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挽寧已有一陣沒單獨來陪過太后。
今兒還沒到晚膳時間，竟然就讓宮人提前來知會了一聲。
雖也覺得奇怪，但太后打心眼喜歡這個女孩，便讓廚房裏備下了她喜歡的飯菜。
“你個沒良心的還知道來看哀家？”太后嗔怪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擡起手指點了點她光潔的額頭。
“妾身時時刻刻心裏惦記着太后娘娘呢。太后娘娘幾日不見，風姿更勝！”
“你慣會說這些沒用的。”太后被哄得咯咯直樂，雖知道是恭維的話，可誰不愛聽好話？
天色已晚，本來今天是要開晚宴的，卻因爲葉家那小子出了事兒，早早散去了。
可晚宴的喫食是早備下的，因此，各主子帳內都加了餐。
太后這邊更爲豐盛。
“烤全羊，烤牛肉串，孜然羊肉，羊肉飯，奶茶……”
曲挽寧聽着宮人報菜名，眼睛都瞪圓了。
等宮人們下去，太后才幽幽開口：“瞧你那不值錢的樣，以行兒的性子，喫食上總不可能短缺了你。”
“皇上待妾身極好，可喫食上哪能有太后娘娘這邊好。”
這倒是實話，曲挽寧那兒經常有皇帝賜菜，而且顧景行也經常在她那邊用膳，自然也是喫的不錯的。
可畢竟位份在那兒，顧景行又不貪喫，不喜鋪張浪費。很少讓下人按着皇帝的規制上菜，一般都是按嬪位的兩人喫也足夠了。
太后夾起一塊羊肉放入口中，醃製的羊肉本身的羶味已去除了大半，再配上果木燻烤的香氣，最後撒上去腥增香的調料，一口下去竟是覺得別有一番滋味。
“肉不錯。”
“太后娘娘平日好像很少喫肉。”
“本身年紀大了，胃口就不算太好，不過哀家像你這麼大年齡的時候——”說着輕輕掩嘴笑了，“也沒你那麼能喫，就算當初懷着行兒，也不如你。”
曲挽寧手中的把子肉一滯，一時間有些尷尬。
“能喫是福。”太后安慰道，“哀家幾個孩子，都像哀家，不愛喫。宮裏的女子，又鮮少願意喫的多的，怕胖，怕失了體面，你倒是奇特。跟你一同用膳，哀家都覺得能多喫一些。”
太后娘娘雖已人到中年，卻仍清瘦。這人一瘦啊，看起來就算不得慈愛，尤其太后本就生得端莊，骨子裏的修養和貴氣讓她顯得更是無法褻瀆。宮裏的女子都怕她，就連皇后也不例外，都有幾分畏懼在裏面。
而曲挽寧卻不怕。
“那妾身就經常來陪太后娘娘用膳。”
“嘴倒是甜。哄人的話慣會說，做起來是一個不做。哀家可不指着你來，你總來，怕行兒得不樂意了。”
太后是什麼人？那是上一屆宮鬥冠軍！
曲挽寧進帳篷那一剎那，她就看出了怕不是兩個娃娃又吵架了。
心思被戳破，曲挽寧嘿嘿笑着，又幹了一碗飯。
“說說吧，什麼事不樂意了？”
曲挽寧便把昨日夜裏的事簡單告訴了太后。
太后眉頭微皺：“你倒是不怕哀家責怪你爭風喫醋。不苦，你去看查一下昨晚是否有人侍寢？”
不苦領命。
沒過多久就回來了：“昨夜皇上未招幸嬪妃。不過福安那邊說，好幾個主子送了喫食過去。而且，明美人昨夜被連夜送回宮去了。”
“嗯，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不苦離開後，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曲挽寧：“哀家看你也不是個笨孩子，怎麼就不能調查一下再發脾氣呢？”
“雖然行兒是哀家的孩子，但哀家也十分歡喜你這個丫頭，總覺得很親切。你現在是受寵，可永遠要記住，這後宮永遠都有寵妃，從前是方晴，如今是你，也許未來還會有別人，你可懂哀家在說什麼？”
帝王之愛，長盛不衰，猶如天方夜譚。
雖然顧景行待曲挽寧確有幾分不同，但自古男子愛美色，曲挽寧縱然再漂亮，再過個十年，還能比得新入宮的嫩瓜蛋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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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啊，愛啊，自然是美事一樁，哀家看着行兒與你披心相付，自也是欣喜。
可女兒家不該侷限於兒女情長，要想在後宮站得穩，你首先得有子嗣，有子嗣後，無論將來他待你如何，這深宮生活不至於太難熬。
其次就是要培養自己的勢力。
哀家查過你，你的孃家差了些，若光指着皇帝的恩寵，將來若遇到些什麼事，旁人對你下手便不會忌憚。你可懂哀傢什麼意思？”
太后所言，字字珠璣。
雖語氣並不嚴厲，可曲挽寧卻有種被人看穿的不適感。
她一直自詡穿書者，對書中的人物鮮少有太多感情，自是也沒了懼怕。
太后一席話，字字敲打在她的心門上。
上位者，自是不可能光憑美貌和恩寵，還有手裏的勢力和自身的智慧。
“哀家不是要你心狠手辣，心腸歹毒。那樣的女子，在後宮也是禍害。但你虧也沒少喫，也該長點心眼。男人的感情，只能錦上添花，能佑你一時，難佑你一世。”
“妾身明白了。”
“明白什麼？”太后笑道，“你的身子也調理了有一陣了吧，太醫可說還要多久能調理好？”
曲挽寧紅着臉，“原本需要三個月以上的，但徐太醫的醫術好，又說妾身年紀小，因此恢復得好上幾分……”
太后點頭，笑道：“那哀家就等着抱孫子孫女了，你可爭點氣。”
喫完飯，曲挽寧又陪了太后一會兒，不苦便進來在太后耳邊說了幾句。
太后一抿脣，無奈地搖搖頭：“行了，天也不早了，有人在你帳裏等你。”
這個人，自然是顧景行。
臨去，太后又叫住了曲挽寧：“錦嬪，哀家就兩個兒子，哀家都視若珍寶。不要求你把心都給行兒，但絕不能給兩個人，你可明白？”
曲挽寧一愣，隨即就明白過來，怕不是太后已知曉了她和宇王乃是舊識。
躬身施禮道：“太后娘娘放心，昔日舊友，未來也不會改變。”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去吧。”
宮中路長，道路泥濘，還望多年後，你歸來仍有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