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昭,也許這是我們之間最好的了斷方式。
上官飛燕意識逐漸模糊起來,她氣息遊離,眼前慢慢地黑暗了下來。
她不再掙扎,任由東陵昭加深他的指力。
只是,眼眶氤氳而起的霧氣越來越濃烈,心頭無言的悲傷撞擊得那麼強烈,淚珠若斷線的珍珠一般,一涌而出。
源源不斷的淚珠,若荷葉上滾動的甘露一般,晶瑩透亮,帶着她身體內最後一點的餘熱流淌下來,潤溼了東陵昭冰冷如霜的瑩潤手背。
一剎那,東陵昭眼波震了震,飛花流旋開來。
他手指似燙手山芋一般,忽而鬆開了對上官飛燕的鉗制。
那詭異妖嬈的紅光,瞬間從他單鳳眼中消失殆盡,恢復了一片清明。
他對上官欽做了什麼?
他差一點就親手結束了他的xin命——
這雙手,這雙手——
東陵昭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一雙手,他眼波之上,光芒散亂,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地凝視着塌上幾近氣息斷絕的上官飛燕。
忽而他揚手一起,單掌拍向她的肩處,運轉內力,將源源不斷的力量傳輸進上官飛燕的體內。
東陵昭邊運功邊偷偷地觀察着上官飛燕的情況,看上去他的神情有些急躁不安。
直到上官飛燕低銀了一聲。
她咳嗽着睜開眼睛,雙眉緊鎖,恍若再世爲人。
“你,你,沒事了吧?”東陵昭心頭那份不安的情緒,隨着上官飛燕的甦醒有所好轉。
上官飛燕摸了摸咽喉處,依舊有重力掐過的刺痛感留存在那裏。
她竟然還活着?
當上官飛燕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不解地擡眸望向對面的東陵昭。
他身上的戾氣,她察覺不到了。
他眼中的詭異,她也察覺不到了。
這個東陵昭,跟剛纔要殺了他的東陵昭不一樣,他恢復了那個她熟悉中的東陵昭。
只是剛纔一瞬間,他眼底的殺氣不容她忽視。
他剛纔確實動過殺意,也確實想置她於死地。
只是爲何臨到關頭,他會突然改變主意,反倒替她運功療傷,出手將她從鬼門關拉扯回來呢?
她看不透東陵昭的做法,她真的不明白。
東陵昭卻眼中喜色瑩瑩,他攬手一抱,將她緊緊地帶入他的懷抱之中。“上官欽,幸好你沒事。”
上官飛燕靠在他的懷抱中,感覺着他身體僵硬的狀態,雙眉微微一凝。
東陵昭,要殺我的人是你,現在要救我的人,依舊是你。
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東陵昭,傳聞你個xin陰晴不定,殺人隨xin,善變無常,今日我上官飛燕算是徹底領教過了。
上官飛燕凝眉輕輕一嘆。
不過眼下以他強制xin的擁抱力量,他是究竟想她死,還是想她活着呢?
“王爺,可否先鬆開下官,下官快要不能呼吸了。”老實說,剛纔窒息的瞬間,上官飛燕真得感覺到死亡的可怕xin,她不想再重溫一次噩夢。
所以拜託東陵昭,既然已經放棄對她下手毒殺,那麼就乾乾脆脆一點,不要再用這種方式來折磨她了。
東陵昭一聽,手指的力量莫名地削減下來。
上官飛燕可以感覺到她的身體從禁錮到放鬆的一瞬間轉變,只是他依然沒有鬆開她的意思,照樣擁着她,不過這次他的動作輕柔了許多,似不想傷害到她一絲一毫似的。
上官飛燕從他的懷抱中奇怪地擡起頭來,她靜靜地凝視着東陵昭,驚愕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水痕。
他卻將頭深深地埋進了上官飛燕的肩頭,不許她探視她幾乎從他眼底探視到的某種東西。
“本王累了,就這樣由着本王靠一靠,一會兒便可以了。”
上官飛燕心中好生鬱悶。
一個剛纔差點要了她xin命的傢伙,現在卻脆弱得跟個無害寶寶一樣。東陵昭要是這樣行事,她這筆賬究竟怎麼跟他計算啊。
心頭悶悶的上官飛燕,真想直接推開東陵昭,叫他離她越遠越好。可是肩頭上壓着他尊貴的頭顱,他略帶冰涼的肌膚碰觸在她的臉頰上,竟叫她一時狠不心來。
所以,她自己跟自己生氣着,惱火她爲何心軟,惱火她怎麼可以輕易地便原諒這個想要她xin命的東陵昭。
沒有道理的,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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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飛燕憤憤不平的時候,東陵昭已經調節好情緒,從她的肩頭擡起他的頭。他雙手輕輕地按在上官飛燕的肩膀上,一雙單鳳眼,一如往昔,魔魅之光幽幽而轉。
“上官欽——”他音色低沉地喚了一聲,剛想說下文。
靈敏的耳朵卻察覺到帳外沉穩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東陵昭飛身躍起,從帳篷的頂處氣窗口掠出了身子。
赫連擎蒼踏步進來的時候,他便看到上官飛燕神情怪異地望着帳篷的頂處,蹙着一對淡然的雙眉。
“上官大人。”他冰寒的音色穿透空間而來。
上官飛燕這才幡然醒悟,她淡淡而笑地迎上赫連擎蒼困惑的眼神。
“四皇子怎麼會親自過來?是晚宴的時辰到了嗎?”她以爲赫連擎蒼會派人過來通知,沒想到竟然是他親自來一趟。
赫連擎蒼淡漠地點頭道:“沒錯,本王來此,確實是想讓上官大人陪同本王一同赴宴。”
上官飛燕聽罷,她緩緩從塌上走下來,飄然來至赫連擎蒼的面前。
“既然如此,那麼就走吧。”
赫連擎蒼神色微愕地盯着上官飛燕散開的一頭青絲。“上官大人,這——”他是真的打算這樣走出帳外嗎?
而且上官欽青絲披散下來的樣子,真的好像一個,一個女兒家。
上官飛燕察覺到赫連擎蒼異常的目光,這才發現她的一頭青絲不知道何時被東陵昭散開了。當下她神情微微不自然道:“剛纔下官歇息了一會兒,所以倒忘記整理一下行裝了。勞煩四皇子在帳外等候,下官整理完畢立即便出來。”
“也好。”赫連擎蒼淡淡地應聲,忽而冰冷的視線直直地落在她脖頸處的一圈紅印。“剛纔是有人來了嗎?是誰?”他墨綠光澤泛起,精銳的眼眸直逼上官飛燕的眼睛。
上官飛燕似明白赫連擎蒼疑惑從何而來,她會意地笑了笑。
“沒人來過。四皇子難道還不相信自己的地盤嗎?何人敢膽大到如此地步,擅闖南院大王的境地。”
赫連擎蒼眼中的疑慮依舊未消散,他手指一探,便指向上官飛燕脖頸處的傷痕。“上官大人這裏的傷痕好像是新傷,剛剛本王好像發現上官大人這裏並未受傷的痕跡,這傷究竟是怎麼弄的?”
上官飛燕清朗一笑。“王爺原來是說這裏的傷處嗎?其實說出來不怕王爺笑話,下官三番四次遭遇牢獄之災,幾次從刺客手中死裏逃生,不想夢境之中竟也做起噩夢來,夢裏有人要掐死下官。醒來才發現是自己卡自己的脖子,真的是丟臉丟到家了。”她表情掩飾得很好,沒有絲毫的破綻。
赫連擎蒼知曉上官飛燕所遭遇之事都是事實,她沒有半點撒謊。如今聽她尷尬地解釋着,不由地有些釋然了。
“看來貴國的皇帝是嚇到了上官大人了。”他手指輕輕一撫上官飛燕的傷痕處,冷漠的墨綠瞳仁閃了閃。
“本王這裏倒有消淤去腫的藥水,上官大人還是處理一下傷口妥當一些。”他從衣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白玉瓶子,拉過上官飛燕的手,輕輕地放在她的掌心上。
上官飛燕感激地笑了笑。
“多謝四皇子關心。”
“本王就在帳外等候,上官大人最好速度快一些。”赫連擎蒼話畢,他揭開門簾出帳去了。
上官飛燕擡頭望了望帳頂,忽而鬆了一口長氣。
好在赫連擎蒼沒有發現東陵昭的存在,要不麻煩就大了。
她將赫連擎蒼的白玉瓶子輕輕地安放在桌面上,趕緊梳理一頭青絲,將髮絲快速束上,而後用一根青玉簪子牢牢固定。
她再整了整衣衫,拍了拍有皺痕的地方,覺得差不多了,便信步揭開門簾,出帳去了。
帳外赫連擎蒼筆直地站在那裏,他見上官飛燕這麼快出帳,倒有些意外。
“四皇子,下官整理妥當了,可以走了。”上官飛燕卻朝着他點頭輕笑。
嗯——
赫連擎蒼淡漠地點了點頭,朝上官飛燕飄了一眼,示意她走到他的旁側,一同前往。
上官飛燕默認了,笑着走到他的身側,隨同他並肩而行。
晚宴之上,上官飛燕默默地用着餐點,時不時地微笑着,偶爾應着赫連擎蒼跟赫連海娜的問話,卻並不多言。
不過讓她怪異的是,那個十八部落派來的使者哈爾克,整個晚上神情怪異地盯着她看。她覺得這個人明明很陌生,但看着那個人的眼睛,她莫名地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晚宴結束回到帳內,上官飛燕還在思慮那個哈爾克的怪異舉動。
一道身影卻忽而從帳頂飛落下來,不是哈爾克,還是何人?
“哈爾克,你來這裏幹什麼?”上官飛燕戒備地望着他。
哈爾克卻臉色陰沉,神情不悅地望着上官飛燕。“上官欽,你竟然容許赫連擎蒼那個傢伙碰你這裏。”他擡手,手指狠狠地點上她咽喉處的傷痕紅印。
呃——
這個哈爾克,他怎麼知道赫連擎蒼剛纔手指碰了她這裏?難道那個時候他就在——
上官飛燕不由地擡頭望着帳頂,而後神色驚詫地望着哈爾克。
“東陵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