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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聲好哥哥……」
陸成的聲音低沉,又有點不穩,不是自己害臊不敢說,而是一種凝香不懂的原因。
卷著手裡的枯草,凝香在心裡呸了他一口。
好哥哥,他想的美,愛生氣就生氣,她才不喊,惱羞成怒催他,「你快點的,要回去了。」
堂兄與管平已經往回走了,凝香不想遲到太久,讓人誤會她與陸成做了壞事。
「不喊我不送你回家。」陸成仰著頭,心不在焉地道,又喜歡她柔柔的聲音,所以哄她說話。
凝香也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一聽這話頓時惱了,噌地站了起來,先前的愧疚蕩然無存,「我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
說著丟了枯草,就要從另一邊繞過去。
「再走一步,我也問你嫁不嫁。」聽出她要走,陸成心中一緊,立即威脅道,手上動作加快。
凝香望望遠處依稀可見人影的土路,怕了,這人臉皮太厚,真的學堂兄那樣喊出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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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死活也喊不出那句話。
背對陸成站著,凝香小臉繃了起來。
知她氣到了,陸成那句威脅都是違心的,只是為了不讓她先走,哪敢再逼迫,匆匆解決了,草草收拾一番慌不迭跑了過來,還沒到跟前先賠罪,「香兒,我說著玩的,你別當真。」
停下腳步,伸手將人拉到了懷裡。
一下子挨得這麼近,淡淡的怪異味道撲面而來。
凝香皺了皺眉,忽然就記起在哪裡聞過這種味道了。
裴景寒是個愛乾淨的人,牀褥一日一換,普通時候,他起牀時被子掀開,露出被褥,一旦被子將被褥全部蓋上了,就說明昨晚他弄髒了褥子。凝香最開始不懂,聞出怪味兒看到奇怪的汙漬,她悄悄問素月,也不知素月從哪聽來的,委婉地告訴了她。
眼下她竟然在陸成身上聞到了這種久違的氣味兒……
此時再回憶剛剛他低啞不穩的聲音,還有躲在那邊半天沒有動靜,凝香惱火地擰了他一把。
虧她還以為他生氣了還因此自責了,他竟然跑那邊不正經去了。
真就那麼喜歡做那個?
越想越氣,凝香又擰了一下。
陸成連連吸氣,當她是因為他的威脅不高興了,低頭哄道:「好了,我知錯了,走,我馬上送你回去。」
凝香憤憤地轉身。
陸成笑著抓住她手,用右手抓的。
凝香隱約猜到了他是怎麼弄的,哪肯給他幹壞事的手握住,使勁兒甩了出去,迅速從陸成身後繞到了他左側。陸成不懂她在躲什麼,不習慣左手牽著她,還想轉回來。
凝香不肯,躲閃時不小心踩到一處窪地,扭了一下。
「小心點。」陸成穩穩扶住了她,轉瞬就蹲在了她前面,扭頭道:「上來吧,我背你,我走得快,咱們早點去跟他們碰頭。」
凝香不想碰他的右手,而不讓他背他一定會牽著她,猶豫一會兒,俯身趴到了他背上。
「真乖。」陸成笑著道,穩穩站了起來。
凝香沒理他,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陸成歪著腦袋蹭了蹭她腦頂,心滿意足地背著未婚妻往土路上走,到了路上,又直接跨進了東邊的莊稼地,打算學徐槐管平他們穿地去柳溪村,又快又不用擔心被人瞧見。
「香兒,阿南想你了。」他低聲與她說話。
凝香也想阿南了,進了八月就沒見過小傢夥,她怕阿南又忘了她。
「過兩天讓阿桃領他過來玩吧,我喜歡他,不會在意旁人的閒言碎語的。」陸成不帶阿南來,大伯母跟她解釋過其中的緣由,她知道內情,連續弦的名聲都不在乎,還怕被人說陸成偏心前妻的兒子?
她不在乎,陸成在乎,回頭看看她,道:「不用,你在家安心準備嫁衣,有機會了咱們一起出去,我抱阿南去見你。」
終於說出了這番話的真正目的。
看不到阿南,凝香很是失望,腦袋搭在陸成肩頭,對著月亮道:「哪有什麼機會。」
她知道陸成是想多見她幾面,如果能見到阿南,她也願意,但關鍵是沒有機會啊。白天不好出門,晚上阿南睡得早,她也捨不得折騰小傢夥,單獨見陸成,她不想。
「這個月肯定不行了,九月底栗子熟了,得請幫工撿栗子,我還叫你們。」陸成柔聲道。
凝香記起來了,陸成與嚴敬是好友。
「到時候再看看吧。」凝香矜持地道,心裡挺高興的,果園裡很有意思,雖然累點,但既能掙錢,又能出門散散心,還可以光明正大地親近阿南。
她沒有一口拒絕,陸成就放心了,繼續跟他說自家裡的事,彷彿兩人已經做了夫妻。
兩個村子挨得近,穿地走捷徑就更顯得短了。
凝香抬頭望向村頭,隱約瞧見一道身影站在路邊,看不出男女,凝香剛想再找另一道身影,陸成低聲提醒道:「他對面的樹後還有一人。」
凝香看過去,果然看到一道影子。
應該就是堂兄與管平了。
「放我下來吧。」凝香輕聲道,讓人瞧見多不好。
「喊我一聲好哥哥。」老實了一路,陸成又開始耍無賴了,笑得很壞,「你不喊,我就背你過去,你知道我做的出來。」
「陸成!」凝香著急了,掙紮著要下去。
陸成突然加快腳步,無聲地威脅。
「你慢點!」凝香慌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哀求地阻攔道。
「我數到三,你若不喊,我真的過去了。」陸成停下腳步,攥緊了她大腿。
凝香狠狠捶了他肩膀一下。
陸成身形晃了晃,好像要跨出去般,凝香嚇了一跳,連忙抱住他脖子。
「香兒,就一聲。」陸成先將人放了下去,將她摟到懷裡,額頭故意貼著她單薄的肩膀,讓耳朵對著她嘴唇。
凝香咬了咬唇,想到堂兄他們可能也看見他們的影子了,她認命地閉上眼睛,蚊呐般喊了聲,輕飄飄的,「好」字勉強出了點聲,後面哥哥二字根本沒有聲音。
「真好聽。」
陸成沒再勉強她,飛快地親了親她發燙的面頰,「香兒,你喊的我骨頭都快軟了。」
這還沒怎麼出聲,真喊出來了,該是何等的滋味兒?
又親了一口,陸成牽著羞答答的未婚妻朝村頭走了過去。
「陸成?」徐槐被管平命令自己在路邊站了半天,此時聽到動靜,終於敢動一動了。
陸成應了聲,作為四人裡最年長的一個,他沒有半點不好意思,見凝香朝管平走過去了,他大步走到徐槐身邊,摟住人肩膀往遠處走了走,戲謔道:「她答應嫁你了?」
徐槐情竇初開,剛跟管平有了點進展,突然提起這個還不太自然,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恭喜了。」陸成誠心地道,沒等徐槐笑,馬上又壓低聲音道:「凡事講究先來後到,我與香兒先定的親,你們婚期不許排在我們前面。」
一家辦喜事,不可能短時間內連續辦兩樁。他計畫的明年二月成親,如果被徐槐搶了先,婚期恐怕得推遲小半年。
徐槐想到了管平的話,尷尬地道:「你們先,我家房子還沒蓋。」
陸成這才滿意,拍拍他肩膀,走到凝香跟前道:「走,我送你到家門口。」
凝香低頭道:「不用了,我跟管平一塊兒回去,你快走吧。」
陸成看了眼管平,想想他們沒來時管平就沒跟徐槐站一塊兒,現在更不可能只顧著與徐槐卿卿我我將他的未婚妻一人落在後頭,就嗯了聲,往回走了。
凝香沒好意思多看,挽住管平胳膊就往村裡走。
徐槐牢記管平的「約法三章」,乖乖地跟在她身後二十步外。
「你答應我大哥了?」陸成一走,凝香心思都回到了堂兄的姻緣上,小聲笑著問管平。
「你聽見了?」管平從容反問道,「看來當時你與陸成就藏在附近?」
凝香立即心虛了,腦海裡浮現陸成孩子般央求她給他嘗嘗的情形,扭頭不再多問。
徐家。
李氏讓丈夫女兒先睡了,她坐在西院守著睡著的小侄子,不時走到灶房往外面望望,一會兒告訴自己孩子們很快就會回來了,一會兒又擔心幾人是不是出了事,或是陸成真欺負侄女了。坐立不安之際,終於聽到幾聲狗吠。
有人經過,院子裡的狗才會叫喚。
應該是自家的孩子吧?
李氏乾脆就在院子裡等著了,十五的月亮明晃晃的,不用提燈照也能看清院子裡的情形。
根據狗叫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果然聽見了推門聲,侄女與管平先跨了進來。
李氏趕緊迎了過去,想問問為何耽誤這麼久,話到嘴邊,怕侄女尷尬,忍住沒問,慈愛地對兩個姑娘道:「好了,鍋裡溫著熱水,洗洗腳趕緊歇了吧,我們也去睡了。」
凝香哎了聲,與管平一起回了西院。
徐槐戀戀不捨地望著心上人的背影,撓心撓肺的。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的首肯,滿心激動地追上去,她卻不許他靠近,也不准他再提成親的事,還搬出了三條約定,在她告訴他可以知會父母之前,他一不許跟她說話,二不許偷看她,三不許無故走進她二十步之內。
冷冰冰的,徐槐想討價還價都不敢。現在想想,他都不知道今晚自己被什麼上了身,竟然還試圖欺負過她……可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徐槐又記起了壓在她身上的感覺,她人瞧著冷硬,身子卻十分柔軟……
越想越渴望。
「還傻站著做什麼,趕緊關門睡覺。」月色朦朧,李氏沒看出兒子凝望管平的眼神,一邊往上房走一邊低聲囑咐道。
聲音傳到了即將跨入西院灶房的管平耳中。
克制住回頭看徐槐的衝動,管平神情如常地進了灶房,只有唇角微微上揚。
泡過腳,凝香同管平打聲招呼,關好屋門就上炕了。
阿木仰面躺在姐姐的被窩裡,小臉微紅。凝香親親弟弟,脫了外衫吹了燈,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躺到了弟弟一側。但還是驚動了阿木,五歲的男娃動了動,朝姐姐這邊靠過來,熟練地摟住姐姐,豬仔兒般拱了拱。
凝香輕輕拍了拍弟弟,確定弟弟睡熟了,她忍不住回憶起今晚的點點滴滴。陸成牽著她手,他扛著她走,他抱她在腿上,他撒嬌地哀求,還有躲在柴垛一側做壞事時說的話……
心裡就甜絲絲的。
一夜好夢。
翌日早上,凝香睡了會兒懶覺,想起來時阿木醒了,抱著姐姐不許她走,興奮地聊昨晚的燈會。
凝香溫柔地陪弟弟。
西屋管平如常起來,見灶房門還關著,先去打開,站在門口看了看,舀水去北院洗臉。
水盆放到板凳上,正挽袖子,忽然瞥見徐槐從東院那邊出來了,手裡也端著臉盆,出來先往她這邊看,四目相對,徐槐見鬼一般又退了回去。
沒出息。
管平垂眸,撩水洗臉。
洗著洗著,聽到腳步聲,猶猶豫豫的,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
管平故作不知。
「你,我,這是我攢的私房錢,你替我管著吧。」
男人吞吞吐吐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管平沒料到他是來送錢的,皺眉抬頭,然而只看見徐槐大步離去的背影,再低頭,就見屋簷下多了一個灰撲撲的錢袋子。
管平盯著那錢袋子,最終還是撿了起來。
她回屋不久,東院那邊,徐槐偷偷探出頭,沒看見心上人也沒看見錢袋子,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