,而熱傷津/液,可以加知母以滋陰;熱傷營血,再加一味白芍用來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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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無城點首,便看了一眼明月道:“活血化熱氣便用甘草中和,這樣一來,可以在疫病之初將苑竹的病情控制住。”
明月水樣星眸之中這才逐漸清明起來,映着阮無城清俊淡漠的神色,盈/滿感激道:“多謝你。”
阮無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多言,修長的手指將油紙包好,才道:“一般的熬製會將一部分的藥效失去,便用蒸煮的方法吧。”
“我會的。”明月接過他遞來的藥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才旋身疾步走向小廚房。
巧兒這邊將苑竹照顧好,便和明月一起煎藥,阮無城則繼續準備疏通的藥物,兩廂配合在一起,加上從前的一些經驗,經過無眠一夜,苑竹的高熱才退了下去。
晨起,明月守在苑竹的身邊,天際便微微開始泛紅明亮,映得榻上苑竹蒼白的面孔有有了一些紅光,便見她似乎感應到了一般,眼瞼下的雙眸滾動了兩下,這才微微睜開。
“苑竹?”明月見狀心下一鬆,終究是露出幾分笑意,低聲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苑竹擡着沉重的眼皮,想要努力露出一絲笑意,但是隻是很勉強地動了一下嘴角,才沙啞道:“奴婢沒用,讓主子擔心了。”
明月心下一陣難過,緩慢地搖首道:“別這麼說。”
苑竹輕輕喘了一口氣,面色十分蒼白道:“主子這樣照顧奴婢,小心也感染上時疫,還是不要管奴婢了。”
明月輕輕搖首,隨後安慰道:“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甘心養病就是。”
頓了頓,明月似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道:“太醫院一向是最乾淨的地方,好端端的,你怎麼會染上時疫?”
苑竹沉寂幾分,才緩緩道:“這件事情原是應該早早告訴主子的,但是這幾日事情很多,奴婢就忘記了。”
她擡手撫了撫身上的被子,微微一思索道:“這幾日主子忙着時疫的事情,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奴婢便想着幫您收拾一下牀鋪,但是卻在上面發現了一牀被子針腳很粗。”
苑竹雙眉因着虛弱只能輕微的皺起來,但是明月顯然明月了什麼,她只覺得身後一陣冰涼,好似背後的帷帳變成了冰窖,寒涼的氣息一點點摩挲着襲上脊背。
苑竹吶吶開口,繼續道:“奴婢一時察覺到有些異常,便將那牀被子拿到了柴房,但是事後太醫院的事情太多,所以奴婢便將那件事情忘記了。”
明月聞言,挺直脊背,緩緩闔上一雙水剪雙瞳,鴉翼般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隨後聲線寒涼道:“原來是這樣,當真是防不勝防。”
她慢慢地張開雙眸,水眸之中漾出一陣愧疚的漣漪,輕聲道:“終究是我連累了你。”
苑竹想要去觸碰明月的放在牀邊的手,但是忌憚着自己的病,便只是動了動手指道:“主子不要這麼說。幸好今日是奴婢感染了時疫。若是主子您真的用了那牀被子,纔要出了大事。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誰竟然這樣心思狠毒。”
明月雙眸之中泛出點點寒芒,柔荑攥緊了袖口繁複的花紋,冷笑一下道:“這樣的事情,還能有誰做得出來。”
她轉首,明妹的晨光將她發間的一直銀色的梅花簪子映得閃過一道晶亮的光芒,“除了衍晴宮那位,還會有誰這樣恨我入骨。”
苑竹垂下眼瞼,嘴角的厭惡蔓延:“沒想到婉貴人到現在還不安分。也是奴婢們這幾日事情多失察了。”
“與你們無關。”明月冷冷道:“她們有心,只趁着這段時間來個趁虛而入,若是我得了時疫死了,倒是神不知鬼不覺。”
“主子……”苑竹吶吶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又欲言又止。
明月明瞭她的心思,柔荑握緊她的手道:“現下時疫橫行,我自是無暇分身,但是隻要時疫過去,這件事情必定要給她一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