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人這才驚懼不已。
他們只是一心想要抱孫,並沒有考慮太多。
被靳邦國訓斥了之後,才陡然間醍醐灌頂,畢竟靳邦國不是什麼籍籍無名的尋常百姓,這事兒到了他身上,那就是致命的醜聞。
什麼榮華富貴,什麼功名利祿,都有可能毀於一旦。
他們這纔不敢再犟了!
反正,丁冠榕已經懷孕,他們很快又將有孫子,至於那個孩子……與其留在身邊成爲隱患,不如就讓他隨着母親生活吧!
達成了一致之後,靳邦國便將他們母子送離京都。
除了在金錢上從不虧待之外,靳邦國並沒有過多的關注他們母子的生活。
有些事,是命!
有些人,隨緣!
來年,丁冠榕生下一對龍鳳胎,舉家歡樂。
然而,從來都是幾家歡樂幾家愁,雲愷母子似乎被就此遺忘了。
若是命運的軌跡一直這麼正常的運轉下去,他們各自過着自己的生活,也許還能相安無事。
可是……
雲愷的不幸,卻很早就開始了。
他的親生母親並不是個安分守己的女人,否則也不會爲了錢去代孕。
生了孩子之後,她想要攀高枝的美夢落空,但是從此衣食無憂,每個月都能得到一筆不菲的生活費也不錯。
有了錢之後,就更不安分了。
她並不怎麼管兒子,反而沉迷於賭博玩樂,身邊的男伴也換得很勤,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染上了病,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無力迴天了。
太小的時候發生的事兒,雲愷並不知道。
他最初的記憶,便是母親將他丟給家裏的保姆,成天不着家。
他若是不聽話了,還會被保姆虐待,本還屬於他的喫喝用度,還會被保姆偷偷帶回家給自己的孩子享用。
再後來,母親病了。
那時候他才四歲,對生病並沒有太具體的概念。
母親的身體並沒有拖太久,不到半年,便去世了。
然後……
雲愷第一次見到了所謂的爸爸!
對的,靳邦國去看過他。
本來是從不肯露面的人,可是孩子還小,母親已故,作爲親生父親,他不得不出面處理後事,並安撫孩子的情緒。
當時還不到五歲的雲愷,並沒有因爲媽媽的離開表現得太傷心,他反而因爲爸爸的出現而開心。
四五歲的孩子,已經知道爸爸媽媽意味着什麼。
所有人都說他是沒有爸爸的,某一天爸爸卻從天而降,原來他也有爸爸,並且爸爸待他很好,不像媽媽一樣動不動就發脾氣,他覺得幸福極了。
然而,爸爸有自己的家庭,並不屬於他。
靳邦國當時也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帶他回靳家。
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反而把雲愷託付給一對老戰友夫妻撫養,他們彼此知根知底,那夫妻兩個又沒有孩子,可以給雲愷一個完整的家。
那時候,靳邦國還以爲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話忽然止住了,像是到了最關鍵的轉折點,哪怕只是回憶,心情卻是激盪的。
“呵……”
一聲冷笑,打破了沉寂。
雲愷不知何時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他抹去脣角的血,已然不見半分狼狽。
他聽了靳邦國的話,沒有半點的動容,反而加深了眼底的陰鷙,說道:“怎麼,把責任推到兩個死人身上就完事了?你很無辜?很委屈?呵……”
他冷笑過後,忽然爆發:“那麼我呢?我不無辜?我不委屈?我受過的那些苦那些罪,我該去向誰討一個公道?”
靳邦國吸了口氣,有那麼一瞬間的無言以對。
確實,對於當年還不到五歲的雲愷而言,他最無辜!
靳斯辰和馬斌則是徹底的說不出話來了,他們都是局外人,似乎並沒有什麼資格對這件事情品頭論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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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當然還是存在的。
他們都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的。
雲愷已經接着道:“你若是不想出現,可以永遠都別出現!那年……我好不容易有了爸爸,你卻轉手就將我交給其他人,你坐車離開那天,你沒忘記吧?我追在車後面一直喊爸爸,爸爸,一直喊一直喊,我多想車子可以停下,某個瞬間你能回頭,把我帶走!只要你能把我帶走……”
敘述往事,就連雲愷的嗓音都隱隱有些顫抖。
靳邦國的喉嚨也忽然被哽住,在那個瞬間竟然無法言語。
快三十年了,那一幕他已經很少去回想,卻一直都在他的腦海裏。
爸爸,爸爸……
他聽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喊聲,知道他跑着跑着摔倒了,膝蓋手掌都破了皮,可他還是固執地爬起來接着追喊,直到車子消失不見!
那種絕望,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懂的。
更別說,才只是一個孩子!
靳邦國聽着雲愷的話,不停的吸氣呼氣,最終纔好不容易找回了聲音,“我將你託付給戰友撫養,他們夫婦爲人和善,經濟條件也不差,你跟着他們就會有一個完整的家,我是爲了你好……”
這確實是靳邦國當時最真實的想法。
對於孩子,他承認自己有過那麼一瞬間自私的想法,他並不願意讓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孩子影響他現在的家庭。
這孩子雖然不是背叛的產物,卻始終是一根刺。
況且,就算丁冠榕理解了接受了,把孩子帶回靳家就真的好嗎?
在那樣一個大家庭裏,雲愷就是個異類,他已經記事了,誰敢保證他不會在其他的兄弟姐妹面前自卑怯懦,誰能保證他們一定和平共處?
幾經權衡之下,靳邦國才做了一個自認爲最好的決定。
就算他一時難過,可是只要那對夫妻待他好,他慢慢的就會適應新的生活,有一個完整的家,有完全屬於他的爸爸媽媽,對一個孩子的身心發展都沒有好處。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順利的話,也算是一件美事兒。
然而,上天卻偏偏這樣作弄他們。
雲愷並沒有把靳邦國那套‘爲你好’的理論聽進耳裏,他只覺得可笑,於是真的就笑出聲來,接着道:“好一個爲了我好!這麼說來,我還得謝謝你把我拋棄了是不是?那你又知不知道,你把我拋棄了之後,我經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