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冷的時候過去了,天漸漸轉暖,偶爾能聽見鳥啼了。戴聖言玩心大起,帶著謝驚瀾和夏侯瀲滿城亂轉,學堂今日設在夫子廟,明日設在石頭城,後日又改在了烏衣巷。
謝驚瀾從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難得的清明郊外踏青沒去過幾回,中元節沿河放花燈更沒有他的份。如今被戴聖言帶著四處跑,短短幾日飽覽了金陵的湖光山色,往日心中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心情明麗不少。
有戴聖言護著,再加上夏侯瀲那個成日嘻嘻哈哈的常伴身側,謝驚瀾開朗了不少。戴聖言看在眼裡,甚是欣慰。
話說回來,夏侯瀲此人著實有毒,謝驚瀾前日忽然發覺自己讀書寫字之時也開始抖腿了,這把他嚇得不輕,忙糾正習xin,行走坐臥不禁注意起來,生怕變得像夏侯瀲那樣沒個正經。
至於夏侯瀲,戴聖言此舉正得他心意。他屁股天生和板凳有仇,永遠待不住,剛坐下就又是尿急又是口渴,後面直接不見了蹤影。
饒是戴聖言這般好的xin子也看不下去了,無奈道:“小瀲呐,你總得給我點面子吧。我這海口已經誇下了,這幾日頻頻收到友人書信,祝賀我喜得神童愛徒,還說要拜讀你的文章,你讓我如何是好?”
“我這狗爬的字哪入得了人眼,要不您把少爺的文章寄出去,就說是我寫的得了。過些時日,您便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再寫個‘傷仲永’給大夥兒看看,我也就不用再裝神童了。”
戴聖言哭笑不得,道:“成,成,主意你都出好了,我照辦便是。”
這日戴聖言帶二人到了追月樓。追月樓甚高,舉目望去,房屋街道星羅棋布,高聳的城牆包圍四周,更遠處是雲霧繚繞的黛色遠山。謝驚瀾雖不曾到過泰山,此刻也有了“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
可是追月樓臨街,處在最為繁華的市井中央,人聲鼎沸,販夫走卒摩肩擦踵,謝驚瀾皺眉道:“此地嘈雜,如何靜心讀書?”
戴聖言反問:“今日講‘國風’,不至市井人家一遊,如何知曉國中之風?”
謝驚瀾木著臉想道,這老頭子真的不是自己想到外面玩兒,又不好意思撇下他這個徒弟不管嗎?
不是很樂意地接受了戴聖言的理論,剛想讓夏侯瀲磨墨侍筆,轉頭一瞧,凳子已經空了。
唉,算了,他對夏侯瀲已經沒有指望了。
臨近正午,戴聖言要講的都講完了。二人坐了一會兒,喝了一壺茶,也沒等到夏侯瀲的蹤影,戴聖言搖頭道:“看來小瀲已經對老夫的鬼故事已經失去興趣了。”
謝驚瀾硬著頭皮幫夏侯瀲說話:“他生xin貪玩好動,先生莫怪。”
“哈哈哈,這是自然。可惜咯,今兒為師要講的故事可比從前的精彩百倍,小瀲不聽是他的遺憾。”
謝驚瀾起了興致:“哦?”
戴聖言摸了摸胡須,卻不急著說他的遭遇,而是問道:
“驚瀾,你可曾聽過‘七葉伽藍’?”
木葉搖落多時,周遭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樹枝掩映間,青色屋瓦層層疊疊,遠遠望去像石斑魚背上的魚麟。夏侯瀲習慣走高處,一會兒懸在鬥拱上蕩來蕩去,一會兒在屋瓦間奔跑跳躍,偶有路人看到夏侯瀲猴子似的身影,想呵斥他下來,轉眼間夏侯瀲已經消失在屋瓦馬牆之間。
夏侯瀲爬得累了,攀上一棵老槐樹,掏出懷裡的糕點,準備好生歇息一番。
槐樹下邊兒緊靠著一個院子,光禿又繁密的樹枝橫在院子上空。院子裡只有一間小瓦房,窗門緊閉,似乎無人居住。
正往嘴裡塞了兩口,柴門被一個人推開。來人穿著黑色的曳撒,他踩過槐樹枝椏在地上的影子,在院子中間停住。夏侯瀲只能瞧見他的後背,上面繡著張牙舞爪的飛魚,目如銅鈴,獠牙畢現。
東廠番子?夏侯瀲心生疑竇。
那人朝四周望了一圈,朝著空氣說道:“公公有令,誅殺謝秉風,一旦見到人頭,黃金三百兩,如數奉上。”
“謝秉風”三個字像一道驚雷響在夏侯瀲耳邊,糕點卡在喉嚨,他差點咳出聲,他用力捂住嘴,慢慢把糕點咽下。
屋簷下閃現出一抹黑色的袍裾,夏侯瀲聽見一個怪異的聲音,像毒蛇吐信,又像刀鋸琴弦,沙啞難聽:“伽藍的規矩,先結善緣,後得善果。”
伽藍!夏侯瀲陡然一驚。
“三百兩不是小數目,公公如何知道你們能夠順利得手?”
“我們是修羅惡鬼,是佛祖手裡的屠刀,惡鬼索命,誰能逃脫?你不信神佛,自當信鬼怪吧。”
“先付一百兩定金,你們得手了,再給兩百兩。”
“你去寺廟祈願,也能如此討價還價嗎?”
番子冷笑不止:“你真當自己是佛陀不成?公公找你們辦事兒是你們的福分。你們已經被錦衣衛盯上了,若東廠從旁協助,難保你們還能像今日這般逍遙自在。”
黑衣人做了個安撫手勢,道:“我從未說過我是佛陀。伽藍的佛陀只有住持,他叫弑心佛陀,我們都是他驅使的鬼怪。”他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繼續道,“錦衣衛抓到的是什麽人,你我都心裡有數,你們東廠的能耐怕還比不上錦衣衛吧。”
番子的神情變了變,冷哼道:“那好,把你的佛陀叫出來跟我說話。”
黑衣人搖頭笑道:“住持高高在上,如何能沾染俗世的塵埃呢?我的時間有限,我數三下,買賣做不成,我就要走了。”
不待番子說話,黑衣人薄唇輕啟,數出了第一個數字:“一。”
番子嘴角微壓,神情忿忿。
黑衣人慢悠悠數了第二下:“二。”
番子按在刀柄上的手動了動,似要開口。
“三。”黑衣人歎了口氣,“很遺憾。”
“慢著。”番子道,“明日午時三刻,來東城門,黃金三百兩會放在出城的棺材裡。”
黑衣人微笑道:“你的願望,伽藍聽見了。”
話音剛落,一陣大風忽然吹過,夏侯瀲懷裡的糕點盡數吹翻,糕屑洋洋灑灑吹了那番子滿頭滿臉。夏侯瀲大驚失色,站起來往上爬,番子大喝一聲,朝夏侯瀲擲出鐵爪。
夏侯瀲躲閃不及,被鐵爪抓住左肩,刹那間利爪抓破皮肉,鮮血立即爭先恐後地湧出,鑽心的疼。番子拉繩回收,夏侯瀲瞬時身子騰空,破口袋一般翻倒在地上。
他回身看黑衣人,那人安安穩穩站在屋簷底下,兜帽遮住頭臉,只露出蒼白的下巴,壓根沒有出手的意思。
恐懼壓上心頭,彷彿有霜毛沿著脊背生長,夏侯瀲腦子裡只有一個字:“逃”!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當一個刺客究竟意味著什麽。不是手起刀落,不是追魂索命,而是與死亡如影隨形。
掙扎著站起身,卻無力掙脫鐵爪的束縛,那番子拔出繡椿刀,朝夏侯瀲走過來。夏侯瀲咬著牙,抬起右手,袖中利箭破空而出。
忽然,一柄薄如蟬翼、銀亮如水的短刃後發先至,先是削斷袖箭,然後直朝夏侯瀲的胸膛而去。
短刃刺破夏侯瀲胸膛的皮肉,他清晰的感受到刀尖冰冷的溫度,溫熱的鮮血汩汩湧出。然而,刀刃沒有更進一步,反而縮回了刀柄。
夏侯瀲從善如流,握住胸口的刀柄癱倒在地,咬破舌頭用力吐了幾口血,伸脖子瞪眼不動彈了,裝死裝得出神入化。
“讓您見笑了,這是伽藍的小鬼,怕是在這偷吃糕點,剛好撞見了咱們的買賣。”黑衣人歉意地微笑,“但規矩如鐵,我已經將他處置了,不知閣下是否滿意?”
“伽藍真是好家法,自己人也能下得去手,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兒。我當然滿意,滿意的不得了。”番子皮笑肉不笑,他看了眼滿地的點心屑子,確實沒哪個蟊賊偷聽還帶著糕點的,只不過此事事關重大,他思量片刻,說道,“出了這檔子事兒,這買賣還是算了,明日你不必等了。”
黑衣人頷首。
番子推門走了,夏侯瀲等了會兒,確定人真的走了,才從地上爬起來。
黑衣人拉下兜帽,露出清秀的面容。
秋葉一臉憂愁地看著夏侯瀲,道:“你這倒霉孩子,讓我說你什麽好?”
夏侯瀲弱弱地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秋葉把夏侯瀲抱回屋子,給他包扎傷口,細細叮囑道:“今天這事兒你知我知,莫讓第三人知曉。你壞了大事,伽藍一下損失了三百兩黃金,住持原本還想修繕一下山上的廟宇,給大夥兒改善改善食宿。他要知道這事兒,準把你捆回山上挨鞭子。”
說到方才的事兒,夏侯瀲掙扎著坐起來,說道:“秋大哥,你們要殺謝秉風?”
秋葉看了夏侯瀲一眼,那一眼不似平日裡的溫良,暗含不近人情的嚴厲,讓夏侯瀲把剩下的話吞回了喉嚨。
“小瀲呐,我以為你看起來沒個正形,心裡這杆秤還是有的。強橫如你娘親,尚且要對伽藍規條恭恭敬敬。記好了,諸事莫問,殺人無禁。”
夏侯瀲低了頭,答道::“……是。”
秋葉繼續幫他纏繃帶,話鋒一轉,說道:“我這秋水也是家傳的,你考慮考慮,若是拜我為師,我把秋水也傳給你。”
夏侯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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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葉伽藍?那不是官府通緝的江湖亂黨麽?聽說前些日子錦衣衛抓到了不少伽藍刺客。”
戴聖言搖頭笑道:“那些都是竊了別人名頭作亂的小魚小蝦,伽藍刺客隱於江湖市井,甚至朝堂宮闈,哪有那麽容易抓到?錦衣衛不過是為了好交差,將錯就錯罷了。”
謝驚瀾見戴聖言說的頭頭是道,會意道:“先生見過伽藍刺客?”
戴聖言目光放遠,望著窗外疊疊重樓:“那是十二年前的事兒了。”
那是十二年前,戴聖言外放江州知府,按照慣例,上任之後,得先去拜見在江州就藩的藩王。在江州的那個藩王是個有名的浪蕩子,那時品評人物的風氣較今日尤為甚,孝子賢孫神童英才四處扎堆,動不動就傳出哪鄉哪縣哪個山溝旮瘩裡冒出個風流人物。
而這藩王憑著吃喝玩樂的本事名揚天下,在眾多名士賢才中脫穎而出,也算是不容易了。
他太過荒唐,王府是酒池肉林,就連痰盂也是美人喉舌,以至於百姓都叫他喜樂王爺,原來的封號到漸漸被遺忘了。
戴聖言行走官場多年,是個見識過大風大浪的老人了,饒是如此也不由得對這個喜樂王爺瞠目結舌。
只不過讓他驚訝的不是喜樂王的奢侈程度,而是此人肥碩至極,如同一座小小的肉山,戴聖言上前敬酒的時候不自覺和他保持三步的距離,畢竟若是王爺殿下一個沒站穩,戴聖言就要成一個剛上任一天就被壓成肉餅的笑話了。
酒過三巡,喜樂王先發話了:“我聽說戴大人鰥居多年,想必是一直沒尋到一個可意的人兒,小王這兒美女如雲,環肥燕瘦,要什麽樣的有什麽樣的,你若是看上誰,直接帶走,算是小王的一點拳拳心意。”
戴聖言道:“亡妻雖然早故,然下官無時無刻不掛心想念,亡妻之遺物也從不離身。殿下的好意下官心領了,只是下官尚無續弦之意,還望殿下見諒。”
喜樂王顯然沒信戴聖言的話,小聲道:“這兒沒別人,先生不必見外。你妻子早逝,只怕你還未能嘗到女人真正的滋味。”
喜樂王神秘一笑,兩團肉堆上臉頰,本來就小的兩眼眯成兩道似用針尖劃出來的縫。戴聖言心裡一跳,感覺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樂聲飄然而起,兩列歌姬捧著鐵琵琶魚貫而入。歌姬僅僅穿著一縷薄紗,鐵琵琶剛好擋住身前重要部位,隱隱露出白嫩的胸乳,燭光流淌在她們的肌膚之上,彷彿光澤流轉的羊脂白玉。
歌姬翩然起舞,嫋嫋仙樂流水一般從她們晶瑩得幾乎透明的指間流出。這些歌姬自小長在王府,由教習專門指導,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恰到好處地嫵妹動人。
戴聖言差點沒能自戳雙目。
他厭倦了朝堂上的爾虞我詐,自請外放,旁人都當他腦子被驢踢了,放著京裡的榮華富貴不要,跑到這苦竹叢生的江州來。他自詡清高,笑別人看不穿,自己收拾停當,馬不停蹄地到了這江州,想安生過清閑日子。
沒想到一個喜樂王就讓他後悔不迭,恨不得即刻打道回府,跟京裡的那幫老不死繼續日複一日的掐架對罵。
他蒙住眼,苦哈哈地說道:“殿下有所不知,下官過了不惑之年,身體大不如前,早已不能……人事了。”
為了保住自己的清譽,他隻好出此下策,隻盼喜樂王能放他一馬。
喜樂王恍然大悟,露出痛惜又遺憾的表情,道:“怎會如此,小王不知竟有此事,犯了大人的忌諱,大人可千萬不要責怪小王。快快快,你們都下去,別在大人眼前晃悠!”
戴聖言松了一口氣,拱手想要告辭,喜樂王又道:“雖則沒法兒親嘗美人恩,卻還有別的法子。”
“……下官看還是算了吧,修身養xin不失為一種趣味。”
喜樂王隻當戴聖言還端著架子,不肯露出真xin情,拍手道:“把本王的香酒取過來!”
仆人端上來一壺酒,喜樂王親自為戴聖言斟了一杯。那酒壺剛一取出塞子,霎時間醇香四溢,光聞這酒香戴聖言便已經醉了一遭。
情不自禁地端起杯子,戴聖言歎道:“果然好酒,不知此酒何名?”
“此酒名曰‘透骨香’。”喜樂王得意地笑道,“你可知本王是如何釀出此等醇香美酒的?”
“鬥膽請教殿下。”
“尋常的酒都是椿天釀造,獨獨本王的酒要冬天釀。冬日裡天冷,酒沒法發酵,本王便命人以身溫酒。這人選也有講究,得芳齡十七八的絕色美女,每日抱著酒缸入睡。這麽釀出的美酒才夠香夠醇,大人不妨仔細品品,看是不是有少女體香。”
戴聖言聽了瞠目結舌,忍無可忍,道:“殿下盛恩,下官無福消受,下官身子不適,不能久陪,告辭!”
“哎!好好的,怎麽就要走了呢?”
戴聖言起身便走,方站起身,恍惚間似乎看到前方帷幔之中有一個模糊的人影,驚鴻一瞥間,他沒能看清全部,隻那冰冷的眸光深深烙在心底。
他嚇了一大跳,再定睛一看,卻又什麽都沒有了。
喜樂王聒噪的聲音再次響起:“戴大人,本王還有好些寶貝沒給你瞧呢。一個人享樂著實無趣,前任知府莫知年是個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鋸嘴葫蘆,你怎麽也如此不解風情?”
還有“寶貝”!?
戴聖言聽了就怕,連忙往外走。
喜樂王氣喘籲籲地追出來,沒想到他一個坐著都費勁兒的大胖子,邁著小碎步跑出來還挺快,戴聖言提起袍子往外頭跑,生怕被他追上。
夜色沉沉,四下燈火飄忽。一列仆人們追在二人的身後,不停大叫:“王爺,您慢點兒!”隊列的最末尾,有人想要跟著喊幾聲,身後忽然被戳了戳,疑惑地轉過身,眼前弧光一閃,喉間霎時間多了一道血痕。手中的燈籠啪嗒一聲落在地上,火燭掉了出來,幽幽燃起了一片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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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幾人聽到聲響,方轉過身,一道殘影迅速掠過幾人身側,不過一瞬間的工夫,幾人都沒有了聲息。最前方那個仆役還在不辭辛苦地追,直追到氣喘籲籲也沒能趕上。他撐著腰喘了幾口大氣,突然發現身後的人都不見了。
“咦,人呢?”四周寂靜漆黑,只有手裡一方燈火,他背靠著冰冷的磚牆,心裡忽然有一絲忐忑。
往回走了幾步,胸前忽然一痛,他低下頭,瞧見一寸染血的利刃從胸口伸出。
前方幾百步處,喜樂王抹了把頭上的汗,罵道:“你這人,真是不知好歹!”
“殿下何必苦苦相逼?下官明日就上書請辭,歸鄉種田還不成嗎!”戴聖言怒道。
“你!你!本王備下盛宴,你卻不領情!你把本王的面子往哪擱?”
“您愛擱哪擱哪,反正別擱在下官這!”
喜樂王氣得眼前一黑,撫著胸順了好幾下才平複過來:“罷了罷了,不識趣的東西,本王不跟你這種蠢人計較。”扭過頭,對後邊追上來的仆役說道,“你過來,扶本王回府,哎喲,可累死本王了。”
那仆役站在牆那頭的陰影裡,半晌沒有動彈。
喜樂王怒了,道:“聽不懂人話?麻利的過來扶著!”
那人低低笑了起來,他從腰間抽了什麽東西出來,凜冽的光芒晃過來,戴聖言和喜樂王下意識地抬手擋住。
這是什麽?這麽亮。
難道是……
戴聖言猛地反應過來,那是刀,那個人在拔刀!
他不是王府的仆役,是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