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發佈時間: 2024-06-14 15: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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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那天的天氣實在是不算好, 芝加哥夏天非常的多雨, 天將陰時, 太陽光都暈開了。

顧關山生怕沈澤沒聽見, 重複了一遍:「沈澤,你是想繼續做這個項目呢, 還是想總結一下就算了呢?」

沈澤停頓了一下,問:「你……」

沈澤想問你怎麼會捲進這件事, 想告訴顧關山, 你和這件事無關——可當他接觸到顧關山的銳利的眼神後,卻問不出任何一句話了。

她怎麼可能是個能被瞞住的人呢。

顧關山把文件分成了兩打,一側薄, 一側非常厚實。

她將那薄的那一小部分揚了揚,對他說:「——沈澤,你如果想只想總結一下呢, 我就把這個給你。」

「可是你如果還想繼續做……」顧關山將另一份厚厚的東西舉了起來:「我會給你這一份。」

沈澤微微一頓。

顧關山溫和地彎了彎眼睛, 說:「你是不是想問這些東西是什麼?我一個畫了兩年畫的人怎麼能在這方面幫到你?」

沈澤被說中心事,尷尬地點了點頭。

顧關山認真地說:「你猜對了,我確實無法在專業層面幫到你。我怎麼可能是只花一個星期就能精通你們行業內所有規則的天才?」

沈澤囂張地一撇嘴:「你不用強調,我知道, 你高二的文綜成績我花了兩次考試就追上了。」

顧關山:「……」

顧關山嘲道:「很好, 蓋章你沈澤是真的天才, 是個文綜小王子, 話說你GPA多少來著——」

沈澤:「……」

沈澤羞恥吼道:「沒你高!沒你高行了吧!」

顧關山被逗笑了, 沈澤臉上發紅, 卻看著顧關山笑成小月牙兒的模樣,又有點繃不住,也笑了起來。

顧關山笑眯眯地說:「沈澤,我幫不到你,可是總有人可以呀。」

……

「我其實也算擅作主張啦,」她說:「我從你失魂落魄地來找我的那天晚上,就開始準備了。我那天晚上把你的那一整本計畫書都緊急翻譯了一遍,你那個計畫書牽扯的是一個醫療APP,可是各國醫療行情截然不同……這種情況,我必須做好背景介紹。」

「——這也是我這幾天不停地跑芝大的原因。」

沈澤聞言哽了一下。

顧關山又溫和地道:「之前,我就在芝大認識了一些人。其中就有一個很好玩的老爺爺。我在他們旁邊的華盛頓公園寫生的時候給他畫過一次漫畫……」

「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我得知他是一個資深投資人——他之前活躍在亞太地區,近期才調回美洲,對我們的國情也非常瞭解,應該沒有更合適的諮詢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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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呢,叫這個名字。」

顧關山找了張紙,將那個老爺爺的名字寫了下來。

那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沈澤甚至不止一次在課上聽他的老師提過。他一看那名字就有點發怔,那個人政治和經濟的嗅覺都極為靈敏,半點看不出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

顧關山溫柔地說:「——我去求了他,讓他幫你把一下關。」

「——他同意了。」

「你如果想做個總結,他會幫你。」顧關山溫柔地說,「如果想繼續,他會告訴你怎麼做。」

顧關山:「……今天我就帶你去找他。但是你得在這之前,把我翻譯的這些稿子迅速順一遍,不要到他面前露怯。」

沈澤嚥了口口水。

顧關山安撫般伸手摸了摸沈澤的手背,認真地道:「沈澤,人在認輸前是不會失敗的,你沒有失敗。」

沈澤那時連話都不會說了,他想了三秒,從顧關山手裡搶過了那一沓厚厚的文件。

他把那個文件翻了幾頁,粗略掃了兩眼內容,想到自己的著裝,又慌張道:「我是不是該去弄一套西服——」

顧關山笑了起來,道:「是。」

沈澤那一瞬間意識到,這個女孩——她從來,都是什麼都知道的。

她看得猶如明鏡,只是從來都不說出來,她在沈澤最焦慮的時候,深夜定鬧鐘起來偷偷翻譯了他的每一份文件,做了極為詳盡的背景調查——卻一句話都沒對那個焦慮的沈澤說過。

顧關山知道沈澤的疼痛,知道他的焦慮,也知道沈澤終究會站起來。

三年前,沈澤心口割肉般放她走——因為知道她想走,知道她前途無量。

三年後,顧關山托起墜落的沈澤。

沈澤拿著那一沓厚的紙,微往後一翻,發現裡頭夾著一個文件夾,文件夾裡頭不知道是什麼,摸起來硬硬的,或許是銅版紙——沈澤抬起頭看向顧關山。

他的話音都在發抖,沙啞地詢問顧關山:「——這裡哪裡能買到西裝?我去買一套……我在宿舍裡有一套但是沒帶過來……」

顧關山笑了起來,道:「……沈澤,我昨天的時候,就覺得你快走出來了。」

她坐在暈開的金黃光影裡,從桌子底下掏出了一個紙袋。

沈澤一愣。

「——所以,」

顧關山溫暖地舉起那個袋子,裡頭裝著一套菸灰色的西裝和海藍色領帶。

「這是我昨天去幫你買的。」

昏暗的陽光灑進他們狹窄的房間。

沈澤一手拿著那一厚沓翻譯稿,上頭滿是顧關山認真做的註釋,他爭分奪秒地背東西,顧關山捏著他的手腕,給他戴上一個玳瑁袖扣,又抽出了一個鑲鑽領帶夾。

「Due to our investigation——」沈澤練著講述,胳膊習慣性地揮了揮。

他眼角看到那個領帶夾……為什麼還有領帶夾?沈澤眼角一抽:「顧關山你哪來的這麼多東西?!你這裡是不是養過野男人,怎麼連領帶夾都有?」

顧關山怒道:「你別動!我給你戴袖扣呢!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袖扣,」沈澤欠扁道:「領帶夾,髮膠,你看還有男士香水,還他媽和我一個調調!你是不是養我之外的野男人了?」

顧關山壓制不住他,連個領帶夾都扣不上,憤怒吼他:「放屁!我找人借的!」

沈澤痞兮兮地懟她:「顧關山你還有個能借香水髮膠的男同學,這人一看就知道騷包得不行,幾乎是個騷gay,不靠譜。我在國內潔身自好得就差臉上寫你名字了,你就在這裡勾搭小哥哥,你能耐了你。」

顧關山腦袋上爆了青筋:「……」

沈澤得寸進尺,捏了捏顧關山的小下巴:「顧關山,你老公是不是好男人?」

顧關山說:「是不是好男人我不知道,但是這個全套飾品和香水,我可以告訴你來源。」

沈澤:「嗯哼?我是不是好男人,你晚上還沒感受夠麼?」

顧關山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全是,找我設計系的基佬同學借的。」

沈澤:「……」

天陰了下來,陽光被斂去,顧關山給沈澤扣上領帶夾,然後輕輕地在他的袖口灑了點古龍水。

沈澤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西裝革履地站在自己的姑娘身前。

他的頭髮以髮膠微抓了下,沈澤本就面容英俊,穿上西裝肩寬公狗腰,眼神裡卻有種難以言說的野性和性感,又有一種生澀的成熟。

顧關山踮起腳尖,給他撥了一下頭髮。

那一瞬間他們的呼吸交錯,沈澤看見顧關山的唇,她面容白皙,嘴唇卻猶如湖中紅楓。

沈澤看得心臟都有些發抖,終於問出了那個縈繞心頭的問題。

沈澤沙啞地問:「……這個能見他的機會,關山,你花了多久幫我爭取來的?」

顧關山昏暗的光線裡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

「珍惜吧,」她說,「——沈澤,這個機會,真的太難得了。」

…………

……

夜幕降臨,芝加哥盧普區,高樓林立,車燈拉成光弧,在深夜裡,猶如穿梭的光之河流。

沈澤站在空曠的,黑暗的走廊之中,走廊的盡頭亮著一盞燈。

顧關山說:「……進去一定要把你的陳述做明白,他會分析你的問題。這位先生人很好,但是時間非常寶貴。」

沈澤使勁兒捏了捏顧關山的臉,道:「——你今晚話真多。」

顧關山也笑眯眯的:「你太讓人操心了呀。」

然後她後退一步,從上到下地審視了一下沈澤。

顧關山已經認識沈澤四年了,她第一次見沈澤時高二,沈澤那天下午穿著件黑T恤,校服上滿是圓珠筆和中性筆的印子,像每個標準的問題青少年的模樣。

那時的沈澤囂張又欠扁,幼稚叛逆得不可思議,顧關山一開始對他的印象分大約是負數,只是他身上太過溫暖,他的體溫太過熾熱,猶如太陽。

那個十六歲的顧關山,被那樣的,陽光般的光熱吸引,終於忍不住朝他飛去。

她一直覺得沈澤是個長不大的巨嬰,是需要自己照顧的。

——可那個長不大的巨嬰,長成了一個彬彬有禮、衣冠楚楚的男人,如今那個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黑夜和模糊的黃光裡,沈澤欠扁又囂張地問:「看什麼看?嗯?終於知道你男人帥了?」

顧關山:「……」

顧關山臉有些發紅,立即躲進了濃厚的陰影裡頭,給沈澤正了正領帶。

那是個非常璦昧的姿勢,顧關山只敢低頭看著那條灰藍色的領帶和襯衫領子,沈澤的喉結微微一動。

顧關山又忍不住嘮叨:「這次你進去之後要……」

「顧關山,」沈澤玩味道:「——你臉紅了。」

女孩子的臉頓時蹭地漲紅,剛要習慣性否認,西裝革履的沈澤微一低頭,在她唇上吻了吻。

女孩子羞得眼眶都紅了。

「……別……別親,」她哆哆嗦嗦地說,「還有正事……」

沈澤又溫柔地吻了上去,顧關山後半句話被堵在了裡面。

二十一歲的沈澤在半黑暗半光亮的迴廊裡,親吻他的關山。

他的吻非常溫柔,忍耐著每一分粗魯,每一根屬於他的獠牙,像是小王子在觸碰他B-612星上的玫瑰。

吻畢,顧關山連眼睛都水濛濛的了。

沈澤以指腹揉了揉她的唇,沙啞道:「……關山。」

顧關山望著他。

他揚了下手裡的那一小本計畫書。

「……走了。」

沈澤正了正袖口,推開了那扇透出光亮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