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家，後花園。
這個時節，早已花團錦簇，什麼稀奇的瓶瓶罐罐都擺在地上，並不在意來往的傭人會無意打碎。
“啪。”
石桌前傳來清脆的一聲，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哪個傭人惹小姐生氣了，捱了巴掌。
一大早蔣夫人就乘車出去了，說是去鮑家拜訪鮑夫人了。
蔣念心漫不經心地翹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手裏磕着今早剛空運過來的堅果，手一擡一落，地上全是碎殼。
眼神輕蔑，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小女孩。
“連澳洲堅果和碧根果都分不清楚，你還能幹點什麼，我蔣家僱你當女傭是白喫飯的啊。”
高傲地說。
“大小姐，培訓的時候也沒教這個，我……”
小女孩約莫十八九歲的樣子，一只手捂着紅腫的臉，嚇得不敢擡頭看她。
“哼，你還挺伶牙利齒，怪到我頭上了。”
蔣念心緩緩的擡起眸子，冷眼說道。
“明天不用幹了，你收拾東西離開蔣家吧。”
高高在上，隨便一句話就掌握着別人的命運。
“大小姐，我不能走，我媽媽在蔣家工作了半輩子，您看在她的面子上，饒過我這次吧，我以後一定盡心盡力地伺候夫人和小姐。”
小女孩聽到蔣念心要解僱她，嚇得哭了出來。
她好不容易從老家出來，因爲爸爸家暴，媽媽把她丟下就走了，直到前不久纔回去找她。
要不是媽媽把她接出來，她現在早就跟村東頭賣豬肉家李大伯的傻兒子結婚了。
五千塊錢的彩禮，讓她那嗜賭如命的爹一晚上就輸沒了。
蔣念心來了興致，原來這個小丫頭是家裏哪個老傭人的女兒。
怪不得從來沒見過她。
想到了什麼，跟變臉似的換了一張嘴臉，一雙含笑的眼睛凝望着她，溫和而親切。
微微前傾身體，雙手剛一伸出去，小女孩就被嚇得連連往後退。
抓上她顫抖的手臂，把她扶起來。
“你別害怕，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只是剛剛太生氣了，別放在心上。”
小女孩還沒站穩，立刻鬆手，從桌子上抓了一把價值不菲的堅果塞在她手裏。
“拿着。”
儘管神情和顏悅色，語氣卻像是施捨一般的口吻，難以掩飾。
“謝謝小姐。”
小女孩表情怔怔地接過她手裏的東西，疑惑地眨着大大的眼睛，腮邊紅腫，臉上還掛着淚痕。
蔣念心見她接過堅果，頓了兩秒，開口說道。
“剛剛打你的事情……既然不放在心上了，就管好嘴。”
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小女孩杵在一旁，頭頂大太陽，額頭上佈滿汗水，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熱的，點了點頭。
這小丫頭是家裏老傭人的女兒，蔣夫人對那些個老傭人格外信任，都是自年輕的時候就在蔣家幹活。
要是她回去跟些什麼人說被小姐打了，再傳到那個老不死的耳朵裏，平白多出些事故，到時候還要編理由解釋。
話不如就現在把她安撫好，省得她多事。
話落，身後傳來一個緩慢年邁的女聲。
“心兒。”
蔣念心愕然，臉色一變，由紅轉白，看着一地的果皮殘骸，下意識地用腳往旁邊掃過去。
立刻站起來，轉身對上蔣夫人的眼睛。
“媽媽，您怎麼過來了，外面太陽這麼大。”
突然想到了什麼，笑着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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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蔣夫人看到花園裏面的情況。
“我去鮑家，沒想到你鮑阿姨不在，跟你鮑叔叔一同視察分公司了，就鮑小姐在家。”
蔣夫人拉上她的手，親暱地說。
蔣念心聽到她說鮑谷夢，眼眸一絲慌亂，難道鮑谷夢趁機跟媽媽告狀了？這個踐女人。
指尖微微圈起，狠毒藏進了眼角。
“鮑谷夢……”
“是啊，你平日要多跟鮑小姐多走動，她跟我說你們兩人不熟。”
蔣夫人話落，往裏面瞥了一眼，看到一個小巧的身影。
蔣念心鬆了一口氣，痛快地點頭。
“媽媽，我改日就約鮑小姐一同逛街。”
“呲。”
石桌後面傳來微弱的聲音。
“是誰在哪兒？”
蔣夫人疑惑地問，那人聽起來好像是在忍着什麼疼痛。
蔣念心快速擋在蔣夫人面前，焦急地說。
“是一個傭人，不要緊的，我扶您回去吧。”
抓住蔣夫人的手指不自覺地顫抖，生怕自己打人的事情別發現。
她溫柔善良的乖乖女形象就保不住了。
“什麼不要緊，我聽她好像不對勁，就算是家裏的傭人也得好好照顧人家啊。”
蔣夫人不悅地說。
“你過來！”
聲音提高，格外洪亮，對着那個小巧的身影喊道。
小女孩聽到這邊的動靜，身體晃動了幾下，慢慢地走過去。
“夫人。”
低下頭小聲，顫巍巍地說。
“你是……趙姐的女兒吧。”
蔣夫人看她面熟，前幾日好像廚房的趙姐帶這個小姑娘來見過她。
請求給自己苦命的女兒安排個工作，留在家裏當女傭就好。
家裏並不缺女傭，蔣夫人心善，乾脆讓她在廚房打雜，不過就是管飯給個地方住。
片刻，小女孩微微點了點頭。
蔣念心站在一旁，坐立不安，瞧見蔣夫人目光打量在小女孩紅腫的臉上，正欲開口詢問。
率先一步說。
“媽媽，你別怪她，她第一天上班毛手毛腳的，不僅把堅果皮弄得一地都是，還摔在了地上，地上鵝卵石多硬呀，臉都破了。”
看似是在勸說蔣夫人，實則是在告狀。
小女孩擡眸凝視着她，不可思議的眼神，長長的睫毛懸着淚珠慌亂地眨動。
小姐怎麼會這麼說？
“沒關係的，以後就好了，你也需要時間適應。”
蔣夫人鬆了一口氣，還以爲這小女孩受什麼欺負了，原來是工作沒做好委屈的哭了。
“是啊，媽媽您說得對。”
蔣念心鬆了一口氣，不着痕跡地瞪了小女孩一眼。
剛剛她那是什麼眼神看她，差點被媽媽發現。
沒有停頓，立刻對面前站着的小女孩說。
“你快回去吧，今天就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廚房幫忙。”
語調溫和，像是體恤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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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緊抿着雙脣，看了蔣夫人一眼，轉身走開。
蔣夫人聽到她的話，沒有什麼表情變化，鬆開她的手，又原路折了回去。
外面的太陽確實大，人老了禁不住這麼曬，這會兒睏意襲來。
蔣念心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如水般的眸子靜止，死氣沉沉，整張臉都扭曲了，她受不了，面對這個老不死的東西，在自己家都要演戲，生怕她對她不滿意。
沾着堅果油漬的指尖微微彎曲，染着紅指甲的手指攥得緊緊的。