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天最是瘧疾頻發的時候,加之大戰期間死物不少,晏長舟從醫修那裡買了藥,在城郊的城隍廟前架起了一個大鍋,煎藥分給乞丐難民,以防瘧疾在人群中傳播。
方圓百裡的凡人聽聞後都趕來求藥。仙長賜的藥呢,有病沒病都要喝一碗!
徐大嬸賣完包子從集市回來後聽聞此事,也趕緊帶著碗往城隍廟趕。走到巷口的時候,看到一個灰撲撲的消瘦身影蹲在牆角拿著根木棒掏螞蟻窩,一頭又黑又長的頭髮亂糟糟地用一條髒兮兮的帶子綁在頭頂,頭髮上沾滿了草屑,居然還有幾根雞毛!
徐大嬸好氣又好笑走過去:“丫頭!是不是又去鑽人家雞棚了!”
捅螞蟻窩的少女被她嚇了一跳,手裡的木棒棒都嚇掉了,回過頭氣乎乎地看著她。
那張本來漂亮清麗的小臉髒得跟什麽似的,只是眼睛亮得像晨起的天光。徐大嬸起初就是被這雙眼睛迷惑了,才會在她流落至此時一而再再而三地管她吃喝。
她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粗魯地用袖子擦擦她臉上的灰,好歹能看了,才板著臉教訓她:“上次偷人家雞蛋還沒挨夠打?還敢去!膽兒真肥啊你。”
少女不喜歡她凶悍的態度,噘著嘴直往後躲。直到徐大嬸從懷裡掏出兩個包子,她才終於臉上一喜,聽話地站住了。
接過包子,先藏一個到自己懷裡,還警惕地看看四周看有沒有人看到她藏包子了,發現沒人注意到,才滿足地抱著另一個包子啃起來。
徐大嬸被她賊頭賊腦的樣子逗笑了:“說你傻,你倒還精呢!走,跟我走,聽說仙長在城郊放藥,看看能不能治好你的傻病。”
少女專心致志啃著包子,被徐大嬸一路帶到城隍廟,聞到空氣中苦澀的藥味,小臉一皺,轉頭就要走。
求藥的人已經排起了長隊,徐大嬸忙忙去拉她:“幹啥啊?又不聽話了是不是?!仙藥!好東西!”
她才不知道什麽好東西壞東西,她聞著難聞,說什麽也不要在這待下去,被徐大嬸拉著怎麽都走不掉,急得哇哇大哭。眼淚一流,在臉上衝出兩道雪白的痕跡。
周圍的人都投來看熱鬧的眼神,認識她們的人調侃道:“徐嬸兒,你不會真要認這傻子當女兒吧?管吃管喝現在還管看病。”
徐大嬸又氣又惱,擰她耳朵:“再鬧!再鬧以後不給你包子吃了!”
少女一聽,嚇得立刻安靜下來,眼淚汪汪瞅著她,看上去可憐極了。
徐大嬸一下就不行了,無奈地把她拉到身邊:“丫頭乖,我們讓仙長看看,說不定能治好你的病呢。”她拿袖子替她擦臉,有了眼淚衝刷,她臉上的灰少了很多,露出俏麗的五官,徐大嬸感歎道:“多好的閨女啊,怎麽就傻了呢。”
隊伍一點點接近,輪到她們的時候,少女已經不知道打了多少個哈欠。看神情,顯然不耐煩極了,要不是顧著那句以後再也沒有包子吃,早就鬧開了。
兩位施藥的仙長衣衫雪白,仙氣飄飄,徐大嬸看都不敢看,嘴裡念叨著“仙長保佑”,虔誠地把碗遞上去,等舀了藥,先拿給身邊的少女喝。
她死活不願意喝藥,死死抿住嘴巴,就跟三歲小孩一樣。後面排隊的人急躁地催促起來,徐大嬸氣得用粗糙的手捏住她消瘦的下巴,強迫她張開嘴,要把藥給她灌進去。少女驚聲慘叫,跟有人要殺了她似的。
快把徐大嬸氣死了。
一旁煎藥的晏長舟聽到動靜,皺著眉走過來:“發生何事?”
徐大嬸連連躬身:“對不住對不住,是我家丫頭腦子壞了,不喝藥,叨擾仙長了。”
晏長舟低頭看向坐在她腳邊哇哇大哭的少女,笑了笑,從袖中掏出一塊蜜餞遞給她:“你乖乖喝藥,我就把這個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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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歪著頭瞅他。
徐大嬸趁機把藥遞到她嘴邊,喂她喝下去了。少女蹙著眉,倒是沒再抗拒,只是喝藥的時候也緊緊盯著晏長舟看。等她喝完,晏長舟拉過她的手,把蜜餞放到她掌心。
他站起身,轉身要走,衣擺突然被拽住。
他回過頭來,少女一手拉著他衣角,一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布滿髒手印的包子遞過來。
徐大嬸簡直無地自容:“死丫頭!快松手!仙長怎會要你這醃臢俗物!”
晏長舟笑了笑:“無事。”
他伸出手,正要接過那包子,少女突然朝他一笑,說:“晏長舟,給你吃。”
晏長舟的笑意僵在臉上。
徐大嬸已經飛快把少女拉了過去,責罵她不知好歹褻瀆仙長,那包子沒拿穩咕嚕嚕滾落在地上,少女連連回頭看,急得快哭了。
晏長舟僵在原地,回想方才與她對視時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讓他想起每日晨起修煉時躍過山頭的燦爛朝陽。他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這雙眼睛。
他猛地撿起地上的包子追上去。
第59章
片刻之後, 晏長舟帶著惴惴不安的徐大嬸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知啃蜜餞的傅杳杳走進仙門在此暫居的營地。
傅杳杳本來想吃他撿回來的那個髒兮兮的包子,都沾滿泥灰草屑了,晏長舟怎麽可能給她吃。結果她當場哇哇大哭起來, 給晏長舟哭得手忙腳亂, 好在從師妹那裡要來一罐蜜餞,才把她哄住了。
看周圍那些仙長恭恭敬敬和晏長舟打招呼的模樣,徐大嬸更加慌張了。晏長舟領她們坐下, 又倒來兩杯茶水,溫聲安撫手腳不安的徐大嬸:“我只是想向你打聽一些事情,不必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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