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看起來十幾歲的年紀,穿著烏苗少女特有服飾,手腕間是成串銀鐲,隨著吃驚一抬手銀鐲相碰,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看到薑似身旁的人,她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打量著薑似眼神變得驚疑不定。
薑似靈機一動,低聲說了一句。
說的是烏苗語。
少女“呀”了一聲,立刻給薑似行禮,神情激動無比,一連串烏苗語說了出來。
阿蠻聽得一頭霧水,扭頭去看薑似,赫然發覺熟悉無比的主子氣質發生了變化。
如果說進入小店時薑似是散漫隨意的京城貴女,現在她表情冷凝矜持,如一朵開在雪山頭的雪蓮花,眼中是漫無邊際的寧靜。
阿蠻不由掩口,心道:主子又要忽悠人了,可恨她聽不懂這小蹄子說什麽,完全幫不上主子的忙!
當大丫鬟不易啊,不但要掌握殺人放火的技術,還要學習異族語言……
少女伸出一隻手,做出請薑似入內的姿勢。
薑似微微頷首,在少女的帶領下往內走。
見阿蠻要跟著,少女停下來,用大周語道:“請留步。”
阿蠻眼睛一瞪:“我要跟著我家主子!”
少女連連搖頭拒絕。
薑似想從烏苗少女這裡打探消息,自然不願生出變故,給阿蠻遞了一個眼色道:“阿蠻,你就在這裡等著吧。”
“可是——”
“不要緊。”薑似輕輕摸了摸腰間荷包。
阿蠻松了口氣。
想起來了,主子荷包裡常年備著迷魂散,收拾這小丫頭小菜一碟。
繞過櫃台,才進了裡邊一間小屋,少女立刻跪下行大禮,口稱聖女。
聽著少女的稱呼,薑似有些唏噓。
曾經以聖女阿桑的身份生活了數年,她從烏苗長老與阿桑的貼身婢女口中知道了不少聖女的習慣,沒想到現在竟派上了用場。
薑似從沒想過與露生香同在一處市街的一家無名小店居然是烏苗女子開的。彷彿冥冥中總有一隻手推動著她與烏苗族產生交集。
這個念頭,令她有些不舒服。
前世的事隨著她對鬱七的誤會解開已經翻了篇,她不想再勾起那些不快的回憶。
“聖女,您不是在閉關修習,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少女不解問。
她們才回了一趟族中,聽族人說聖女一直在閉關,很久沒有現身人前了。
薑似眉頭微微一皺,睨了少女一眼。
少女立刻低頭請罪。
“有些事情你不必問。”
少女應諾,心道難怪聖女許久沒有露面,原來是有事來了大周京城。
薑似以烏苗語緩緩問:“不久前是不是有人從這裡買了印心蠱?”
少女愣了一下,很快點頭:“是。”
“講一講詳細的經過。”
少女回憶了一下,道:“一個多月前有位夫人無意中進了店,見我是南疆人,便問我有沒有印心蠱,說願以重金買下……”
薑似蹙眉,冷冷道:“族中有規定,不得隨意把蠱蟲給外族人,且印心蠱不是尋常蠱蟲,以你的身份如何得來?”
她端著聖女的架子,駭得少女立刻連連磕頭。
“求聖女饒恕,踐女實在沒有辦法,花撾那時候病重,需要銀錢買貴重藥材……”
“你們從何處得來印心蠱?”
在烏苗,女子用蠱雖普遍,但某些特殊的蠱尋常人很難獲得,印心蠱便是其中一種。
薑似在南疆生活數年,對此很清楚。
“印心蠱是花撾的……”少女跪伏於地,瑟瑟發抖。
對烏苗人來說,長老與聖女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不容冒犯。
薑似頓時對少女的祖母起了疑慮。
能擁有印心蠱,說明此人在烏苗族身份不簡單。
以少女的年紀不大可能與榮陽長公主產生交集,那麽少女的祖母呢?
“你們何時來的京城?”
少女遲疑了一下。
“嗯?”
“踐女是去年初來到的大周京城。”
薑似看向通往小店大堂的蠟染布簾:“這鋪子是去年初開的?”
少女絲毫不敢隱瞞,道:“小店已經開了多年,花撾十多年前就來到大周京城了。”
十多年前……
薑似心中一動。
印心蠱得來不易,十多年前母親被人下了印心蠱過世,會不會與少女的祖母有關?
見薑似面露思索之色,少女大氣都不敢出,隻悄悄拿眼看她,眼中滿是崇敬與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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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女可是他們烏苗族第一美人,還是修習異術天分最高的人。
她以往只能遠遠瞧著聖女,沒想到現在能這樣靠近……
少女興奮得臉蛋發紅,眼睛晶亮。
“你知道具體時間嗎?”薑似問。
少女忙垂下眼簾, 搖搖頭:“不知道具體什麽時候,踐女沒問過花撾。”
“你花撾呢?”薑似決定會一會小店真正的主人。
少女立刻道:“花撾身體不大好,在後邊休息呢。踐女這就叫花撾來見您。”
“那好,你去吧。”薑似聲音淡淡,絲毫沒有客氣。
她十分清楚聖女在烏苗族的地位。
倘若放在大周,烏苗聖女就相當於太子。而聖女是憑自身天賦與努力撐起一個族群的前途,烏苗人對聖女的愛戴與崇敬難以言表。
相較起來,太子就被甩到天邊去了,不知多少大周人暗地裡喊太子殿下蠢貨。
少女行了個禮離去,薑似靜靜等著。
小小的隔間彌漫著淡淡的草藥香。
那是令她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布簾子一晃,阿蠻悄悄探頭:“主子——”
“出去吧,告訴龍旦不必擔心我。”
除去烏苗長老,其他烏苗人想要為難住她可沒那麽容易。
薑似還記得她在南疆修習異術時常常收獲的烏苗長老的讚歎。
烏苗長老甚至感歎過,倘若不是知道她是大周人,會覺得她才是烏苗族的天選聖女。
阿蠻縮回了頭,隻余蠟染的布簾輕輕晃動。
不多時腳步聲響起,少女扶著一名老嫗從另一側通往後院的門走進來。
“參見聖女——”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薑似轉過頭,打量著老嫗。
老嫗同樣打量著她。
不同於少女的恭敬,老嫗眼中帶著審視。
未等薑似開口,老嫗突然變了臉色,以烏苗語憤怒喊道:“你不是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