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沉下聲音道:“哪個孩子不是母親的心頭肉呢,我雖然渴望孩子,但是卻不能奪走他人的孩子。這樣做實在太過殘忍了。”
明月一怔,旋及明白過來。
德妃這樣的心善,必定是因着之前她也曾有過一個孩子,雖然未曾出世,但也是自己的骨血,自然能體會爲人母的心情。
她暗自嘆了一聲,旋及出聲安慰道:“宮中一向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不管是皇子也好,公主也好。明爭暗鬥的事情終究離不開恩寵與子嗣,除開失寵不說,便是天子的血脈也有可能被人暗害。娘娘身在妃位,自然是比貴人一類的身份尊貴,若說奪走,明月看來並不盡然。”
德妃聞言有些驚訝,將疑惑的眼光看向明月,便見她粲然一笑道:“娘娘還不明白嗎?子嗣固然重要,但是母憑子貴,子也要依傍母親的位分,不然也會落得和先帝的前幾位兒子一樣,早早便夭折了。”
德妃恍然大悟,先帝的之前的幾位皇子,不是重病就是意外早夭,從前德妃也不成注意,如今明月這樣一提醒,她才幡然醒悟過來。
“你的意思是說……”德妃眼中有着漸漸濃重的驚異,明月感受到後才點首道:“不錯,宮中一向一團污穢,這個道理先帝明白,當今的皇上也明白。所以祖宗制度中才有位分低的妃嬪要將自己的子嗣交給位分高的妃子們寄養這樣的規矩。”
德妃愈加了然,但是眉心中的褶皺更甚,便不解地唏噓道:“世人都說最毒婦人心,我從前卻覺得不盡然,母親本就是世上最慈愛的人,怎麼會狠毒呢?然而進宮值周所見所聞並未使我覺得這一點有何不對,就算面對着這些人每日不停的明爭暗鬥爭奪寵愛,也並不覺得,今日聽你一言,當真是我見識淺薄了。”
明月淡淡一笑,這才說道:“德妃娘娘心善,自然是不曉得這宮中是如何的烏煙瘴氣。現下心中可寬慰了?”
德妃田靜一笑,道:“我竟白活了這二十幾年,這樣的道理遠不如你懂得的多。如今你開導我,自然是好了許多。”
兩人說話間已經回到裳椿苑,閒話幾句,明月便告辭了。
回到太醫院中,便見衆人紛紛到副使那裏恭賀,明月淡淡地瞧了一眼,便旋身離去。
“主子不去恭賀嗎?”巧兒跟在身後,試探着問。
“你自是知道我爲何不去的。”明月嗔笑一句道:“旁人的喜事便叫旁人去受着吧,終究不是一份好當的差事,我跟着瞎摻和什麼趣兒。”
巧兒明朗笑了一聲,扶着明月回到房中道:“主子一向就是喜歡清淨的,這後宮中是什麼樣子,人人都知道。所謂高處不勝寒,越是得到皇上的器重,被後捅刀子的就越多。就好比現在的芯嬪,有孕在身也不見得是件好事。”
“你倒看的通透了。”明月讚許一句,巧兒便跟着笑道:“還不是跟着主子多了,這才學了不少。”
明月輕輕頷首,接過她手中送來的熱茶,淺淺抿了一口道:“避世鋒芒便是最高的自保之道。”
是夜,萬籟俱灰。
晨起,斗轉星移。
明月這廂方給德妃娘娘請了平安脈,一個身着桃紅色宮裝的小宮女便小步疾趨的進來,道:“娘娘,方纔安公公身邊的景泰過來傳話,說是芯嬪娘娘晉了貴嬪。”
德妃嘴角展開一個如沐椿風的笑意,轉首間對着明月的目光笑道:“皇上當真是重視子嗣,沒想到這麼快就晉封了。想來若是誕下皇子,只怕封妃指日可待。”
明月眸光中一片瞭然,笑了笑道:“皇上膝下子嗣微薄,現在雖然人到中年,但是能再有孩子,也是十分高興呢。”
德妃笑容有着一瞬間的凝滯,到底嘆了一聲道:“皇上這些年操勞了不少,但是子嗣方面卻十分微薄。除開我和儀貴妃的連個孩子,似乎宮中也再沒有人有孕了。”
“怎麼會這樣?”明月雙眉顰蹙一下,不解道:“按說宮中的女人身子應當是養的最好的,現下竟然最不能生養。你們二人是有原由,但是好歹也曾經有過胎氣。”
德妃嘴角撇開一抹子清零的笑意,淡淡道:“這便如你曾經說的那樣,宮中一團污穢,自然不會有多少孩子。”
明月收斂了心神,便道:“那芯貴嬪這個時候有孕,只怕衍晴宮會成爲衆矢之地。”
德妃聞言手下一抖,明月察覺道她的不自在,便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娘娘實在擔心芯嬪嗎?”
幾不可見的搖搖頭,德妃面上流露出幾分憐憫的神色,不無哀傷道:“幼子無辜啊,不管母親如何,孩子終究是無辜的。”
明月沉寂下來,不知怎的面前總是閃現出芯嬪那清冷如瓷的側面,略略蹙眉,道:“所以娘娘的意思是?”
德妃緩緩開口,似是有些悲憫道:“我從前小產的時候,所有人都不曾來看過我,就連皇后也是這樣。只有那時候剛進宮的芯貴嬪來看過我,雖然沒有什麼過多的情分,但是終究這麼多年,芯貴嬪也不曾害過我分毫。”
“她的xin子是直接了一點,自然是比較得罪人的。如今身懷有孕,不僅炙手可熱,更是十分危險,所以我想請你暗中幫助她一下。”
冬日之中的蘇光透過湘妃簾細細的篩選進來,一小縷一小縷地投射進來,照在德妃清淡的臉上,竟顯得有幾分悲滄。
明月不忍心繼續看去,這樣的仁慈在宮中罕見,卻也讓人覺得悲涼。
她垂下眼瞼,沉寂半晌,末了才道:“既然娘娘這樣懇切,那我便盡我所能幫助芯貴嬪。但願能夠護她到平安生產。”
芯嬪被封爲芯貴嬪的消息很快便曉諭六宮,皇上龍顏大悅,上次自然是不少的,一時之間聚福軒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芯貴嬪自然是炙手可熱,但是相比較於那裏,儀貴妃的儀祥殿便顯得格外的冷冷清清,儀貴妃正襟坐在自己的軟榻之上,身後的蘭芝正在爲她揉着太陽穴,而她此刻正斂眉閉眸養神。
彼時燕嬪正將手中的暖套取下來交給身邊的宮女,見到儀貴妃便行禮道:“貴妃娘娘晚萬福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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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貴妃面色冷冷地擡眼,見到燕嬪後神色清冷道:“你這是打哪兒來啊。”
雖然是一個問句,但是儀貴妃卻是用的陳述句的語氣,這叫燕嬪無端地嘴角抽搐了一下,便強撐着笑道:“娘娘說笑了。臣妾自是從自己的宮中來的。”
儀貴妃冷笑一聲,叫燕嬪面上微微色變,卻是不敢起身,便聽見儀貴妃道:“如今芯嬪已經變成了芯貴嬪,當真是炙手可熱,衆人都急着去道賀她雙喜臨門,怎的你有空過來看本宮?”
燕嬪擡首望了儀貴妃一眼,面上露出一個強自的微笑道:“娘娘是貴妃,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貴嬪,臣妾沒有必要去看她。”
儀貴妃聞言,面上神色略有所緩和,嘴角的笑意有些明豔,道:“起來吧。”
燕嬪聞言暗自鬆了一口氣,儀貴妃便道:“你倒是會說話,只是現在人家一躍到了你的頭上,你就沒有什麼打算麼?”
說完揮退了身後的蘭芝,半倚在一邊兒的貴妃榻上,眉目之間帶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叫燕嬪無端地脊背一寒,她低首謙卑道:“臣妾自然是不如她好福氣。但是臣妾有娘娘在身邊,自然是不去攀比她那樣的小福氣。”
儀貴妃嫵妹一笑,眼中卻笑意全無,帶着冰冷的寒意襲來:“方纔有孕便這樣囂張,來日若是誕下皇子,可不是要上天了麼。”
正說話間,陳壽送外面回來,有些爲難地道儀貴妃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儀貴妃立即色變,面目惱怒道:“什麼?”
“娘娘息怒。”陳壽急忙俯身行禮,衆宮人也跟着跪地,燕嬪心下知道不好,便上前道:“娘娘,發生了什麼事?”
儀貴妃深吸幾口氣,便道:“這個芯貴嬪真是好大的膽子,竟將所有的燕窩都拿到了她的宮中,冬日裏燕窩本就少,可是她竟然仗着有孕全部拿走,全然不將本宮放在眼裏!”
燕嬪微微皺眉,有些不解在眼中,沉銀幾分才道:“燕窩一向是由內務府去採辦的。就算芯貴嬪現在懷有身孕,也不應該全部拿走。娘娘息怒,容臣妾問一下。”
儀貴妃怒中不得估計,便粗略的點首。
燕嬪便轉身對着陳壽道:“你說芯貴嬪將所有的燕窩都拿走了,可是上還有皇后和儀貴妃娘娘,她只是一個小小的貴嬪,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皇后娘娘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