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發佈時間: 2024-08-10 15: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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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這話,說的坦誠,又暖的醉人。

魏臨素來不愛看書看字,可是對著這封信,魏將軍只覺得自己像是被鉤子勾住了眼睛,控制不住的往下瞧。

而後他就發現,自家娘子哪裡是不會說情話?分明說的比誰都好。

不拽文,不刻意,字字情真,句句意切。

魏臨越看臉越熱,嘴角的笑意也越發大了起來,到後來便是盯著信紙咧開嘴巴樂個不停,腿都不自覺的開始抖。

這讓坐在他大腿上的福團跟著來回晃悠,小傢伙有些不懂爹爹是怎麼了。

他先是昂頭頂著魏臨瞧了一陣,而後又錯開眼神去看信紙。

當然,上面的字小福團自然是不懂的,這些能讓魏臨的心都化了的句子在福團眼中沒甚意思,不過他倒是挺喜歡跟著魏臨的腿來回晃悠,到後面福團自己找到了樂趣,笑呵呵的抓著魏將軍的衣裳爬起來,在他懷裡蹦來蹦去。

如今的福團雖然不到兩歲的年紀,可是分量不輕,腿腳又比尋常孩子有勁兒得多,一般人扛不住他這麼蹦躂。

好在魏臨不似尋常人,他不僅不覺得難受,還能在讀信讀的如醉如癡時分神托著小傢伙的後背省得他跌倒。

不過當魏臨聽到屏風後水聲稍歇後,他的動作一頓,而後便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一把抱起了福團。

在小福團還沒搞清楚狀況時,魏臨便將信折好塞回信封,撂回盒子,接著把盒子緊緊扣好,重新塞回衣櫃裡。

一套動作,閃電一般迅速,福團被他抱在懷裡跟著轉來轉去,眼睛裡都有些茫然。

魏臨卻有自己的打算。

剛才這盒子是福團不小心拽出來的,摔開以後信掉落而出,上面寫明魏臨親啟,自己取出來看也不算錯。

可是魏將軍很怕自家娘子知道了以後因為怕羞而把這盒信藏起來。

霍雲嵐藏東西的本事,魏臨是領教過的。

想當初他們一起帶小冊子,自己那本《競春圖卷》可是無時無刻不在被發現的邊緣,到最後還被娘子從花瓶裡捏了出來,可是魏臨自始至終都沒見過娘子帶來的避火圖。

要是霍雲嵐真的有心要把信藏起來,魏臨可不覺得自己能找到。

這是一盒子信嗎?

這是一盒子真心。

比金子還金貴的。

於是魏臨選擇重新放好,故作不知,回頭等無人的時候自己再偷偷看也就是了。

而魏將軍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好身手起到了效果,霍雲嵐回到內室時果然沒有查覺出一樣,只管笑著上前,把福團接了過來,嘴裡道:“都準備好了,表哥去沐浴吧。”

魏臨點頭應下,而後瞧了福團一眼,狀似無意的捂了捂嘴後便離開了。

霍雲嵐有些不解,低頭看向了自家胖兒子,就見福團正把肉嘟嘟的手指往嘴裡塞,結果他還沒吃到就讓霍雲嵐攔下了。

福團也不氣餒,扭了扭身子,軟軟的趴在霍雲嵐肩頭。

大抵是因為魏臨寵他,福團對著魏臨撒嬌耍賴什麼都會,可霍雲嵐卻不那麼好說話,所以在娘親面前,福團就格外乖巧。

而且小傢伙也意識到軟乎乎的娘親不像硬邦邦的爹爹那麼結實,處處都要小心,所以福團連鬧都不鬧她,這會兒也只是攬著霍雲嵐的脖子,側著臉靠在她的頸窩,奶聲奶氣的嘟囔:“娘,肚肚餓。”

霍雲嵐笑了笑,算著時間也差不多到他加餐的時候了,便對著蘇婆子道:“之前讓小廚房做的冰鮮蒸蛋羹端些來。”

“是。”

待蘇婆子離開,霍雲嵐就抱著福團準備做到軟榻上去。

但很快,她的視線就定在了衣櫃櫃門上。

打眼看去似乎沒什麼一樣,可是霍雲嵐分明記得之前她為了給小福團找新衣裳,這櫃門是微微開了一道縫的。

如今倒是合得嚴嚴實實。

於是霍雲嵐便走上前去,一手抱著福團,另一只手打開了櫃門。

而後就瞧見了被放在裡面的信盒子。

看似尋常,只是,擺錯了地方。

霍雲嵐微微挑眉,不動聲色的重新將櫃門關好,轉身抱著福團坐到軟榻上。

之後,將軍夫人就沒再說話了。

臉色一會兒一變,先是紅,然後是笑,接著是又紅又笑。

小孩子素來敏銳,福團見她這樣,就知道娘親心情不錯,立刻湊上去在霍雲嵐的臉上“叭唧”親了一口。

霍雲嵐笑著看他,伸手在福團的鼻尖點了點,輕聲道:“跟你爹爹一樣,小滑頭。”

福團咯咯笑,抱著霍雲嵐不撒手。

而這件事霍雲嵐沒有點破,魏臨也沒提起。

轉過天來,安順縣主早早就到了將軍府上拜訪。

霍雲嵐並未去前廳相迎,她和蕭成君的關係甚好,便讓人直接把她引到屋裡。

而在蕭成君進門時,霍雲嵐便笑著起身:“成君,快來坐,我剛讓人煮的雞湯小餛飩,喝一碗暖身。”

蕭成君應了一聲,而後走上前扶住了霍雲嵐,與她一同坐下,等蘇婆子離開後便開口道:“今兒早晨,三王子去了封地,走得很是匆忙,若不是大公主給我透了消息,我也是不知道的。”

霍雲嵐有些驚訝:“巧娘的妹子呢,還在都城?”

“嗯,應該是要等黃道吉日再嫁去,如今她已是板上釘釘的王妃了,三王子得了的封地甚是富裕,距離都城也不算遠,巧娘也該放心了。”

霍雲嵐聞言,略想了想,便明白其中深意,溫聲道:“殿下是個聰明的,以後日子不會難過。”

三王子把自己和朱王后撇清,加上宮變當夜拼盡全力給楚王報信,已經是盡了為人子的本分。

無論起因如何,起碼楚王認為他至純至孝,既如此,自然不會為難三王子。

三王子也是個識時務的,自家母后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這便是抹不去的污點,更與大位無緣。

與其在都城裡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倒不如自請外封,倒也能落的逍遙,封地也不會太遠,名義上可以方便盡孝,其實就是默認了自家父王可以時刻檢視他的動向。

如今這般算是圓滿,三王子做他的富貴閑王,小竇氏嫁過去也沒有後顧之憂,兩全其美。

而後就聽安順縣主接著道:“朱王后被貶黜,旨意裡只說她狀若瘋癲,當不起一國之母,位份降為肅妃,在宮中診病,非愈不得出。”

霍雲嵐看了看蕭成君,兩人心知肚明,曾經的朱王后,如今的朱肅妃這病怕是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蕭成君對朱王后本就印象不好,她倒楣了,蕭成君也不在意,只管挽著霍雲嵐笑道:“這事兒都城裡甚少有人談論,就是大公主高興壞了,又放鞭炮又開粥場的,要不是礙於朝廷臉面,只怕還要請舞龍舞獅的隊伍來呢。”

霍雲嵐輕聲道:“她心裡有怨氣,如今終於大仇得報,也該高興下,王上也不會說什麼的。”

一奶同胞的嫡親弟弟死在朱肅妃手上,大公主沒有直接提著刀去殺人就已經是顧念大局,這會兒她要熱鬧,楚王都是默許的,想來也沒人敢攔著。

這時候,蘇婆子端著餛飩進了門。

霍雲嵐便親手給蕭成君盛了一碗,笑道:“這餛飩瞧著尋常,不過確實蘇媽從家鄉帶來的好手藝,湯是用雞湯打底,肉糜掃過,留了鮮味又不會留有雜質,餛飩餡料少,卻個個能鼓著飄起來,每口都能吃到湯頭味道,來,試試看。”

蕭成君接過碗,用勺子舀了一個,吹了吹,而後放進嘴裡。

滿口鮮香,尤其是這湯,瞧著清澈,入口卻是極香濃的,當真奇了。

蕭成君立刻有了胃口,滿滿一碗一點沒剩。

等撤桌時,伺候她的玲瓏滿臉都是笑意,得了霍雲嵐的允許後便顛顛的跑去找蘇婆子要菜譜,準備回去給自家縣主做來吃。

霍雲嵐見狀,便看向蕭成君問道:“怎的,你最近胃口不好?”

蕭成君點點頭,輕聲道:“眼瞅著就要到出征的日子了,我心裡記掛……實在吃不下。”

其實這天下間,沒人比她和鄭四安更信任魏臨的,兩個主角在一起,還有什麼打不贏的仗呢。

恐怕連魏將軍自己都沒有這麼自信。

可是腦袋想是一回事,心裡擔憂就是另一回事了。

假使事不關己,自然旁觀者清,什麼都能看得清楚通透。

偏偏蕭成君一顆真心都掛在了鄭四安身上,已經是身在局中,如何能踏實。

這些話對別人不好說,不過現在她和霍雲嵐算是“同病相憐”,談起來也就少了不少顧忌:“雲嵐,我這心裡靜不下,回頭我們約個日子去廟裡或者是觀裡拜一拜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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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讓霍雲嵐奇了:“我記得,你以前是不信這些的。”

蕭成君心說,她確實不信,就算遇到了穿書這樣神奇的事情,但是蕭成君依然是個無神論。

可她不信鬼神,卻信女主。

一起去拜,可不是為了拜神佛,而是為了有女主跟自己一起,就算只是說幾句吉利話他都是踏實的。

退一步講,有用沒用都要試試,求個心安罷了。

霍雲嵐也是想要給魏臨求個平安符的,便約下日子同去。

等蕭成君離開後,霍雲嵐就發現徐環兒正好奇地看著她,不由得笑道:“環兒瞧我做甚?”

徐環兒捧著臉,眼睛亮亮的,好奇道:“夫人不擔憂麼?”

“擔憂什麼?”

“將軍啊。”

霍雲嵐將剛才做到一半的針線拿起來,嘴裡溫聲道:“自然擔憂,戰場上刀劍無眼,如何能不擔心?可是有些話最好爛在肚子裡,一句不提才好,左右事情已定,說了也是無用,平白的讓表哥也難受,倒不如不說。”

徐環兒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理。

她哥哥作為軍師也是要隨軍的,徐環兒一想到就心揪揪的難受,不由得輕聲道:“有時候我就想著,要是哥哥不做軍師就好了。”

換個人這麼說,霍雲嵐只會笑著說些寬慰話便罷了。

不過徐環兒與她已經情同姊妹,霍雲嵐也就對她說的通透許多:“徐先生有才能,相公又是個惜才的,他們能碰到一起著實幸運,讓他們這樣的人去做販夫走卒才是浪費,況且這樣的亂世道,沒點倚仗的人便是人人可欺,日子總不會像現在這麼平順。”

徐環兒細想了下,用力的點點頭。

她是苦過的,就在三年前,徐環兒先是被山匪劫持,又差點被拐到了聆音閣裡,那時候就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滋味至今刻骨銘心。

如今的好日子,靠的是魏家強盛,也靠的是自家兄長的本事。

而後就聽霍雲嵐道:“世間之事,大多如此,國強民弱吃喝不愁,國弱民強不得善終,越是有本事的人越希望朝廷強盛,這樣才能蔭庇自身。”她附身咬斷了線頭,而後伸手撫了下繡好的一支桂花,嘴裡輕聲道,“表哥的心願從來都是三國一統,天下太平,他是個英雄,我既嫁了他,便要助他成事。”

徐環兒年輕,小姑娘都嚮往英雄豪傑的,聞言,立刻有了笑臉:“我哥哥也是,厲害著呢。”

霍雲嵐摸了摸徐環兒的額發,笑容溫和。

轉過天來,霍雲嵐就和蕭成君去了城外的道觀裡上香,求了平安。

又過不到三日,楚國大軍在城外集結。

如今朱老將軍告老,掃除了不少幹吃白飯的武將,而可堪大用的便是魏臨和史元洲二人。

楚王便留下了史元洲護衛都城,派遣魏臨為主將,越衡為副將,帶領大軍揮師西進與齊軍對壘。

而在城外點兵前,留給了將領兵卒和家屬話別的時間。

霍雲嵐手裡拎著個提籃,蘇婆子想要幫忙,被霍雲嵐拒了,堅持要自己拎著。

魏臨見狀,趕忙快步上前,接過籃子,另一只手扶住了霍雲嵐的後腰,讓她站得舒服些,嘴裡道:“城外風大,娘子何苦走這一遭?有話我們家裡說也就是了。”

霍雲嵐笑道:“我想多陪陪你,少一時一刻我都覺得可惜。”

魏臨心裡一暖,輕聲道:“娘子這話說的真好。”

“還有更好的。”說著,霍雲嵐伸手掀開了籃子上面秀了桂花枝的綢布,往裡頭指了指,“這個送你了。”

魏臨低頭,就看到了個十分眼熟的盒子。

裝信的盒子。

先是一喜,而後一愣,魏將軍選擇裝傻:“這是什麼?”

霍雲嵐橫了他一眼,輕聲道:“得了,我見到你晚上起來偷偷翻開看了,再說這本就是寫給你瞧的,只是當時沒寄出去,如今你能看到也好。”

魏臨一聽這話,立刻露出了笑,緊緊地把籃子攥緊,像是怕有誰跟自己搶似的。

剛剛還威武英姿的魏將軍,這會兒卻像是個孩子一般歡喜。

霍雲嵐則是伸手,用披風擋著,輕輕握住了魏臨的指尖,輕聲道:“這裡面都是真心話,當時我是這麼想,如今亦是,只願君心似我心。”

魏臨立刻介面:“定不負相思意。”

此話一出,霍雲嵐便露出了驚訝神情:“表哥也開始讀詩了?”

魏臨老實回道:“這是表妹在信裡寫的,我來來回回看了很多遍,就記住了。”

霍雲嵐聞言,立刻笑著捶了他一下,只是半路就被魏臨握住了手腕,男人引著她的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敲了下。

嘴裡振振有詞:“其他地方都被甲胄裹得太嚴實,娘子怕是要手疼。”

結果下一刻,他就感覺自己的指尖被咬了一下。

好在剛剛魏臨已經側了身把她擋得嚴嚴實實,這會兒也就沒有人瞧見。

還是霍雲嵐在一時衝動後耳朵紅成一片,鬆了口,卻抓著他不撒手。

而後,她的掌心裡就被魏臨塞了個東西進去。

霍雲嵐低頭瞧,便看到是個淡藍色的錦囊。

魏臨低聲道:“我已經把家裡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應該不會出岔子,只是事情總有例外,若是在我離開的日子裡出了什麼大事兒,娘子只管打開這個,裡頭自有辦法。”

霍雲嵐擺弄了一下小錦囊,嘴裡道:“現在看不行麼?”

魏臨搖頭。

霍雲嵐也不逆他的意思,只管把錦囊收起來,貼身放好,面上笑道:“神神秘秘,表哥這錦囊送得倒像是戲文裡似的。”

魏臨抱了抱她,輕聲道:“只希望一切無事才好,能不用就不用。”

而後,兩人湊在一處,縱然沒再說什麼話,可只是就這樣並肩站著,心裡都是歡喜的。

同樣過來送行的蕭成君早早就坐在馬車上等著,待到了時候,立刻跳下馬車,提起裙子跑向了鄭四安。

她來的實在太快,鄭四安嚇了一跳,趕忙伸手扶住她,連聲道:“你穿的披風跑快了容易絆腳,摔著了可怎麼辦?我怕不是要心疼死……”

不等他說完,蕭成君就抬起手,拿著帕子捂住了鄭四安的嘴:“休得渾說,上戰場之間要避諱字的知道嗎?那字兒怎麼能隨便提,趕緊呸掉。”

鄭四安乖乖點頭,等蕭成君鬆了手,便往旁邊呸了三聲。

安順縣主這才面色稍齊,因著時間緊迫,她也沒多說旁的話,只管將個荷包塞到了鄭四安手上。

而這荷包鄭四安很是眼熟,就是之前自己送給蕭成君的。

他面露驚訝:“這……”

蕭成君點點頭,輕聲道:“這是你之前給我的珍珠,你說是雲嵐給的,讓我保平安。不過我在都城裡沒什麼危險,還是你帶著的好,”說著,聲音微頓,“這裡頭還有我給你求來的平安符,你貼身放好,可別丟了。”

鄭四安臉上露出了個憨憨的笑容,點頭笑道:“嗯,我知道了。”

不遠處,剛和徐環兒話別的徐承平瞧著那邊郎情妾意的一對兒,不由得歎道:“可真好啊。”而後他對著身邊人問道,“賢弟你呢,怎麼還是自己個兒,五姑娘沒來送送你?”

左鴻文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和她還沒過明路呢,這會兒不好露面。”

徐承平也回過神來,左鴻文和施五姑娘可與鄭四安不一樣,施家夫人向來眼光高,直接拜訪絕對會被拒之門外。

加上最近戰事吃緊,左鴻文和施五姑娘從未將兩人關係張揚,這會兒施五姑娘自然是不露面的好,省的壞了名節。

不過思量至此,徐承平皺起眉頭:“我倒是忘了,那施家夫人一直在給五姑娘相看高門,我們這一去要幾個月才能回來,萬一有了變動可怎麼辦?”

左鴻文神情如常,語氣平靜:“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如今定親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縱然施五姑娘頗為聰慧,可哪裡由得了她自己做主。

左鴻文輕聲道:“宮裡的那位娘娘不點頭,誰都別想壞了她的親事。”

徐承平這才記起來施五姑娘的嫡姐瑤華夫人,雖說出嫁女兒甚少管娘家事,可是做到了瑤華夫人這位置,她不點頭,施五姑娘就定不下來。

而瑤華夫人素來是個至情至性的,會回護兩人真情也不奇怪。

隨後,徐承平就笑起來:“我猜你見過瑤華夫人了。”

左鴻文點頭:“娘娘尋了人,說要給我看診。”

“看什麼,你哪裡病了?”

“這裡,”左鴻文指了指面具,“雖說恢復不成以前模樣,可能淡些也是好的。”

徐承平笑意加深:“還是五姑娘面子大,一勸你就聽了。”之前他也想讓左鴻文治治臉,但是左鴻文從未應過,現在倒是聽了五姑娘的話。

不知為何,徐承平突然有了些“孩子大了”的感慨。

左鴻文偏偏頭,沒說話。

見安順縣主一步三回頭的上馬車,鄭四安手裡捧了個分量不輕的箱子,徐承平便低聲問道:“五姑娘送你什麼了嗎?”

左鴻文點點頭。

“是什麼?”

“毒藥,見血封喉,畢竟我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帶著它也好以備不時之需。”

徐承平:……

頭回見到給送情郎毒藥的女子。

這倆人,當真絕配。

左鴻文翻身上馬,嘴裡問道:“我一直擔心,這次我們出征齊國,北方成國會不會趁虛而入,若是出了異動,史將軍的本事還不足以應付。”

徐承平這次回答的斬釘截鐵:“不會。”

左鴻文終於看向他:“還請徐兄解惑。”

徐承平便道:“別人不知,可我對成國王族甚是清楚。他們守成還可以,但是從上到下膽子都小得很,只知道享樂,對戰亂向來充耳不聞,火燒眉毛也只會用百姓在前頭擋刀,才不會冒險,除非橫空出來一個能說動那個沒本事的成王發兵的人才,可惜,就目前探聽的消息來看,成國並沒有這樣的人才,成王沉溺美色,醉生夢死,也沒有空閒考慮戰事。”

聽上去,徐承平似乎很熟悉成國王族。

左鴻文看著他,沒說話,就在魏臨準備點將時,左鴻文突然道:“似乎從未聽徐先生說起過身世。”

徐承平瞧著他,只是笑了笑,一言不發。

待豎起了魏字大旗,大軍開拔,霍雲嵐已經坐回到了馬車裡,撩著簾子往外面看。

一直到瞧不見人影,霍雲嵐才落下簾坐回去。

她分明一直心思平靜,但這會兒突然覺得鼻尖微酸,立刻閉上眼目,卻擋不住淚珠垂落。

這讓一旁的徐環兒嚇了一跳,趕忙湊過去用帕子幫霍雲嵐擦眼淚,蘇婆子也趕忙道:“夫人懷著孩兒呢,這會兒可不好哭。”

霍雲嵐便睜開眼睛,笑著道:“我不礙事的。”

可嘴裡雖這麼說,但是眼淚就是止不住,一串串的掉。

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霍雲嵐已經濕了半條錦帕。

她便讓蘇婆子絞了濕帕子來,敷在臉上,聲音也有些悶悶的:“先別回府,之前大公主說她新得了只鷂子,已經訓好了,很是精神,一直說要請我去看,現下無事,正好去瞧瞧。”

蘇婆子本想勸,那鷂子是猛禽,要是被它衝撞了可如何是好。

徐環兒卻對蘇婆子搖搖頭,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夫人這會兒怕是念極了將軍,不如去大公主那裡散散心,也能鬆快些,而且公主殿下行事很有分寸,將軍留給夫人身邊伺候的人也多,不會出岔子的。”聲音微頓,“再說,公主有請,怎麼是能說不去就不去的?”

蘇婆子回過神來,便把剛剛還沒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等馬車停到公主府門前,霍雲嵐已經面色如常,絲毫瞧不出剛剛是哭過的。

雖然還未下車,可霍雲嵐能聽到府外熙攘的聲音。

想來是大公主為了慶賀朱家倒楣而設置的粥場還沒停,而百姓是不知道大公主的初衷,無論有錢沒錢的都想要過來沾沾公主的喜氣,人就多了些。

在門口守著的婆子是專門來迎霍雲嵐的,見將軍府馬車到了,立刻上前,行了一禮後恭順道:“殿下說,夫人身子不便,怕夫人勞累,馬車直接行進府內便好,老奴為夫人引路。”

霍雲嵐聞言笑道:“勞煩嬤嬤。”

“夫人客氣。”

馬車便直接穿過前院,直接去了後面的園子裡。

霍雲嵐下來後,左右瞧了瞧,便明白為何公主府內能走馬車了。

和尋常高門的亭臺樓閣不同,大公主的府邸格外大開大合,雖然那些走廊涼亭也都是精緻的,園子裡假山溪水一應俱全,可是拱門甚大,空地也多,這會兒蕭淑華就騎在馬上,頭髮高高盤起,看上去英姿颯爽得很。

霍雲嵐遠遠瞧著,只一眼,便明白如今的大公主已經看開了。

以前蕭淑華為了常駙馬,穿襦裙,戴釵環,舉止都矜持文雅的很,似乎這樣才能和頗有才名的駙馬般配。

可現在瞧著蕭淑華一身勁裝,臉上也未施粉黛,全然自在隨性,活得肆意張揚。

這樣反倒比之前那個總是鬱鬱寡歡的模樣好得多。

蕭淑華騎著馬走了兩圈才看到霍雲嵐,她立刻翻身下馬,將馬鞭隨手扔給了一旁的侍從,大步上前,笑容明豔:“雲嵐來了啊,魏將軍那邊可順利?”

霍雲嵐見了禮,而後溫聲道:“一切都好,勞煩殿下記掛。”

蕭淑華心情好,說起話來尾音都是上揚的:“希望魏將軍旗開得勝,為楚國開疆拓土。”

“承殿下吉言。”

而後大公主就興致勃勃的挽著霍雲嵐的胳膊,道:“走,咱們先去用飯,等下讓你瞧瞧我新得了的鷂子,瞧著英武,其實甚是聽話,吃完了飯我便讓它給你表演個腦袋不動身子動,可好玩兒了。”

霍雲嵐一聽這話,就想起來自己年少時,家中養了只母雞小花,她閑來無事就喜歡抱著它來回晃悠。

小花的頭就定定的,看著穩當得很,格外有趣。

想來禽類特性相似,霍雲嵐笑道:“好,都聽殿下安排。”

正說這話,幾人走進長廊,而後就瞧見有個侍女走過。

她見到大公主,先是一愣,然後立刻跪拜下去,聲音平穩非常:“殿下福安。”

這本是尋常事,這公主府裡的下人不知凡幾,對著大公主都是低頭拜倒,蕭淑華從未刻意記住誰。

霍雲嵐卻覺得這個人甚是眼熟。

雖然只是側臉,但是霍雲嵐認出,這便是常家寡居的盧氏身邊的婢子。

但光是如此,還不至於讓霍雲嵐驚訝。

真的讓霍雲嵐頓住步子的,是這侍女腰間掛著的穗子。

黑紅絲線,樣式簡單,手藝也粗糙得很。

可是霍雲嵐認出,這東西出自大公主之手,就在中秋之夜,是自己手把手教大公主打的那個穗子。

霍雲嵐並不知道大公主把穗子用在何處,可無論如何,堂堂公主之尊也不至於把親手所做的東西送給一個不在身邊伺候的下人。

心中疑惑,霍雲嵐腳下就頓了頓。

蕭淑華一直在談那鷂子,說得興起,見霍雲嵐止步,她也停了。

順著霍雲嵐的目光看去,立刻瞧見穗子,頃刻間,蕭淑華臉上的笑意盡去,細長的眉尖挑起,慢慢鬆開了挽著霍雲嵐的手。

拜倒在地的侍女見她們一直停在自己身前,感覺出了不對,便大著膽子抬頭看。

可還沒看到人,蕭淑華的鞭子已經抽了過去。

這一鞭子,正正好好的抽在了女婢俏麗嫵妹的臉面上,疼的她痛呼一聲,捂著臉倒在地上呻銀。

而蕭淑華一只手拿著鞭子,另一只手正捂著霍雲嵐的眼睛,見這婢子喊得過於撕心裂肺,怕她驚擾了雙身子的霍雲嵐,便眉頭微皺,聲音冷淡道:“來人,把這個踐婢的嘴堵了,提到前廳,”而後,聲音微頓,嘴角微挑,“再去把盧氏和常明尚叫回來,叫不過來就綁過來,本公主有不少事想要問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