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中大而寬闊,殿中牆壁與柱子皆鏤刻裝飾上雲意花紋,色彩斑斕華麗。
正中赤金九龍的的寶座之上便是雪國當今的聖上了,只是頭上蓋着通天冠,珠簾垂在面前,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皇上座下便是皇后,珠冠鳳裳,面容很是端莊和善。
再向下便是衆位妃嬪,後宮妃子全部坐在皇后那一右側,而衆親貴王爺才能與妃嬪對面坐於左側,一流桌子全部是南北側放。
剩餘的就是各個文臣武將,攜着自家的子女前來坐在下面。
闔宮朝見不僅僅是爲了讓衆人前來相聚,而更重要的是要讓這些才的女子能夠藉此機會在朝中尋得一位如意郎君。
這其中當然不乏有衝着太子來的,所以衆人都格外重視。
明月跟隨太子來到未央殿中,屈身行禮道:“給皇上皇后請安,皇上萬福金安,皇后千歲吉祥。”
皇后點頭溫言:“嗯,果然很是端莊,起來吧!”
“謝皇上皇后!”明月朱脣含笑,行爲舉動很是妥帖,深得皇后心意。
就見皇后微微側首,對着皇上道:“皇上,今日闔宮朝見,還是按照老規矩,比一下才藝吧,尋常的歌舞也是無趣。”
微微頷首,皇上面前的明珠發出泠泠的碰撞之聲道:“也好,先傳膳,大家一邊品酒一邊看!”
下邊兒的奴才早就準備好了。
皇上一聲令下,便招呼了御膳房的人將時新瓜果和美酒佳餚流水似的送上,名酒熱炙剛剛上來,變聞得一陣箜篌悠然。
席間臘味野胗,鮮蔬佳餚,衆人也是言笑晏晏。
皇后便道:“今年不知是哪位才女先上個好彩頭?”
堂下一片寂靜,明月緩緩的執起酒盞將其中的甘醇沒救一飲而盡起身道:“皇后娘娘若不嫌棄臣女愚笨,就讓臣女來開頭吧!”
衆人聞言皆是一怔,慕容沛更是驚異不已,明月嫣然莞爾,皇后也很是讚許道:“好,便由你開始吧!”
明月輕移裙裾,就見到鳳邪正悠散地乜斜在座上,神態邪魅慵懶不羈。
她下意識的躲避開鳳邪的眸光,徑直走向殿中道:“臣女想爲皇后娘娘做一副牡丹圖,只是殿中有些昏暗,能否請皇上恩准臣女到外面去作畫?”
皇上也比較隨xin,便揮手答應,幾名下太監合力將作畫的案几擡到了外面,明月示意巧兒上前服侍,主僕二人便一人作畫一人研磨。
席間衆人皆是坐飲等待,期間濯歌輕揚,衆人亦是一邊欣賞一邊私下偷偷探討。
上官秀兒眼角餘光偷偷看向不遠處的慕容沛,就見他俊容之上似有愁雲,手下一杯接着一杯的飲酒。
心下一個悸動:莫非……兩人只見有什麼嫌隙?
調轉眸光看向正在專心作畫的上官明月,上官秀兒不禁咬了咬銀牙。
從前不見她有這麼多小心眼兒,如今去將軍府中住了幾年竟然生出這許多的幺蛾子,當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上官秀兒怨毒的眸光自上官明月的臉上狠狠刮過,一時惱怒也忘記了手中捏着一杯烈酒,竟是一口一飲而盡。
卻不想酒味辛辣,只嗆得上官秀兒一聲悶咳,火燎燎的感覺正從胸腔噴涌而出。
不由得大爲窘迫,正面紅耳赤之間,卻見一把修長的手指間遞過一盞茶來。
上官秀兒一驚,擡首之間就見一張俊美容顏,鳳眸邪魅不羈地望着自己,便慌忙地接過茶盞小聲道:“多謝王爺!”
她自是識得鳳邪,從前與慕容沛出入宮禁不少,皇家中人也聽聞了一些,這個月國的王爺就是其中之一。
鳳邪自是不在意,便收回手。
方纔一直注意着明月,敏感的感官只覺得一道怨妒的眸光射來,轉首之下才看到上官秀兒正猛飲烈酒,卻不慎嗆到,不由得失笑。
丞相府中的事情,鳳邪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上官秀兒做的那些事情確實是有不妥,只是如今這樣,也是因着慕容沛的緣故。
心下幾個輾轉,深沉的眸光看向正在作畫的明月,眼底漸漸蔓起絲絲意味深長。
上官香嬋一直未曾顯露分毫,卻是將方纔那一幕盡收眼底,如今自己要做的就是靜觀其變。
既然已經有機會進到皇宮之中,見到皇上等人,要顯露山水自然是不急於一時,只是方纔的一幕很是奇怪。
心下雖然很好奇,但還是按捺下想要細思的精神,全神貫注地看向明月。
彼時明月柔荑之間執着細細的筆桿,在宣紙之上行雲流水一般描畫,巧兒一邊研磨一邊添水,很快就完成了一副《牡丹亭》。
黑白描繪的水墨畫墨跡還未乾透,明月便叫巧兒幫她一同獻到皇上面前。
衆人皆是伸頭探望,就見一尺有餘的紙上栩栩如生的描畫了一片黑白的牡丹,其中花朵碩大花瓣迭次暈開,並不見有多麼的出彩,整個畫上有隻有這樣黑白的顏色。
皇上撩開前面的珠簾看了看便放下了手,皇后面上倒看不出什麼喜怒,似乎是在盡力圓和道:“畫的很好,本宮收下了。”
席間一陣寂靜,緊接着便有聲音道:“這算什麼,只是黑白的描繪也好意思拿出手嗎?”
話音剛落,座下便是一片譁然。
衆人指指點點之中議論紛紛,上官秀兒見狀不由得露出一個譏諷冷笑。
方纔自己真是太高看她了,一個傻子能耍出什麼花樣?
就這樣的雕蟲小技居然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
慕容沛真是失算了,如今上官明月這個動作真真是打了他的臉!
盤龍寶座之上的人並沒有說話,周遭幾人使了幾個眼色,皇后見狀也出聲道:“好了,都這樣吵吵嚷嚷的像什麼話!”
說話間轉首看向皇上,發間的金鳳展翅鳳凰步搖墜珠劃過一道金黃的光暈。
皇后聲音懇切溫和道:“皇上,明月這孩子也是一片心意,並非是用這樣的畫作來戲弄您的,還請您不要生氣——”
話音未落,就見上官豐也出列跪下行了一個大禮道:“皇上,小女明月從小就有癡傻之症,如今雖然好了一些,但是終究不如那些德才兼備的小姐們那麼精通畫意,但是明月也卻是是真心想爲皇后娘娘奉上一幅畫,所謂禮輕情意重,請皇上念在小女的一片心意上,不要責怪於她!”
皇上聞言身形紋絲未動,月白色珠簾擋在他的面前看不清表情。
衆人也是漸漸的將議論的聲音壓低下來,只聽得皇上低沉的聲音迴盪在未央宮中:“明月,你作這幅畫意欲何爲?”
明月清秀的身形傲然挺立,筆直的脊背好似一棵翠竹,只見她嘴角帶着淡淡的妥帖笑意道:“皇上,這是臣女的一片心意。”
話畢,未央宮中氣氛一凝滯,衆人皆是噤了聲,上官豐額頭上的冷汗都流了下來,只是俯着身子,無人看到他此刻面上的驚恐。
鳳邪軒起濃黑如劍的眉毛,眼底卻蔓起一層笑意。
上官明月絕對不是這樣輕率乖張之人,如今她敢這樣以下犯上,心中必然是有十足十的把握了。
只是……
他很是好奇,方纔那丫鬟在研磨時候做了些手腳……
看來,好戲還在後面。
正思忖間,就聽的皇上一聲怒喝:“放肆!”
皇后見狀立時起身跪下行禮,誠惶誠恐道:“皇上息怒!”
衆大臣也紛紛下跪衆口齊聲道:“皇上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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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羣之中只有兩人鶴立雞羣,傲然而立,一個身形纖纖清秀麗然,一個身形欣長邪魅不羈。
上官秀兒也隨大流的跪下,嘴角卻是掩也掩不住的笑意。
龍顏大怒,如此一來,上官明月必定xin命不保,這太子妃的位置——
眼角餘光偷偷看向一旁的上官香嬋,就見她只是垂睫跪下,卻不見表情。
暗暗冷嘲一句,如今上官明月遭責,倒是便宜了她。
上官香嬋卻不知道上官秀兒這樣的心思。
此刻她有更加疑惑的事情,這上官明月並不是這樣不謹慎的人,究竟是爲何……
明月絕塵容顏展開一個如花般的笑顏微微行禮,泠泠嗓音好似冰凌碰撞道:“皇上息怒,明月只是想給皇上一個驚喜,還請皇上移駕未央宮門口觀賞。”
果然!
鳳邪勾起脣角,就見皇上略微遲疑,但是聲音仍舊很是陰沉道:“好,朕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如若你再敢戲弄朕,你知道後果!”
“是。”
明月點首應下,嘴角卻蘊着無上的自信,旋身一個行禮道:“還請衆位親貴朝臣也到門前觀賞,也好叫你們做一個見證。”
衆人皆是一片噤聲,就見皇上一揮手道:“移駕未央宮門前!你們也去!”
“是!”
所有人都不敢出半點聲音,跟在皇上皇后的身後來到門前,面上卻是噙着各種各樣的神情,或旁觀或不屑。
只有其中少數的幾人面含憂色,似乎是在爲接下來的事情隱隱擔心。
明月輕移蓮步,和巧兒將畫作拿到未央宮門前巨大的樑頂之下,此刻正值晌午,陽光暖的讓人睜不開雙眼。
周遭百花齊放,風起花動,自然是香風細細,無數蝴蝶翩遷其中,更映襯得明月手中的畫作拙劣毫無生氣。
兩人緩緩將畫卷展開,溫熱的細風立刻將上面未乾的墨跡吹去,只留下一幅頹然的牡丹。
明月確實不說話,只靜靜立在一旁。
衆人皆是屏住了呼吸,似乎連這暖風都變成了寒涼的冰晶,將時間凍結於此。
衆人靜候了好一會兒,卻是不見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慕容沛站在人羣之中,一顆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兒上,不由得抿了一下已經乾涸的雙脣——
已經一盞茶的功夫了,這幅畫原來是什麼樣,現在就是什麼樣。
這上官明月是在賣什麼官司?
皇上的面上已經隱隱的翻動起怒意,面色微微發青道:“夠了,朕看你是故弄玄虛!”
說話間已然是慍怒不已,大聲道:“來人啊,將這個以下犯上戲弄朕的逆賊抓起來,大如天牢!”
巧兒聞言登時色變,剛想丟下畫作,卻見明月一個眼神遞過來,蘊着銳利和警告。
一直之間頓足一下,眼見着幾個錦衣衛已經上前來將明月的手反翦了起來。
但卻只能乾着急。
上官秀兒面上的笑意更深,然而就在慕容沛也絕望之時,忽然有人一聲驚呼道:“天哪!你們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