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會嗎?
從前沈母見她性子安靜,一度想將她培養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她也不負所望,圍棋、書法、畫畫都還不錯,唯獨琴彈得一塌糊塗。
整整半年,一首曲子沒學會,琴卻廢了三張,眼瞅着將軍府的老底兒都要被她掏空,沈母趕緊叫停。
雖然不會彈,但她的房間卻常年放着一張。
誰說琴是用來彈的?
她當然不能用這話回翊王,只能不好意思地點頭,“妾身愚笨,讓王爺笑話了。”
眼光的餘光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那張琴。
原本還覺得這條長几上有些空,如今古琴一放上去,意境一下就出來了。
翊王算是看出來了。
沈氏要琴只是爲了擺着好看。
忽然想起她之前曾說過喜歡附庸風雅,他以爲是自謙,沒想到她說的是實話。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對沈幼安也有了一定的瞭解,誠實不做作,不失爲一個優點,只是……
若是早知道她念叨七絃琴只爲擺設,他就隨便送一張了。
這張琴可是大名鼎鼎的綠綺。
真是暴殄天物。
但送出去的東西也不好收回來,翊王只好默默將遺憾收回肚子裏。
沈幼安得了琴心情極好,晚飯時讓小廚房多加了兩道翊王喜歡的菜。
她剛將人扶到羅漢牀上,相宜院的丫鬟往扶雲院遞了消息,說是二公子又病了,想請翊王過去瞧瞧。
儘管翊王極力控制,他的眉頭還是擰了下。
沈幼安讓秋月跟過去了解情況,雖說要鹹魚躺,但她身爲翊王府,該擔的責任也要擔,幸好她的丫鬟嬤嬤們能幹,基本可以爲她解決百分之八十的工作。
翊王離開後,秋菊便嘆了口氣,“二公子當真是可憐。”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病了三四回了。
這樣的頻率,別說兩歲半的孩子,就是放在大人身上也喫不消。
秋月很快帶來了消息,二公子這次不是風寒,而是腸胃不適,上吐下瀉不說,還發起高熱,小傢伙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本以爲是喫壞了東西,誰知翊王叫來府醫一查竟然是中毒。
翊王勃然大怒,命令徹查。
結果卻查到了陳侍妾身上,二公子在陳侍妾那裏喫過點心便開始拉肚子。
府醫查驗之後發現點心有毒,此毒對大人並不要緊,但對幼童,尤其是二公子這樣體虛的幼童便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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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侍妾不認,甚至看向那碟點心的眼神都充滿震驚。
“王爺,奴婢冤枉。”
沈幼安趕到時,陳侍妾正跪在地上喊冤。
“王爺,您是知道的,奴婢也曾有過一個孩子,做過母親的人怎麼可能會對孩子下手?”
宋側妃以及其他庶妃侍妾隨後趕來,聽到陳侍妾這句話,直接嘲諷道:“正因爲做過一日母親,所以纔想日日都做母親。二公子在白庶妃院裏中了毒,便是白庶妃照顧不周,王爺若是有心給二公子換個養母,某些人便能如願了。”
翊王早先兩個孩子,陳侍妾所出的庶長子以及先翊王妃所出的嫡長女都夭折了。
陳侍妾胎大難產,險些一屍兩命,雖然最後被救了回來,但卻再也無法生育。而她所生的庶長子,因爲產程過長,窒息嚴重,當晚便去了。
當年若非容妃親自賜下貼身婢女白錦繡進府養育二公子,翊王便將二公子放在陳侍妾那裏養着了。也是因爲這個原因,陳侍妾一向和白庶妃走得近。
“王爺,奴婢沒有。”
陳侍妾只顧着磕頭否認,沒有察覺到翊王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意,但沈幼安注意到了。
庶長子夭折,不單是陳侍妾喪子,也是翊王喪子,宋婉儀踩着翊王的傷痛諷刺陳侍妾,明顯觸碰了翊王的逆鱗。
宋婉儀的性子遲早會爲自己招來禍患。
“說話要有證據,你說沒有就沒有?”宋婉儀絲毫沒發現異常,繼續冷笑道。
“我……”陳侍妾語滯。
這件事猝不及防,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扣住了,去哪找證據?
翊王直接看向沈幼安,“王妃,此事調查得如何?”
沈幼安示意秋菊秋月將人證物證帶上來。
正在看熱鬧的王侍妾看到自己院裏被縛住雙手的婢女頓時慌了神。
“王爺請看。”
沈幼安一早留了個心眼,讓秋月秋菊配合夏冰暗中搜查,結果在王侍妾那裏發現了異常,貼身伺候王侍妾的婢女曾在半年前回家探親,回來時帶了些土藥材,說是家裏孝敬王侍妾的,結果藥粉卻出現在了陳侍妾的點心裏。
王侍妾一開始也不承認,但秋月又請來了廚房的管事萬嬤嬤,萬嬤嬤稱王侍妾這幾日特意要了和陳侍妾一樣的點心,她的婢女每天早早的去廚房等着,點心出鍋,便挑挑揀揀選一份好的提走。
等二公子出了事,萬嬤嬤才知,挑揀是假,下毒是真。
萬嬤嬤說完,王侍妾的婢女便控制不住地發抖,招了,“謀,謀害二公子,奴婢罪該萬死,請王爺王妃責罰。”
還想辯解兩句的王侍妾聽到這句話,面如死灰地閉上了眼睛。
人證物證俱在,她根本無從抵賴。
“王爺一向看重子嗣,王侍妾竟敢對二公子動手,真是好大的膽子!”宋婉儀心底一片震驚。
就是她掌家的時候,也不敢對二公子做些什麼,她一個小小的侍妾怎麼敢的?
王侍妾癡癡地笑了,看着翊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奴婢自認美貌不輸側妃娘娘,可王爺從不肯多看奴婢一眼,難道就因爲奴婢是歌女出身?若能生育自己的孩子,誰還會惦記別人的孩子?”
她從未想過害二公子,只是想讓他稍稍不適。
宋側妃方纔說的不錯,若是白庶妃養育不當,王爺便會爲二公子重新安排養母。
陳侍妾是下毒人,直接排除在外,剩下的人選裏,李侍妾膽小怕事,何庶妃清心寡欲,不問世事,宋側妃有自己的女兒。那麼,她是唯一合適的人選。
翊王恨毒了對孩子下手的婦人,不等王侍妾說完後面的話便直接吩咐杖斃。
王侍妾直接癱軟在地。
“王爺……”她剛開口喚了聲,就被人堵住了嘴。
王侍妾連同她的婢女一同被按在長椅上,噼裏啪啦打了八十板子才嚥了氣,整個院子都充斥着濃郁的血腥。
膽子小的李侍妾早就嚇暈了過去,就連跋扈的宋婉儀都白了臉。
沈幼安第一次見這種場面,胃裏翻騰,手心發涼。
她知道翊王這麼做是震懾後院其他女人,但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在眼前,甚至她在其中還扮演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她就止不住地犯惡心。
穿來這個世界這麼久,她第一次迫切地想回現代。
這件事後,她連做了三天噩夢纔好轉。
而這三日,翊王都宿在了相宜院,在翊王的呵護下,二公子慢慢好轉,算是撿回了一條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