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緊了睡袍的領子,歪靠在沙發上,那頹靡的神情,彷彿是捱不住宿醉的後遺症。
她又打了個呵欠,“你怎麽過來了?難道我睡著的時候,我們家裡又死了誰?”
周濂月點了支煙,緊接著自一旁的公文包裡抄出幾份文件,往朱瑟琳面前一扔,“看看。條件不滿意可以商量。”
朱瑟琳瞥見“離婚協議書”幾個字,無甚意味地笑了聲,彎腰,拿起文件,仍舊歪靠著,打著呵欠翻看,那上面周濂月已經都簽過字了,“……蠻慷慨的。我沒什麽意見啊,只要你能說服我大哥。”
周濂月平聲說:“當然。這是我下一步要做的事。”
菲傭端上咖啡,朱瑟琳雙腿從茶幾上放了下來,端起咖啡啜飲一口,抬眼打量著周濂月,“我聽說你為了一個女人違約,還把合作夥伴送進了看守所,還以為人家開玩笑。”
周濂月掀了掀眼,沒做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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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麽樣的女人?”朱瑟琳笑問。
周濂月語氣很淡,“我以為不過問私事是我們心照不宣的規矩。”
朱瑟琳誇張地聳聳肩,“僅僅只是好奇,OK?你不要反應過度。”
此時又傳來腳步聲。
二樓中庭平台那兒,出現一個金發藍眼的年輕男人,只穿了一條褲衩,一身結實的腱子肉。他雙臂靠在欄杆上,輕佻地吹了聲口哨,“Celine,comeuphere!”
朱瑟琳衝他一個飛吻,說隨後就到。
她將杯中咖啡飲盡,又打量了周濂月片刻。
兩人結婚,純粹的利益聯結。
婚禮舉辦之前,兩人甚至都沒見過面。
朱瑟琳不願意回國,婚禮是在溫哥華辦的,人很少,只邀請了圈內的故舊親朋。
甚至沒有儀式,只有在自己宅邸後花園舉行的簡單的酒會。
因為這樣的聯結,交換誓言和戒指,乃至當眾kiss,不免會變成特別可笑的滑稽戲。
而婚禮當晚,朱瑟琳甚至都不曾留宿家中,酒會一結束,就跟自己彼時的男友一塊兒離開去酒店了。
她當然不是有意“羞辱”,但這行為無疑直接墮了周濂月的尊嚴:好歹是名義上的夫妻,新婚之夜,面子上總得敷衍一下?好家夥,直接當面送人一頂綠帽?
後來,朱瑟琳跟周濂月接觸過後,漸漸了解他並非攀附朱家的草包鳳凰男。他年紀輕輕,卻極有城府,行事老辣又兼有懷柔之策,朱家這些年商業領域蒸蒸日上,他是絕對的肱股之臣。
朱瑟琳是肉食系,一貫的口味是美貌無腦的肌肉男,但吃多了,偶爾也會覺得膩,想換換口味。
那時是還未去世的二哥舉辦訂婚宴,周濂月來參加了。
朱瑟琳夜裡進了周濂月的房間。
周濂月顯然知道她要做什麽,不作聲,不阻止,半靠在牀頭,嘴裡銜著煙,目光幽深地瞧著她。
她脫掉了衣服,赤裎著走到牀邊,伸手去碰他的臉,卻被他一把攥住,隨即被他摜倒在牀上。
她仰視著他,笑了聲,心道這人原來是這種狂野的風格麽,還挺不賴。
她瞧著周濂月伸臂過來,閉了閉眼。
然而她預期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他不過是伸臂,將煙碾滅在了煙灰缸裡,而後便站起身,淡淡地說:“你身上有股爛蘋果味。”
語氣無所謂輕蔑,可居高臨下的目光裡,譏諷和不屑格外昭彰。
她只覺得熱血往上湧,整張臉燒得通紅。
徹徹底底的羞辱。
對她那時當面給他難堪的“禮尚往來”。
後來,朱瑟琳就不再招惹周濂月了,只與他維持最低限度的表面夫妻的關系。
她承認自己一開始小瞧了他,或許,整個朱家的人都小瞧了他。
朱瑟琳將桌面上的離婚協議書抄起來,站起身,平靜地說:“我大哥一同意,我就簽字。”
周濂月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
朱瑟琳走到他身邊,頓了頓,俯身,將他衣領一揪,湊近,似玩笑又似認真地提醒:“我大哥可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人,小心他殺了你哦。”
她松了手,直起身,朝樓梯走去。
周濂月面無表情地伸手,撣了撣領口。
——
朱瑟琳的兩個哥哥,二哥遊手好閑,於去年夏天因濫用藥物而去世,對外宣稱是發生了車禍。
大哥朱凱文,在上一輩退居二線之後,就成了朱家商業帝國的實際掌舵者,一個看似和善,實則老謀深算的笑面虎。和他相比,四叔周季璠的那點伎倆都不值一提。
朱凱文人不在國內,也不在加拿大,此時正在歐洲某國,自己租賃的舊莊園裡。
每年這時候,朱凱文都會陪同妻子和孩子度假,騎馬、獵鹿和滑雪,直到聖誕節過完了才會回去。
朱凱文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大的是男孩兒,十三四歲,小的是女孩兒,八九歲。
在教練的陪同下,他們正要出門去騎馬。
兩人都穿著馬術服,女孩手裡提著一籃蘋果,預備到時候去喂馬。
周濂月乘坐一部黑色賓利,抵達莊園門口,將下車時,許助卻出聲:“周總!”
周濂月頓了頓,瞧他。
許助鮮少置喙周濂月的決定,今天是例外,他難掩擔憂,勸道:“您真打算跟朱總交涉?這是朱家地盤,你一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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