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裏。
京都的天氣微微轉涼,四個人哪怕圍着熱氣騰騰的火鍋,氣氛也有些涼。
許靜優一直不停的給沈灝涮着各種小菜,既然他暫時不想說什麼,那就把所有的情緒,不管是欣慰還是悲憤,通通化作食欲。
喫飽喝足,沈灝的心境才得以平復。
其實,他小的時候無意間聽到過沈耀文和梁蕊吵架,言談中涉及到他的父親,他就已經隱隱懷疑他的父親或許不是死於意外那麼簡單。
那時候還小,什麼都做不了。
隨着漸漸長大,這件事兒一直都盤旋在他的心頭忘不了。
雖然沈耀文對他尚好,可他從小就在異國他鄉生活,沈耀文在物質上不曾虧待過他,但感情上總歸是缺失的。
他無父無母,孤苦無依。
偶爾回了京都,可是那個家卻是別人的家。
哪怕只是小住幾日,都覺得像是寄人籬下,渾身都不自在。
時間在推移,那種對家的渴求,對親生父母的期盼和想念,在他的心裏頭生成了一股執念。
小時候聽到的對話,總是在他的心間,難以忘懷。
再加上他曾詢問過有關於生母的消息,沈耀文諱莫如深的態度,更是在沈灝的心頭埋下了疑慮的種子。
他要查!
若是關於他的父母,真的有什麼隱情,他定然要查個水落石出。
他當了警察,想方設法去查看父親當年意外的案底,可是查來查去,每當覺得有了進展,很快又被證實只是他想多了。
一次又一次,像是有人在幕後操縱着,不想讓他知道太多。
如今,見到了外婆……
沈灝深吸了口氣,忽然出聲道:“小舅舅……”
靳斯辰擡起頭,透過火鍋裏嫋嫋的白煙與他對視着,嗯了一聲。
沈灝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葉初七和許靜優都沒聽明白,但是在沈灝和靳斯辰之間卻已經心照不宣。
靳斯辰再次嗯了一聲。
沈灝已經見過秦懷卿,所以肯定也知道了。
靳斯辰接着道:“你外婆應該也告訴你,她的真實身份了吧?”
沈灝點頭,神情有些複雜。
靳斯辰其實是個謹慎細微的人,他很明白德盧卡的身份太過於敏感,所以就連他跟秦墨的交往都從來不在明面了。
對於這次沈灝認親,他雖然從中牽線搭橋,但是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的心裏頭還是有分寸的。
所以,哪怕親子鑑定的結果出來,在今天這場會面之前,靳斯辰都沒有向沈灝透露什麼,有些事兒不應該由他來說。
靳斯辰道:“身份不能說明什麼,德盧卡再怎麼臭名昭着,卻不代表他們都是壞人,而有些人道貌岸然,卻不見得就是好人,你覺得呢?”
至於誰是那些所謂道貌岸然的人……
沈灝已經聽出了靳斯辰的意有所指。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靳斯辰又問道:“既然現在已經確定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沈灝的臉上露出一絲惆悵,說道:“小舅舅,不瞞你說,關於我母親的事兒……我爺爺不肯說,我暗裏也想過很多辦法去打聽,可是……”
他搖了搖頭,接着道:“沈宅現在的傭人,基本上都是新人,哪怕我想找一些曾經在沈家做過事兒,知道我父親或者是見過我母親的人瞭解情況,都找不到人,那些人好像全都憑空消失了一樣……”
靳斯辰道:“所以,這也就變相的證明,此事不尋常,不是嗎?”
沈灝點頭。
靳斯辰的話還算是委婉的,可他已經聽明白了言外之意。
此事不尋常,而知道真相卻三緘其口的沈耀文,就更不正常了。
試問,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當爺爺的居然不讓孫子去了解自己的親生父母?
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要麼他的父母有問題,要麼隱瞞真相的人不乾淨,相比較而言,靳斯辰傾向於相信後者。
沈灝,也一樣!
只不過,那畢竟是他的親爺爺啊!
從小到大,唯一給過他關愛的人,就算感情沒有外人看起來那麼親厚,卻也畢竟是他的親人。
他不願意將自己的親人想象得太過於不堪!
可是……
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真相呼之欲出,容不得他不信。
大概,這也就是沈灝真正煩悶的原因所在。
他沒有接靳斯辰的話,卻往自己的嘴裏灌了兩瓶啤酒,直到許靜優一直從旁勸他別喝了,他就就此打住。
一頓飯接近尾聲,靳斯辰才說道:“這件事兒到了這裏,其實也就沒我的什麼事兒了,我以前欠了秦墨一個人情,答應幫他打探消息,如今人已經找到,我也算是功成身退了,至於去探求你父母死亡的真相,那也是你的事兒,按理說我不該再摻和了……”
靳斯辰言之鑿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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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是事實,卻也在給沈灝挖一個坑。
確實,沒他什麼事兒了。
然,沈家的存在,對他們靳家卻是個不小的威脅,尤其換屆在即,若是讓沈耀文再往上走一步,今後恐怕就要壓靳家一頭了。
有些平衡一旦被打破,接下來的事情就太難預料了。
出於私心,靳斯辰當然想沈耀文倒臺。
可是,他手上沒有任何關於沈耀文的實質性的短板,有些事兒不適合他去做,把沈灝當槍使的話似乎又不太厚道。
所以,有些話,他只能點到即止。
靳斯辰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只是在最後提醒了一句,“如果找不到其他知曉真相的人,你爺爺那關又太難過,倒還有一個人……”
沈灝馬上問道:“誰?”
靳斯辰道:“梁蕊。”
話已至此,沈灝的眼神又深邃了幾分,顯然是跟靳斯辰想到一塊兒去了。
按照時間來推算的話,他出生的時候梁蕊已經跟沈耀文在一起了,那就肯定知道什麼,一定見過他的母親……
這倒不失爲一個突破口。
從餐廳出來的時候,許靜優送喝了酒的沈灝回家,靳斯辰則跟葉初七一起,四個人往不同的方向,心思各異。
葉初七坐上車之後,就眼也不眨的盯着靳斯辰看。
靳斯辰一邊替她繫上安全帶,一邊問道:“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葉初七湊過去,蔥白的手指往他的臉上掐了一把,隨即挑起眼角道:“大叔,套路還是很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