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發佈時間: 2024-02-01 19: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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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若澄和朱正熙坐在棋盤的兩端,朱正熙將黑子讓給若澄。朱翊深原本坐在若澄身後,看到她手掌上的傷,說道:「若澄受傷,不如由臣替她執子?」

朱正熙想了想,同意:「可以,但說好了九叔只能執子,可不許教她。否則我非輸不可。」

「是。」朱翊深應道。若澄的棋藝他大概知道,是下不過朱正熙的。若是沈如錦和蘇見微,大概還能勉強對峙一會兒。

若澄腹誹,皇帝可真會揀軟柿子捏。贏了她這個小女子,他就覺得高興了麼?但她剛才就發現,朱正熙的眉間好像籠著愁雲,不是很開心。從前她見朱正熙那幾次,他雖然也不開心,但情緒都表露出來。現在做了皇帝,到底是不一樣了,情緒內斂許多。

第一局開始,若澄就沒怎麼用心,很快輸掉了。朱正熙看著她苦思冥想的樣子,手還去抓朱翊深的袖子,一幅要請教的模樣,立刻說道:「九叔不能教。」

若澄洩氣,只能跟他下第二局,她又是一路丟盔棄甲,惹得朱正熙哈哈大笑:「我的棋藝也沒有好到這種地步吧?若澄,你是不是故意讓著我?」

「皇上,臣婦真的不長於此道,要不還是讓王爺陪您下吧?」若澄主動把朱翊深推出來。

「就要你下。可你用點心啊,這樣輸得太難看了。」朱正熙溫和地說道,還把剛才那局她下錯的幾步都告訴她。朱正熙心無雜念,可朱翊深的手卻下意識地搭在若澄的腰上,人也跟她靠近了一些,幾乎是環抱著她的姿勢,好像有人要搶一樣。

朱正熙扶額道:「九叔,我還在這兒呢,能不能收斂一點?」

朱翊深嘴上應好,手上的動作卻沒鬆。若澄又跟朱正熙下了一盤。

朱翊深的眉頭越皺越緊,終於在若澄指了一個地方要他下以後,他停頓道:「你,確定?」若是下在那處,只需再走兩步,朱正熙就能把她的十粒棋子全都吃下。

若澄仰頭看他,兩個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朱正熙拍了拍棋盤:「你們倆再這樣,我可就走了。孤家寡人坐在這裡,實在是看不下去。」

李懷恩過來添茶,聞言笑道:「皇上,您習慣就好。平時您不在,王爺和王妃只比現在更膩歪。已經是給您面子,有所收斂了。」

朱正熙開懷大笑:「哈哈哈,九叔,我原來可看錯你了。」

朱翊深假裝鎮定,若澄幫他解圍:「臣婦只是深宅女子,自然比不得皇上和王爺,自小都是受名師指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臣婦甘拜下風還不行嗎?」

「好好,今日放過你就是。要不九叔可得記仇了。」朱正熙笑道。

過了會兒,李懷恩在外面說,廚房已經備好了飯菜,朱翊深請朱正熙出去入座。朱翊深節儉,三餐的菜色並不是很豐富,這一桌子菜還是廚房知道朱正熙來了,特意準備的。朱正熙請朱翊深夫妻坐下,三個人有說有笑地吃完一頓飯,朱正熙也不久留,起身告辭。

「已經出來了大半日,這心情果然好了許多,也該回宮了。若澄留步,九叔送送我吧?」朱正熙說道。

朱翊深應聲送朱正熙出去,到了門口,劉忠已經把馬車停好。

朱正熙對朱翊深說道:「九叔,關於登基大典,我已經下詔讓諸王進京,順安王當然也在其中。到時京城戒嚴,紫禁城內外的安全就都交給你了,萬勿出什麼差池。」

「臣領旨,還請皇上放心。」朱翊深拜道,「另外臣還有一事,想求皇上。」

「九叔何至於用到求字?有話便說好了。」朱正熙拍了拍他的手臂。

朱正熙躬身道:「皇兄如今病情危重,這些話我本不該講。但人殉這個制度,實在太過殘忍,還請皇上登基之後,能予以廢除。除了兩宮太后,皇兄後宮裡的女子大都風華正茂,如果可以,皇兄大行之後,皇上能否給她們機會自己選擇出宮或是留下?於她們而言,這也是新皇天大的恩澤。」

朱正熙知道朱翊深是想到先宸妃的事情,心中有幾分同情。

「廢除人殉這件事,我登基之後立刻宣旨。至於放了父皇后宮的事情,待我回去跟皇后商議看看。」

「多謝皇上。」

朱正熙點了點頭,上馬車離去。朱翊深一直站在門口,等到馬車消失在視野裡,才轉身回府。

若澄還在留園等他,見他回來,立刻問道:「皇上已經走了?」

朱翊深嗯了一聲,坐在若澄身旁,看著棋盤若有所思。他現在有些摸不透朱正熙的想法,大概是君與臣之間,本來就是一種博弈的關係。朱正熙並不是愚蠢,而是以前一直在逃避。現在他坐在了龍椅上,自然想要坐穩坐好。

「我就是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找我下棋?只是想贏?」若澄疑惑道。

「大概是想看我的反應,還有我們相處的狀態。他並不是真的在下棋,而是在找我的破綻。對於皇帝來說,瞭解一個臣子的弱點,比信任他更有用。」朱翊深沉聲說道。

若澄沒太明白,天家的男人思想都這麼複雜的?她十個腦袋也轉不過這些彎彎繞繞來。還好她只是個小女子,若是朝堂上的官員,恐怕有的傷腦筋了。

朱翊深看到她懵懂天真的樣子,將她抱進懷裡:「不說這些了。身上的傷還疼?」

「只是小傷,早不疼了。你不要那麼緊張,我又不是瓷器。」若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剛才故意讓棋,皇上能看出來?他原來這麼聰明的?」若澄對朱正熙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個不識愁滋味,喜歡離宮出走的少年。剛才與他相處,除了不自然流露出的一些威勢,他跟以前相比也沒太大的變化。

朱翊深點頭道:「他只是xin子軟了些,不如先皇那麼強硬,但真的很聰明。他在徐鄺那裡碰了釘子,就跑到我這裡來聯絡感情。因為放眼京中,身份地位上,能跟徐鄺抗衡的人只有我。他得抓著我,駕馭我,這樣才能更好地為他所用。」

若澄原本以為朱正熙登基以後,紫禁城裡的事情可以告一個段落。可現在隱隱地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回宮的路上,劉忠走在馬車旁邊,對朱正熙說:「看來晉王府來對了。奴看皇上的心情好了很多。」

馬車裡的朱正熙正閉目眼神,聞言睜開眼睛,笑了笑:「算是吧。九叔這個人很聰明,跟他相處舒服。到底是在紫禁城長大的,察言觀色的本事很好。但作為皇帝,他這個人太滴水不漏了,找不到什麼弱點,沒辦法讓人放心。」

劉忠知道朱正熙一直都很聰明,只是以前沒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如今做了皇帝,頗有幾分無師自通的味道,便問道:「那皇上今日來晉王府……?」

「也算是小有收穫吧。越是表面上十分強大的人,一旦擁有了弱點,那弱點便十分致命。但以九叔之才,想在朕面前隱藏,也並非難事。除非他是故意讓朕發現,好讓朕放心。」朱正熙笑著搖了搖頭,靠在迎枕上,「他對朕還是過於小心了,不像叔侄。朕還有點傷心。」

劉忠似懂非懂,一時也不知道答什麼話。他還沒像他的乾爹劉德喜一樣,在紫禁城裡熬成一個人精。

朱正熙回宮之後,蘇見微已經在殿上等他,一見到他的面就著急地問道:「皇上去哪裡了?也沒有告知臣妾,臣妾十分擔心。」

朱正熙避重就輕地說道:「去九叔府上坐了坐,吃了頓飯。忘記告訴皇后了。」

蘇見微卻不以為然:「晉王是臣,您是君。您若要見他,直接宣到宮裡來就是,為何要屈尊降貴去見他?」

朱正熙最怕她一本正經要勸諫的模樣,跟朝堂上的言官似的,招手讓她坐下:「皇后稍安勿躁,朕有正事跟你說。」他將朱翊深放歸太上皇后宮的建議告訴蘇見微,並詢問她是否可行。

蘇見微說道:「恰好今日臣妾也與長椿宮太后談起此事。太后說父皇后宮裡的女子不少,東西六宮要找不小的地方安置他們,每月派去伺候的宮人和花費的月銀都是宮裡的負擔。不如把那些有子的,送到藩王的封地去,另外的那些詢問她們是願意出宮還是留下。選擇留下的,我們好好奉養,願意出宮的,便放她們離去。這樣也能彰顯新皇的恩德。」

這些話,都與朱翊深所說的契合。

「那好,等父皇……我們就這麼辦。」朱正熙拍了拍她的手,笑得和煦。

今日蘇見微去長椿宮,姑母問她跟皇上的感情如何,她也答不上來。兩個人的確相敬如賓,但也不像是愛情。皇上召她侍寢的次數很少,其餘的時候也召原來的良娣良媛伺候,可她看得出來,他並不是真心喜歡她們。

姑母讓她在皇上登基以後充盈後宮,大度一些。反正以後無論哪個嬪妃生的兒子做皇帝,只要她這個皇后沒被廢,都是最尊貴的皇太后。

蘇見微倒不是看不開,她對朱正熙更多的是一種責任,也談不上愛,所以後宮多幾個女子也沒什麼。她怕的是以朱正熙的xin子,若是哪日真的愛上一個女子,恐將死心塌地,有可能危及到她的後位。

這是她絕對無法容忍的事。

這個國母的位置,是姑母和祖父為她剷除障礙,她犧牲了自己的感情才得來的。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覬覦,或者想要替代。

「皇后,今日朕去九叔府上,看到九叔和若澄的感情真好,心生羡慕……」朱正熙忽然握著蘇見微的手,臉也湊了過來,碰在她的嘴唇上。她未及反應,朱正熙已經摟著她的肩膀,要把她帶入懷中。

蘇見微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行禮道:「現在是白日,皇上還有許多政務要處理,臣妾不敢打攪,晚上再來。」她說完,也不等朱正熙說話,便躬身退了出去,留朱正熙一人坐在位置上嘆氣。為什麼別人家的妻子那般溫柔可愛,他家的卻這麼一板一眼呢?

蘇見微從殿內退出來,手撫著怦怦亂跳的胸口。自小接受的教育,讓她無法認同皇帝剛才所為。

她看到原來的東宮良娣,如今的王貴人羞答答地捧著託盤往這邊走過來。王貴人向她行禮,嬌聲道:「臣妾聽說皇上最近睡得不好,特意熬了滋補的參湯來給他喝。」

蘇見微皺了皺眉頭,冷冷地說道:「皇上正處理政事,你不要進去打擾。」

王貴人怯怯地應是,正要走,劉忠過來說道:「王貴人,皇上有請。」

王貴人的表情一下就亮了,感覺腰板也挺直了,逕自從蘇見微面前走了過去。

蘇見微表面上沒有發作,回到坤寧宮之後,面色陰沉地將青茴叫到面前:「去打聽下,那個王貴人最近是不是經常伺候皇上?」

青茴問了乾清宮的太監,回來稟報:「最近皇上的確頻繁召王貴人侍寢。王貴人身邊的宮人還說,這樣下去,貴人很快就要有身孕了,位份也會提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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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見微記得姑母曾教過她,在深宮之中,最忌諱心軟。你對別人心軟,將來懸在你頭上的刀就多一把。

「她還想生皇長子?做夢。」蘇見微冷笑了一聲,湊到青茴耳邊,仔細叮囑了一番,青茴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