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發佈時間: 2024-02-01 19:0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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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若澄睡了整整一日一夜,醒來時,渾身酸痛,但精神卻好了許多。

她爬起來,身上已經穿著中衣,十分清爽,應該是被人擦洗過了。她看到朱翊深就坐在對面的暖炕上,還在聚精會神地看她寫的那幅字,十分著迷的模樣。她的字就寫得這麼好嗎?

「王爺……」她小聲叫到。

朱翊深聞聲抬頭,從炕上下來,幾步來到牀邊,俯身摸著她的長髮:「睡了這麼久,可舒服些了?」

若澄別過頭,心裡還有些生氣。她只是覺得愧疚,沒有提早告知實情,才讓他為所欲為。他倒好,真是沒有客氣。哪裡舒服了?渾身都要散架了。

「我問你,是誰把我的身份告訴你的?」

朱翊深坐在牀邊,拉著她的手道:「我托順安王查的。皇叔人脈廣,耳目多,很快就查了出來。我只是沒想到,我一直在找的人,竟然就是你。」

若澄眨了眨眼睛:「你找我?為何?」

朱翊深覺得不能再往下說了,她若是知道自己因為一幅字而思慕她兩輩子,應該要得意了。可她的字乾淨,見之望愁。難怪一經面世,就遭那麼多人的哄搶。這種天賦,大概也是旁人羡慕不來的。

若澄見他不回答,繼續問道:「你口裡的皇叔就是那個碎玉軒的主人?他在京中有多少處產業?對了,城西有家叫望雲樓的酒樓,主人是不是他?」

「為何這麼問?」朱翊深拿過一旁的外袍,披在她身上。朱載厚的事情他很少過問,碎玉軒不過因為以前是父皇的私邸,朱翊深跟他打了交道,才知曉實情。

「我以前去望雲樓的時候,發現掛在雅間牆上的一幅字是米芾的真跡。當時我還小,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現在想想,應該是沒錯的。這世間隨意將米芾的真跡掛在普通雅間裡的人,除了你那個行事詭譎的皇叔,我還真想不到旁人。早知道我就直接拿走,還能換一大筆銀子呢。」

「小財迷。你缺銀子嗎?我聽皇叔說,你可是月進鬥金,富得流油。」朱翊深輕笑一聲。

若澄仔細看著朱翊深的眉眼,忽然伸手摟著他的脖子,與他額頭相抵:「你知道嗎?從前你看我的時候,眼睛像是一汪深潭,看不見裡面的情緒。現在你看著我的時候,眼睛裡好像裝著星星。」她輕笑,呼吸掠過他的嘴唇,「這是不是代表,你也很喜歡我了呢?」

她說話的聲音又輕又柔,就像是江南的一場椿雨,將他的心打濕了。朱翊深忍不住吻她,將她揉進懷裡,又被那柔軟馨香的身子勾起了欲火。

碧雲和素雲聽到房間裡的說話聲,知道王妃醒了,王爺又沒有關門,拿著嶄新的衣裙,正等著進去幫她換。可那說話聲,轉瞬又變成了喘氣聲,聽著不太對勁。

她們不敢貿然進去,又在外頭靜靜等了會兒,才聽見若澄大聲叫她們。

她們進門,看到兩個人還膩在牀上。若澄拉好衣襟,伸手推了推朱翊深,目光看向進來的兩個丫鬟,朱翊深這才放手。

若澄梳妝完畢,出去簡單吃了些東西。前三日她都有陸續進食,因此也不算太餓,只是體力消耗太大。只昨日睡得昏天暗地,肚子是真餓了。她吃飽了,回到西次間,朱翊深正把她寫的那幅字用玉鎮紙壓平,還問她會不會裝裱。

若澄坐在他身邊,回到:「會是會,可裱起來要放在哪裡?跟王府裡的那些名家字畫比起來,我這個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

朱翊深認真道:「以後留園和整個王府只掛你寫的字,我讓他們把別的字畫都撤下來。」

若澄看他的模樣不像在開玩笑,驚道:「王府那麼大,等我頭髮白了都寫不完。而且你天天拉著我寫字,就不怕我嫌悶啊?你說過字的風骨,是由人的心xin決定的。萬一我寫煩了,就再也寫不出從前的樣子來。」

朱翊深凝視著她:「我陪你寫。直到你頭髮白了,筆拿不穩,再也寫不了。」

若澄的心猛跳了一下,隨即耳根發紅,微微移開目光。

可心裡卻像抹了蜜一樣甜。

這是他的白首之約。

……

新皇的登基大典定在正月,因時間倉促,宮中內諸司全都忙得人仰馬翻,還要安排朝中舊人的遷宮事宜。一朝天子一朝臣,已經沒有人在乎曾經的那位太上皇如何,以及從前後宮裡的那些嬪妃如何。他們在這座紫禁城匆匆謝幕,又有另一批人,將主宰這裡。

登基大典前,太上皇要遷出乾清宮,兩宮太后也要從現在的寢宮中搬出,為新皇和新的後妃騰出位置。太上皇的病情加重,非但失去語言的能力,連動彈一下也難了。他被太監從乾清宮的東暖閣內抬出來,一聲不響就被抬進了轎輦裡。

劉忠將事情辦妥以後,向暫居東宮的新皇覆命。東宮這幾日也一直在收拾舊物,隨時準備搬進乾清宮。

朱正熙聽了,只點了點頭。與遷宮這些小事相比,政事顯得更為重要一些。他在看內閣的奏摺,蘇濂堅決要致仕。他讓蘇見微回家勸過幾次,但於事無補。所以內閣需要有一個遞補的大臣。他欲擢升兵部尚書王驥入內閣,從資歷和人品來看,王驥都可堪此重任,還能制約徐鄺和溫嘉的勢力。

只是蘇濂卸下的吏部尚書一職,暫時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只能讓原來的吏部侍郎暫代其職。朱正熙的手放在葉明修所呈的奏摺上面,雖然他入仕才半年,但上下交口稱讚,差事也無一不辦得十分漂亮。此人是天生適合官場的,假以時日,必能堪重用。

除此之外,還有登基之後的人事更迭,也尤為重要。朱正熙在做太子時期的一些屬官和外戚都要酌情進行提升,更換一批無法為他所用的舊臣。

他的目光落在徐鄺的名字上,眉頭微微皺起。前幾日徐鄺進宮,質問他為何沒有阻止蘇濂,並且還繼續將京衛的指揮使之權交給朱翊深。當時有很多宮人和幾個屬官在場,徐鄺絲毫不給他這個新皇面子。

朱正熙以前做太子的時候,徐鄺就屢屢出言不遜,他都沒有計較。如今他已經是九五之尊,宮中上下,內宮朝臣無不對他恭敬有加,徐鄺卻仗著是他的親舅父,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當初太祖皇帝為了防止外戚專政,一直采選民間女子為妃。後來為了政治需要,還是不得不繼續納世家大族的女子入宮。

可外戚,依然是歷任皇帝的心頭大患。他若再加恩於平國公府,舅父豈不是更加狂妄?

而相比之下,九叔每次進宮見他,都執臣子之禮,態度謙恭。兩個人高下立見。所以他不會收回九叔的京衛之權,若說如今京城裡頭,還有人可以與舅父抗衡,也只有九叔了。何況平國公已經是除皇族的親王和郡王以外,最高的爵位,無法再上。

他打定主意,將嘉賞名冊裡徐鄺的名字劃掉。

朱正熙自嘲地笑了一下。以前他最不喜歡這些帝王心術,覺得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實在累得慌。可他當皇帝不到一個月,已經學會制衡朝臣之間的關係。有些事,真的是潛移默化的。

這個時候,太監稟報,說徐太后求見。朱正熙手上正忙,問道:「太后沒說何事?」

太監搖了搖頭,朱正熙還沒發話,徐太后已經扶著宮女進來。

朱正熙只能從座位上起身,迎向徐太后:「母后怎麼來了?」

徐太后似乎有些生氣,對朱正熙說道:「她是太后,我也是太后,我還是皇上的生母,為何宮殿要讓她先挑選?這也就罷了,她宮裡的人還要我見她鑾駕避讓,憑什麼?」

「母后坐下再說。」朱正熙扶著徐太后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道,「蘇太后是父皇的原配,貴為皇后,按照禮制,以她為尊並沒有錯。這樣的確有些委屈您,好在除了大典家宴,你們應該沒什麼碰面的機會。請您看在父皇和兒子的面子上,忍一忍。」

徐太后瞪著朱正熙:「忍?皇上,你可是我的親兒子,怎麼幫著外人說話?我好不容易熬到你登基,就想著揚眉吐氣,不再被她壓一頭。她都沒有生養,就因為曾是皇后,所以還要繼續爬到我頭上?我不甘心。」

朱正熙覺得母親有些無理取鬧,非要在這種小事上爭高低。他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枉顧禮制。難道隨便下一道聖旨,讓她二人平起平坐?只怕立刻會引來朝臣的非議。

徐太后見朱正熙面色不霽,也不高興了:「你如今貴為皇帝,連為母親爭取這一點點的臉面都做不到嗎?從前你最是孝順了。」

「母后,您怎麼在這裡?我找了您很久。」

蘇見微聽劉忠說徐太后來找朱正熙,就知道是因為早上兩宮太后的鑾駕互不相讓的事情。她擔心在這個節骨眼上,太后一意孤行會惹惱了朱正熙,連忙趕來救場。果然一進來,就看見朱正熙的臉色有些難看。

太后和平國公一樣,還當他是當初那個太子。可蘇見微知道不一樣了,坐在皇帝寶座上的人,習慣俯瞰眾人,不再允許任何冒犯。

「皇上。」蘇見微先向朱正熙行禮,而後攙著徐太后說道,「您要的那個戲班子,可算是給您找到了。這會兒人都已經在宮中等您,就等著開唱呢。皇上這兒國事繁忙,我陪您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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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見微已經給了臺階下,徐太后也發現朱正熙的臉色不大好看,就順勢說道:「既然這樣,我們就去吧。」

蘇見微笑著應好,攙著她一道離開。

朱正熙搖了搖頭,回到位置後面,翻著奏摺,忽然覺得心煩意亂,將東西一推,對劉忠說道:「更衣,出宮去走走。」

「啊?皇上,您不要嚇奴。您貴為九五之尊,這出宮可不是小事……」劉忠苦著臉勸道。

「不走遠,就去九叔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